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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相思 第三章

  她參加了熱舞社。

  他知道,她是為了他參加的。為了讓激烈運動減去身上多余的脂肪,塑造更好的身材——

  跟他交往,鄭湘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周遭的同學(xué)總要在背后批評她配不上他,某些女同學(xué)更索性當(dāng)面譏諷她。

  可不論她遭受了什么樣的譏刺、嘲弄,從來不曾前來對他訴苦,在他面前,她永遠(yuǎn)是一副燦爛笑顏。

  有時候,看著她透明澄澈的笑容,他竟忍不住心痛。

  她為他承受了這么多,而他究竟為她做了什么?

  “我真佩服那個小學(xué)妹,她為了追你,大概什么都能做吧!睆埰迳谒呥赌钪,“聽說她每天晚上都練舞兩個小時,連隔天要考試都不例外。”

  “真的?”劍眉一緊。

  他不知道她跳得那么勤。這樣不會太累嗎?

  “真的!我聽她同寢室的學(xué)妹說的!睆埰迳鋸埖?fù)P高語調(diào),“說實在,真的不得不佩服她的毅力,為了減肥,她可真是鉚足全勁啊!

  “她其實沒那么胖……”

  “不會吧?雨紹,也許她現(xiàn)在是瘦多了,可她以前的模樣……噴噴,真是不敢恭維!

  “棋生!”方雨紹瞪他一眼,語氣已含微微怒意。

  張棋生聽出了,訝異地挑眉,“天!雨紹,你玩真的?”

  “什么意思?”

  “你是真心跟那個小土妹交往?我以為你只是同情她……”張祺生還想說些什么,可衣領(lǐng)卻驀地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揪住。

  他愕然住口,瞪著面前也狠狠瞪他的男人。

  “不要這么叫她!”方雨紹一字一句,語音堅定沉冷,“也不許在背后嘲弄她!

  “雨紹,你——”

  “她或許不懂得打扮,可卻有一顆最美的心……不要總是光看人的外表,這樣你會錯過太多!

  “雨紹,難道你……認(rèn)為她只是一顆待琢磨的璞玉?”

  “她不是璞玉。她本身就是鉆石!

  “鉆石?”堅定的宣稱令張棋生著實不敢相信,瞪大雙眼,“那土……學(xué)妹是鉆石?”

  再怎么樣,他也無法把那個土妹跟鉆石聯(lián)想在一起。

  不錯,也許她現(xiàn)在是瘦了一點,也不會成天穿著那種松垮垮的牛仔褲,但……鉆石?學(xué)校里比她漂亮出色的女孩子何其多,雨紹究竟看上她哪一點?

  “試著認(rèn)真跟她說說話,你會發(fā)現(xiàn)她有她特殊的氣質(zhì)!睊佅逻@句話后,方雨紹轉(zhuǎn)身就走,頭也不回地離開系學(xué)會辦公室。

  他沒有注意,系辦角落還站著另一個女同學(xué),她漂亮的眼眸一直緊緊盯著爭吵的兩人,緊緊盯著他俊朗的側(cè)面。

  他離開后,女同學(xué)整了整百褶短裙,盈盈走向張棋生。

  “把鄭湘叫進系學(xué)會幫忙吧!

  “叫她進系學(xué)會?”張祺生愕然瞪視眼前這個號稱財金系花的美女,“巧玲,我沒聽錯吧?”

  “沒錯!毙烨闪狳c頭,“讓她幫忙編輯系刊,剛好我最近需要一些人手幫忙!

  “可為什么要找她?”

  “因為我想看看,雨紹口中的‘鉆石’究竟亮眼到什么地步!奔t唇勾起一抹詭笑,“我也想知道,所謂心比人美是什么意思。”

  “巧玲。”聽出她語中濃濃的譏諷之意,張棋生倏地有所領(lǐng)悟,“你該不會想借機整那個小土妹吧?”

  “你說呢?”徐巧玲明眸燦燦。

  “小心雨紹不高興。”他警告她。

  “我才不怕他不高興!彼⑿︽倘唬黜鴧s掠過冷光,“因為我比他還不高興。”

  ***

  “學(xué)妹,聽說你高中時在?习l(fā)表過文章,文筆應(yīng)該不錯!

  “嗯,還……可以吧。”

  “你知道,這一期系刊趕著在暑假前出刊,時間有點趕,能不能請你幫幫忙?”

  “我很樂意,學(xué)姐盡管說。”

  “這一期我們想做個特別報導(dǎo),有關(guān)NBA的!

  “NBA?”

  “能不能請你寫一篇六千字的報導(dǎo),分析一下這次季后賽各隊的戰(zhàn)力?”

  “啊?可是我……不懂NBA啊!

  “你不懂?不會吧。雨紹不是最迷NBA嗎?你不懂這個怎么跟他交談?還是他從來不跟你說這些?”

  雨學(xué)長是從來不曾跟她談?wù)撨^NBA,她跟他交往都兩個月了,竟然連他愛看NBA都不曉得!

