從“沁香樓”回府的東衡遙,立刻引發(fā)遙九府上下一陣大忙亂。
在“沁香樓”狂歡作樂了整整三夜三天,終于想到回府的東衡遙已經(jīng)一身醉醺狂浪。
不過即使醉,東衡遙依然能夠維持住一分清醒。
下人忙著打水、上茶,為東衡遙侍候梳洗、更衣。就在眾人忙了近半夜之后,他們的主子總算恢復(fù)了一身于凈,舒爽地躺回柔軟的大床上。
僅留一名下人在東衡遙的房里隨時侍候著,姜總管松了口氣地退了下去。
屋里,燈燭微弱。濁重的呼息聲是這寂靜空間唯一的響音。
輕紗帳后,隱約可見一抹影子躺著,而這里唯一的聲音便是傳自此處。
“水!”這時,帳后突然傳出簡捷懶漫、含著濃重鼻音的一字命令。
立刻有只手從帳外向帳內(nèi)遞進(jìn)了一杯水。
接下,一口飲盡,杯子被擱出帳外。同時那只手很快地將杯子收回。
帳后,原本粗重的呼息聲漸漸趨于平緩。床上的人影翻了一下身,為自己調(diào)整了一個最舒適的姿勢。
屋里,氣氛凝靜。帳后的人,想必終于睡下了。
帳外,一直盯著里面.那一漢燦若明星的大眼里躍上了一層笑意。而那一種幾不可聞的清洌淡香,似乎也一直未曾從這房里散去。
“過來!”突然,原本沒動靜.被外面人以為已經(jīng)熟睡的帳后,卻在這時再度傳出命令一聲。
房中,先前被姜總管點到侍候主子的人影,此刻正隱在半黯的光源后、離床稍遠(yuǎn)的屏前。
“爺還沒睡?”低低的聲音有著驚訝。
帳后,微顯醺意的視線似乎正穿透紗幕直直射向那下人所在的方位。
“過來!”第二次不容置疑的命令加入了一絲不耐。
“爺還需要水嗎?”人影移到了桌旁。
微亮燈光中,只見原本以為沒事的下女已經(jīng)執(zhí)起了茶壺,而她的眼睛詢問他望向床的方向。
里面?zhèn)鞒鲆宦晲灪摺?br />
那下女的位置背向光,身影半籠在黑暗中。即使帳里人視力再好,也很難看清侍候他的人的容貌。而偏偏這時,酒精的效力正發(fā)揮到極致。
一會兒后,紗帳被輕輕掀開,一顆腦袋探了進(jìn)來——只見,雪白的大床上,一方薄單下罩覆的是一具健碩修長的軀體。男人的上半身舒適懶意地趴在松軟的枕靠上,在枕上露出的半邊臉龐在晦暗的燈光下,顯得更神秘而迷人……
他早已陷入睡境!
看著床上這失去意識,少了嚴(yán)酷邪戾,反多了迷魅味道的男人,那探進(jìn)頭來的下女——清麗絕俗的臉蛋上不禁漾出一抹笑。不過,聞到了源自他身上的一身酒氣,她也忍不住皺皺鼻。
“我看應(yīng)該拿一桶水來,讓你清醒比較快……”表情換上了不以為然,連她的眼神也是不茍同的。
她是下女,不過對于擁有掌握她生殺大權(quán)的主子,在她的眉眼舉動間卻未見該有的敬畏。當(dāng)然,這不是因為她是才新來乍到的下人,所以還不懂得敬怕掌權(quán)者;而是因為,俗世的禮教規(guī)范,對她可一點用處也沒有。
此時,床上的男人仿佛在深沉的境中感受到了什么,他蹙起眉峰,竟忽地睜開了眼睛,而那張絕麗的臉龐也映入了他蒙朧未醒的瞳底——
“你……”幾不可聞的低喃吁出。他的腦子有一剎的清醒。
是那賣花女!是那已經(jīng)兩次從他手中脫逃的賣花女!
該死!她以為她還能再逃?
可她臉上淺蕩出的挑戰(zhàn)笑意和一種撩人心魂的香氣,立刻又成為他被扯進(jìn)黑暗前的最后記憶。
“我會……捉到你……”誓言般的低語在他再度陷入昏沉前釋出。
他是個比普通凡人意念堅定的男人,她澄凈如水的眼睛閃過了狡俏的光芒。
“是嗎?那你就試試,看是你先捉到我,還是我先捉到你!
她嫩白如玉的指,如絲般輕輕拂過他仍糾結(jié)著的眉峰。
呵呵!戰(zhàn)斗開始——
清晨,天曉亮。
遙九府,一陣鬧亂的驚呼、奔跑,為一天的開始拉起了序幕。
府里,早起準(zhǔn)備開始工作的第一個下人,在經(jīng)過園子時,首先見到了塘里的奇景。
花——一大片的粉白荷花,就在清晨的池塘里迎風(fēng)招展;蚣t或白的花,在翠綠團(tuán)葉的掩映下更見嬌媚。
但是,看到池塘里的美麗嬌容,下人先怔了好一會兒,接著才如夢初醒地狂吸一口氣,被驚住了地拔腿就跑。
沒多久,池塘畔已經(jīng)聚集了一群又驚又奇的下人。所有人的視線全集中在水中央——那一大簇亭亭玉立的鮮荷翠葉。
天哪!怎么可能?!昨天之前,這池塘上根本空蕩蕩,除了魚,就連一支水草也沒有。怎么才經(jīng)過一夜的時間,池里便突然冒出了一大片的荷花來?
是誰做的?是誰竟然敢在遙九府的池塘里動手腳?
“阿恒、小周,還有你、你……”姜總管對著這一池突然出現(xiàn)的荷花,雖然也在心里贊嘆著它們的美,可現(xiàn)在沒時間惋惜了,他馬上點了幾個小伙子。“你們立刻準(zhǔn)備一下,把水里的花全摘除干凈!彼仨氃跔斝褋砜匆娗鞍堰@池花處置完!澳嘞碌呐焊欢ㄒ惨M,不能讓它們有再長的機會!
花,尤其是荷花,在遙九府的禁諱人盡皆知,所以沒有人會懷疑姜總管為什么要下達(dá)毀花的指示。
很快地,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了已經(jīng)下水執(zhí)行任務(wù)。
這時,還沒有人知道水里會忽然冒出荷花的原因,不過除了主子,幾乎府中所有人都已經(jīng)知道了今晨發(fā)生在池塘的這件怪事。
而就算姜總管暗中在眾人間清查流問,卻依然找不出那池塘是在半夜里被誰植入花的跡象,而遙九府也不曾被人侵入過。
既然沒有人會大費周章,甚至甘冒大不題動手腳,那么那一池荷花又該怎么解釋?”
姜總管拼命搔著下巴,偏偏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他總不能以為是愛荷成癡的容妃,終于在二十年后顯靈了吧?
“水荷,你有沒有聽王嫂他們說到今天早上的事?”
春月突然興奮兮兮地轉(zhuǎn)頭對和她一起在廊下掃地的同伴開口。
離她三步距離外,有一上沒一下地動著手中竹帚的單薄人影頭回也沒回。
“有。聽你說三遍了!被卮鸬穆曇綦m然沒好氣,不過也沒火氣,甚至是帶著笑的。
“咦?我真的說過啦?”春月細(xì)長的臉上卻仍一點也不減興致。她用力地?fù)]了兩下竹帚!澳沁@樣,你覺得是不是我們府里真有什么妖怪出現(xiàn)啦?王嫂說我們府里從來不準(zhǔn)種花,當(dāng)然更不可能有人敢把爺最厭惡的荷花搬到這里,我看王嫂的話八成沒錯。”春月突然害怕地伸了伸舌頭,詭疑地看了看四周一眼,然后忍不住向同伴站近!八赡銊e怕,有妖怪來我一定罩你!”即使心里其實怕得不得了,她還是很有義氣地對昨天才來府中的丫頭拍了拍。
終于停下手,那一張清清俏俏的臉龐轉(zhuǎn)向春月,濃墨的眼瞳閃現(xiàn)著狡黠。
“要是這府里真有妖怪,我一定第一個要見她。你瞧,我叫水荷,可我才來,園子里就長出了荷花,說不定它們是在歡迎我,你說是不是?”