  接下學(xué)姐交付的任務(wù)后,鄭湘有點慌亂,有點驚惶,卻有更多自責(zé)。

  她口口聲聲說自己喜歡雨學(xué)長,口口聲聲說自己愿意為他做任何事情,卻連他的喜好都不曉得!她只知道他打棒球,是兄弟象的球迷,偶爾會帶她去看棒球賽,卻不知道原來他也愛看籃球……

  “為什么?雨學(xué)長,為什么你不跟我談籃球?”

  “因為你不喜歡啊!

  可是你喜歡!

  在聽聞方雨紹的回應(yīng)后,鄭湘好想這樣大聲喊出來,可終究沒有。

  不跟她談?wù)撍龥]興趣的話題是雨學(xué)長對她的體貼,可讓自己了解他的興趣是她可以嘗試的溫柔。

  她可以不喜歡籃球,但至少要有些基本認(rèn)識……

  問題是,她一點也不懂籃球啊,遑論遠(yuǎn)在美國開打的NBA職業(yè)籃球賽了,她連有哪些隊伍都不曉得!上圖書館查也只能找到一些常識性的介紹,報章雜志上是有一些戰(zhàn)力分析,但總不能照章全抄吧?

  “湘湘!笨粗B續(xù)幾夜挑燈夜戰(zhàn)的她,艾紗南終于忍不住表示關(guān)心,“你這幾天究竟在忙什么?老是看你到圖書館抱一大堆書回來看!

  “怎么辦?紗紗,我只剩三天時間了,卻還是毫無頭緒!

  “什么啊?”艾紗南莫名其妙。

  “NBA啊,我一個字也寫不出來!”鄭湘緊緊蹙眉。

  “你寫NBA做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因為我們系刊要做一個特別報導(dǎo),還有三天就要交稿……”鄭湘定下心神,跟好友解釋來龍去脈。

  “天!這不是強人所難嗎?”艾紗南聽罷,首先為好友抱不平,“你那個學(xué)姐是不是故意整你啊?”

  “不是的,是我自愿接下這篇報導(dǎo)!编嵪婕奔苯忉,“因為雨學(xué)長喜歡,所以我也想多了解一些!

  “你——”艾紗南瞪她,半晌,只得宜告投降,“真受不了你!夠癡情!”她搖頭,跟著走到房門旁,拾起掛在壁上的話筒。

  “你做什么?”

  “打電話找傳森!

  “找莫傳森?”鄭湘訝異,“為什么?”

  “不是我吹牛,他可是NBA專家哦!卑喣闲χQ,“萬一有一天他不幸破產(chǎn),光靠寫NBA。專欄也能養(yǎng)活自己了。”

  ***

  接下來兩天,艾紗南稱之為“特訓(xùn)”。

  不曉得她是用什么方式說服莫傳森的,他竟然愿意為她撥出兩天時間,還帶著自身珍藏的錄影帶到視聽教室播放,詳盡地為她講解。

  “要了解NBA,直接看比賽最快了!

  一面看比賽,他會一面為她說明各隊的球員背景、球隊球風(fēng)、攻守方式、戰(zhàn)力比較,當(dāng)然還附帶籃球規(guī)則的介紹。

  她一面聽,一面迅速做著筆記,偶爾幾個切中要點的問題總會令莫傳森微微吃驚。

  “你不錯嘛。女孩子看球很少能看得如此犀利的!

  “因為我想多了解一些!

  “所以做了不少功課是嗎?”莫傳森湛深的黑眸掠過異樣神采,他緊盯著她,眼神深刻。

  被那樣仿佛懶洋洋、卻又極度具有重量的眸光一逼,鄭湘驀地有股透不過氣的感覺。

  莫傳森為什么要那樣看她?

  “你怕嗎?”仿佛感受到她的懼意,莫傳森忽地微微一笑,跟著揚手,抬起她的下頷,“怕我吃了你?”

  他本就長得好看,再加上眉宇間渲染的玩世不恭,更為那張俊顏增添幾許令人心驚的邪佞。

  鄭湘呼吸一亂,連忙跳起身,倉惶的模樣恍若巴不得遠(yuǎn)遠(yuǎn)地躲離他。

  “你看來像只受驚的小兔子!蹦獋魃坪躅H覺好玩,食指緩緩敲著下頷,“既純潔又無辜,怪不得那個方雨紹會看上你!

  “你……不要這么說話!彼е麓。

  “你是在警告我嗎?”

  “我——”她別過頭,不敢迎視他忽然凌銳的眸光。

  “要不要跟我玩一玩?”

  “什么?”突如其來的邀請令鄭湘大為震驚,倏地回眸,“你說什么?”

  “我說,”莫傳森好整以暇地重復(fù),“要不要跟我玩一玩?”

  “你!”鄭湘怒瞪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無恥的提議,“你怎么可以這樣對紗紗?”