“哎呀!這當(dāng)然是巧合!”揮揮手,春月忍不住笑瞇著眼!霸瓉砟憔褪且驗檫@樣才不怕的啊!水荷,我看你呀,還真是想大多了!
春月喜歡這個小姑娘。
聽說水荷是因為家里遭逢巨變,所以才會進(jìn)來府里當(dāng)下女?删退闼龥]說家里是怎樣的情形,春月也猜得到她一定出身教養(yǎng)良好之家,光看她從容優(yōu)雅的儀態(tài)就知道,這可不是她們這些粗里粗氣的貧窮人家學(xué)得來的。幸好,她的態(tài)度好,自然地讓人喜歡。
而且很奇怪的,她總覺得水荷除了模樣生得好看外,她身上好像還有一種令人打心底感到舒服自在的氣氛;有時站在她身邊,春月就真的有旁著一株清馨沁香的水荷的錯覺。
水荷!人美名也美。而且好像真的人如其名!
這時,春月的肚皮突然響起了咕嚕咕嚕聲。
“唉!別管妖怪不妖怪了,現(xiàn)在不趕快把這里先掃完,我們兩個會先當(dāng)餓鬼!贝涸录涌炝藪叩氐膭幼。
這一地的落葉,至少還得讓她的肚子再空上半個時辰。
突然,春月的竹帚被一只細(xì)雪似的手握住。她轉(zhuǎn)頭就看到了那張笑起來頰畔有著淺淺小渦的臉。
“這里讓我來好了,你先去吃早飯!彼蓪λf。
春月也很想當(dāng)欺負(fù)菜鳥的大姐頭,只可惜她不是這塊料。
“什么你掃地我吃飯?”瞠起眼,春月?lián)尰刈约旱募一!拔覀円黄鹱霾皇歉?”瞄了她?xì)瘦纖弱似的身子一眼,春月突然搖頭:“不對!我看你先去吃飯,我來好了!等你吃飽飯再過來幫忙!
水荷對她露齒一笑:“我還不餓。春月,你別看我這樣子,我最厲害的就是掃地。我們來打賭,等你回來的時候,我一定已經(jīng)把這里掃得一干二凈了!
春月可不信。這地方,就連她這孔武有力的打掃高手都要花上些時間了,更何況是水荷這看來像從不曾做過粗活的姑娘?
見春月一臉懷疑,水荷不知何時竟已將她的竹帚轉(zhuǎn)到自己手中。
“要是怕對不起我,你可以吃快一點!倍⒁谎鄞涸碌亩亲。
春月突然覺得肚子好像餓得更厲害了。她用手壓了一下肚子,一咬牙。
“好!我很快就回來!
“你還是慢慢吃好了!彼尚Σ[瞇地目送春月的背影逃似地奔走。
呼!總算把她弄走了。
春月一走,水荷立刻如釋重負(fù)地拖著兩把竹帚,撿了個廊下舒服的長椅坐下。
臉上浮現(xiàn)一抹輕松,就在她的額間眉心,似隱似現(xiàn)地閃出形若花瓣的紅印同時,她的纖指朝空中一勾圈,接著指尖朝地點了一點,凡人眼中神奇的事就這么發(fā)生了——
只見,一團(tuán)小旋風(fēng)被那纖指召來似,開始在地上打轉(zhuǎn),然后帶動了那滿地的落葉。
看著在那風(fēng)動之下,滿地的葉子慢慢被清理成一堆,指使出這一切的人……不!不是人,應(yīng)該稱她為“荷花神”。
而現(xiàn)在,她有個名字,叫——水荷!
荷花神——水荷,就是這么完成她的工作。她這樣不是偷懶,她只不過是用了點技巧而已。反正只要能完成,怎么做就是她的事了。就像她這回的任務(wù),不是嗎?
輕松地托著香腮,她清澈水靈的眼閃爍出狡笑。
看來她這孤女的角色扮演得不差,她是成功混進(jìn)遙九府里來了。之前扮成賣花女,這回變成下女,為了任務(wù),她這花神的犧牲可真是夠大了。不過,她和那男人的梁子也似乎結(jié)大了。
他竟然還記得她。不但記得,而且還是狠狠地記得。
想到昨天才進(jìn)來的第一件差事就是侍候那爛醉回府的東衡遙,她就忍不住彎了唇角——在醉到那種幾乎意識不清的情況下還能認(rèn)出她,看來那男人可真是意志驚人,而且,有仇必報。
前兩次,她幾乎把他耍著玩想必是讓他察覺,所以他記下了。果然,以他昨夜對于再次見到她出現(xiàn)的反應(yīng)看來,她可以預(yù)料到,她在這里的下女之路一定會很坎可……
她怕嗎?當(dāng)然不!
呵呵!只要她花神隨便一彈指,就可以解決的區(qū)區(qū)凡間男人,她會怕?
該要怕的人是他吧!
看吧!今晨她不過是一指間就能把整個遙九府弄得人仰馬翻,那么要令那男人投降,當(dāng)然也在她的指掌間。
突地,她的眸光微微一熾,眉心的瓣型紅印也在瞬間隱去的同時,刮旋在地上那陣早已為她清理好大半落葉的風(fēng),跟著逸散于無形……
“水荷、水荷……呼!快快!姜總管在叫你!贝藭r,那一頭突然傳來了春月的聲音,接著她的人影才出現(xiàn)。
春月似乎才匆匆吃了一點飯就跑回來,她一下子來到水荷面前。不過,她首先對一地葉子被清成兩堆、干凈的區(qū)域感到驚奇。
“天哪!你還真的這么厲害,這么快就把地掃好啦!”
石板子地上還簡直沾不到一點塵呢!她佩服了。
“哪里!你過獎了!彼勺匀徊粫嬖V她,她不過是動手指頭而已!霸趺催@么快就吃飽了?”
“還沒來,我是……!差點忘了!就是這件事,”春月回過神,急忙推著水荷:“姜總管在找你,他要你到‘塵封樓’!”
“姜總管要我到‘塵封樓’?”水荷還沒完全進(jìn)入狀況。
“昨夜是你被留下來服侍爺?shù)陌桑俊贝涸抡f。
“嗯,是我。”
她的漆眸募地耀上一點趣然。
春月點點頭:“那就對啦!姜總管剛才在問昨夜被他點到留在爺屋里照顧爺?shù)娜耸钦l,我記得是你。”她在推水荷去之前突然有些好奇緊張地問:“喂,水荷,姜總管為什么突然要你到爺住的‘塵封樓’去?你該不會昨夜不小心對爺做了什么事,被姜總管發(fā)現(xiàn)了?”
她對她眨眼!罢f不定,是我把爺照顧得太好了,爺對我印象深刻,所以現(xiàn)在特別召見我呢!”水荷別有深意地笑笑,然后朝“刑場”的方向走去。
看來,那男人已經(jīng)醒了。而且,沒把昨夜的事當(dāng)作夢。
塵封樓——遙九府當(dāng)家主子?xùn)|衡遙寢居之處。而同樣,布在兩層氣勢懾人黑樓外的園子,依然只見青翠樹影,獨獨不駐紅妍粉嬌。
清秀的人影經(jīng)過樓外護(hù)衛(wèi)的通報后,獲準(zhǔn)進(jìn)入樓內(nèi)。
獨自在廳內(nèi)的姜總管,上上下下對站在面前的下女打量了好幾眼。
“沒錯!我記得昨夜留下的人是你。”姜總管終于點點頭。昨夜一陣忙亂,沒想到他一指竟點到個新來的。
這個叫水荷的小姑娘,他其實一開始就對她出奇水靈的氣質(zhì)特別印象深刻,甚至有一種讓她當(dāng)下女簡直是糟蹋了她的感覺。不過既然她來了,總不能請她當(dāng)小姐吧?可他忍不住要苦下老臉了——想不到在昨夜他忙中有錯,竟然讓才來第一天,完全還沒受過訓(xùn)練的她去服侍醉了酒的爺。而今天爺才一清醒過來,開口就問昨夜是誰留在他房里的事。
姜總管可得攔在讓這小姑娘進(jìn)去請罪之前,問她究竟昨夜是不是闖了什么禍?因為他那主子的臉色實在難看極了。
咳!姜總管只感到頭大。
“你,昨夜照顧爺?shù)臅r候,爺有沒有什么異狀?”他問了她。
“總管所說的異狀是指什么?”水荷淺笑盈盈。
“例如,爺他是不是醒來過?或著你自己先睡著了,讓醒來要什么東西的爺喚不到人?”姜總管懷疑地看著她。
“他有醒來要水,不過一下子就又睡過去了!彼貞(yīng)他的懷疑。 “我確定我一直看著他沒睡著!彼皇菦]說出他們已經(jīng)見過兩次面,并且兩次的下場都是很……愉快的事而已!熬瓦@樣?總管沒事了吧?”
突然,她察覺到了一股異樣的氣流波動。
她瞇起了靈亮剔透的眼睛,可依舊面不改色。
異動來自身后。這是那男人的氣勢把這空間的強勢易動。
還有那一雙直射向她的凌厲眼睛——
若是凡人被這一雙獵豹似的眼睛盯上,肯定要先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
姜總管正要開口,一個讓人聽不出情緒的低震聲響起。
“想走嗎?”聲音傳自簾后。
“爺!”聽出是誰,姜總管立刻對那方向一恭身。至于水荷,眼睛眨了一眨,終于決定跟著做。
她可得記著,她現(xiàn)在是他的下人,而且還得仰他鼻息。
“爺起身啦?可要小婢去替您端茶來?”她記起工作守則。
冷冽的無形暗箭源源不絕向她射去。
“京城真的不大,你認(rèn)為呢?”語音漸漸染上惡意。
“是不大!碑(dāng)然聽得出他的含意,水荷決心扮演稱職的下人。“爺真的不要茶?那爺用早膳了沒?”
姜總管忍不住在旁邊小聲提醒她:“爺用過了!
水荷靈晶地一轉(zhuǎn)眸!斑@樣?既然爺不需要用到小婢,那小婢告退了。”她干脆要走人。
一響冷哼,有效地阻止她的動作。
“我有說過,你可以走了嗎?”珠簾一動,高碩、氣勢迫人的男人長腳隨意一跨,便矗在小女婢面前。
東衡遙,即使全身散發(fā)出慵慵懶懶的氣息,卻無法讓人感到放松。因為他那雙緊盯著眼前幾乎已在他掌握中的小女婢的眸子,簡直就跟獵豹狩到獵物的犀酷精光沒兩樣。即使他不在這么近的距離,她也感覺得到。
赫!好一個氣勢強盛到連她身遭空氣都無法控制而跟著騷動的男人。
嗯……似乎她的靈氣又受到了些影響。
“爺留下小婢還有事嗎?”離他遠(yuǎn)一些好了。她不著痕跡地向后移開了他一點。
精眸一銳,東衡遙并沒忽略兩人間距離加大了些微的感覺。
猛地,他出手扣住她的肩。而她只是一挑眉,看著他。
“說說看,你還想怎么從我手中溜走?”他壞邪地一勾“迷昏我?還是再鉆進(jìn)水里?”捉住了眼前這小女人,興起來讓他死也把她一起帶下地獄的強欲。
昨夜也并不是他的幻覺。
他的掌間收縮,幾乎可以一手將她捏碎。明明就在他眼前,就在他的掌握下,為什么他依然有種她還是隨時能無聲無息化作風(fēng)去的感覺?
不!她逃不了!
第一次,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神不知鬼不覺從他的馬車?yán)锵;第二次,她又弄了一套把戲,竟活生生自他眼前、水里失去蹤跡……
她竟然敢!
至于他非捉住她不可的原因,是不是只為了她膽敢挑戰(zhàn)他的舉動?其實他很明白,那不全是。
他東衡遙決定要一個女人需要多久的時間?答案是——
一瞬間。就如同他決定要她一樣。
他要她!
就在第一次見面,她追討著他要錢的時候。她靈敏慧潔的眼睛,毫不驚怯面對他的神情,也或許是她身上的什么勾動他塵封已久的記憶跟心……
不管她的來去無蹤是怎么辦到的,這回她自動再掉進(jìn)他手里,他倒要看看她的本事究竟有多大。
水荷?她的名字?她這次換了另一個身分了?
淡淡荷花香從他手中的小女人身上,又再次往他的鼻間、他的胸腔鉆進(jìn),沉淀……
心念一動,東衡遙黑銳的眼睛倏然危險地一瞇,他屏住了氣息——
“你……”他另一只大掌也攫住了她的肩。冷森森、邪沉沉地,他凝著她依然燦爛似狡黠的眸子!敖偣,你出去!”毫無預(yù)警地,他看也沒看便直接對姜總管下達(dá)命令。
精明的姜總管早嗅出爺和這新來的下女之間有著不尋常的詭異氣氛,尤其是爺對她的舉動及最后那一句充滿曖昧的話……呵呵!雖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過他總有機會知道的嘛!
姜總管甚至沒讓笑意到達(dá)嘴角前,便已恭了恭身退下。
感受到東衡遙渾身進(jìn)散出的邪濁之氣,水荷想也知道這男人沒安好心。
她才輕輕一動,握在她肩上的指也在同時突然松開。
“我想,我們得來確定一件事!狈砰_她的肩,東衡遙的手卻只是順勢滑下。他的眼睛從未離開過她的!澳闵砩系南悖蛟S就是你能從我手中逃離的把戲!陛p輕地,他的聲音不帶一絲熱度。而他的手,就在此時找到系在她腰際上的結(jié)……
就在那衣上的結(jié)要被扯開之際,一只細(xì)若無骨的小手突地搭在他的腕上。
“別忙了!我干脆向你自首好了!泵靼姿囊鈭D,她總算徹底清楚,這男人果真為達(dá)目的是不擇手段的。
呵!雖然這副人間的女兒身不過是她荷花神結(jié)化出來的形體,可好歹她現(xiàn)在的身分也是個姑娘家,總不能隨隨便便讓一個男人脫衣服吧?若再按照現(xiàn)今人間世俗的腐教,要被一個男人看光身子,她豈不是得嫁給他了?
東衡遙暫停手!罢f!”他的指仍在那結(jié)上。
或許,要查看她身上是否藏有他猜疑中的迷香只是個借口。是她的凝脂細(xì)質(zhì)、是她的盈袖暗香,勾引了上回她在水面下一絲未縷的記憶,也勾引了他的蠢動。而他,一向是要做什么,沒人阻擋得了他。
“其實你之前猜得沒錯……”她直視進(jìn)他炯深的眸底,依然不畏不怯。“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東衡遙漸漸斂去濃烈的情欲,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冷靜。他回視她。
“我想……”水荷突然對他綻出了一抹嫣然的笑:“要你忘了之前的我!”她說。
只一怔,幾乎立即地,東衡遙莫名地對她奇異的話心生警覺。
他著實地再度扣住她的肩,濃眉獰惡地一挑!澳恪
“我可以!彼,在他眼前揮過一下,而只在下一剎,他原本銳芒的眼神立刻收去精光。
再度察覺和第一次遇上她時的最后那段經(jīng)歷——東衡遙狠狠一搖頭,企圖凝回突然潰散的意識,也企圖捉住罪魁禍?zhǔn)住?br />
在他一刻盯著不放的監(jiān)視下,她竟還能讓他著了道。怎么可能?
靠著堅強的意志,東衡遙趁著自己僅剩一絲清醒,他一咬牙,費力地從懷里摸出了一柄袖刀,一瞬眼──左臂傳來的一陣劇痛讓他潰散的意識暫時凝聚回來,他一用剩了一分清朗的眼睛緊盯住面前微微顯出驚訝的小女人。
“沒有人可以……在我身上;ㄕ小野l(fā)誓……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低啞昀惡音從齒縫里迸了出來,卻依然揮不去向他迎罩來的黑暗。
最后的意識中看到她眉心浮印出的淡淡花烙,那雙燦燦神奇的水眸,就在他的眼前……
該死的!他非……清荷涼香乍地橫生,阻斷了他最后一絲意念。
伸出手,她牽著他的臂,輕易將失去意識的他引到一張椅子坐下。
半傾身在他緊閉雙眸的面前,她將他右手握住的刀子抽出放到旁邊,接著執(zhí)起他的左手——明亮的視線走在他左臂仍冒著鮮血的刀傷,她的嘴角彎了彎。
“沒有人可以在你身上;ㄕ校敲词遣皇悄阕约壕涂梢栽谀阕约荷砩纤;ㄕ?惡霸!”說不上突如其來的好心,她伸出纖指輕輕在他的傷口上一點。只見傷口上的血立止,再一下,原本傷口的口子漸漸攏合,接著消失。然后再接著,連傷口四周的血跡也突然蒸發(fā)于無形。
很快地,東衡遙的左臂看來一絲痕跡未留,仿佛他從不曾把刀往臂上刺,仿佛他從不曾受過傷……
她收回了手。
“行啦!你又完整無缺了!彼τ匾慌恼。
面對又被她弄昏的東衡遙,她可是一點歉疚也沒有。而決定抹去她曾兩次出現(xiàn)在他身邊的記憶,不過是在瞬間的事。
她不自覺地盯著他這張刻劃著嚴(yán)峻線條的臉龐,微微有一種心在詭動的感覺。眨眨眼,只一下她又恢復(fù)了心凈氣靈。
她發(fā)現(xiàn),讓他太察覺她的存在好像不是件好事,所以她決定改變一下方式——既然她已經(jīng)成功地混進(jìn)東衡遙的地盤當(dāng)下女,那么她就從下女這身分著手好了。
少了他盯著她找麻煩,相信她這“下女”可以做的事就多了……
對著昏迷中的男人笑,她已經(jīng)有了打算。
接連數(shù)天,遙九府園子的池塘不斷出現(xiàn)古怪。
姜總管在最近幾天都派人清除池中突然冒生出來的荷花,幾乎已經(jīng)成了慣例——
沒錯!就是荷花!
自從那一天,后園子的池塘里莫名其妙長出一片美麗的水中花后,雖然立刻讓心驚膽跳的下人趕緊摘除掉,而且還依照姜總管的指示,連泥下可供它再生的藕根都處理得干干凈凈;可是,在第二天,當(dāng)原本已經(jīng)不可能出現(xiàn)的荷花再次亭亭玉立在池里時,幾乎沒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驚又顫,眾人忙又下水把花葉清掉。
沒有人知道這池的花究竟是怎么回事,也還沒有人敢讓主子知道這事。不過,關(guān)于后園池子有妖怪的耳語已經(jīng)傳遍了整座大宅,甚至更有人認(rèn)為池子里出了妖怪。尤其,當(dāng)那池子的荷花每天被除盡仍每天出現(xiàn),連被姜總管派人一夜站駐池邊,仍在不注意間就見花遍滿池;更甚至,連府里其它幾處小園子的小池也開始冒出荷花的蹤影時,關(guān)于府里有妖怪的傳聞更加甚囂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