  “紗南啊!碧崞鹉壳皰焖杨^銜的女孩,莫傳森詭異一笑,“她一向清楚我是什么樣的男人!

  “可是她愛你!”

  “我很榮幸!

  “你不要太過分!”不知哪來的勇氣讓鄭湘忽地一個箭步?jīng)_向莫傳森,狠狠瞪他,“對紗紗認(rèn)真一點,莫傳森,她是真心的!”

  “啊。小兔子成了母老虎了!蹦獋魃廊粷M不在乎地笑著,黑眸閃著濃濃興味。

  “你!”鄭湘氣極,有股痛罵他一頓的沖動,可他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卻讓她無從開口。

  她無奈地領(lǐng)悟,莫傳森對紗紗的情意毫不在乎,對她的怒氣更是毫不介意。

  “我們繼續(xù)上課吧!彼麘醒笱蟮靥嶙h。

  她頹然坐下,“如果你不喜歡紗紗,為什么要這么幫我?”

  “誰說我不喜歡她?我喜歡啊!

  “可是——”

  “我喜歡紗南,也喜歡每一個跟我交往過的女人,否則也不會跟她們在一起了!彼e閑地聲稱。

  “你喜歡?”她無法接受這樣的論調(diào),“可是如果你真心喜歡一個人的話,眼中除了她,應(yīng)該看不到其他人啊。”

  “原來這就是你對方雨紹的感覺?”莫傳森微笑奇特,“我真羨慕他!

  鄭湘一愣。

  明眸疑惑地睇向莫傳森,后者面上依然是一副吊兒啷當(dāng)?shù)纳袂,可不知怎地,她卻從他平淡的語氣聽出幾許遺憾況味。

  “莫學(xué)長,你——”她猶豫地開口,可話說到一半,卻梗在喉頭。

  “我怎樣?”

  她深吸一口氣,“你不應(yīng)該這樣游戲人間,你……有一天一定能找到真愛的!

  莫傳森直直瞪她。

  ***

  “雨紹,你聽說了嗎?”

  剛剛跨進系辦一個清亮的嗓音便逼向方雨紹,他微微揚眉,“聽說什么?”在屬于自己的座位坐定后,他檢閱著剛剛設(shè)計好的競選文宜。

  暑假快到了,下一屆學(xué)生會長的競選活動也即將開鑼,這陣子,課業(yè)、棒球、系學(xué)會,再加上籌備學(xué)生會選舉,忙得他昏天暗地。

  “你女朋友啊。”徐巧玲走向他,明媚的大眼眸蘊著奇異笑意,“聽說她這幾天都跟那個莫傳森混在一起哦。”

  “莫傳森?”聽聞這個名字,方雨紹立即揚頭,眉峰一蹙,“你說鄭湘跟他——”

  “形影不離!毙烨闪衢e閑接口,“前兩天幾乎整天泡在視聽教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哦。”

  他不相信!

  方雨紹驀地握緊雙拳,“鄭湘不可能認(rèn)識那種花花大少!”

  “我也不敢相信啊。沒想到一向游戲人間的莫傳森竟然會看上那個小土……學(xué)妹!毙烨闪崧柭柤,“不過事實如此,很多人都看到他們倆出雙人對!

  方雨紹倏地起身,碰落了一桌子的文宣,可他渾然不覺,湛眸直直瞪著前方。

  見他如此震撼的神情,徐巧玲有些滿意,卻有更多憤恨。

  她從來不曾見過方雨紹如此激動的模樣,這是第一回,那個土妹何德何能,竟能讓一向冷靜的雨紹如此失態(tài)?

  一念及此,徐巧玲暗暗咬牙,還想再說些什么時,系辦的大門被推開了。

  進門的正是鄭湘。

  “雨學(xué)長!”她首先跟方雨紹打招呼,笑容清淺甜美,接著才轉(zhuǎn)向徐巧玲,“學(xué)姐,稿子寫好了!彼龑⒁化B夾在透明文件夾里的稿紙遞給她。

  后者愣愣接過,“寫好了?”她不敢相信。

  “嗯,我寫了十一張稿紙,可能超過六千字吧,請學(xué)姐幫我修一修!编嵪鏌崆械卣f道。

  可后者只是淡淡點頭,“我有空會看。”

  冷漠的反應(yīng)令鄭湘有些失望,怔愣數(shù)秒,好不容易重新振作精神后,她走近方雨紹,“雨學(xué)長,有沒有需要我?guī)兔Φ牡胤?”

  “沒有!彼淅鋻咚谎,反應(yīng)甚至比徐巧玲更加冷淡幾分。

  鄭湘一愕,幾乎掛不住臉上的笑容,她深吸一口氣,彎下腰替他拾起地面上散落的文宣,“學(xué)長,這是你做的文宣嗎?設(shè)計很特別呢。”

  “我不知道你對版面設(shè)計也有研究!彼匾沃梗瑤缀跏且话褤屵^她手中的文宣,“我很忙,你要是沒事可以先離開了。”

  “我——”鄭湘容色刷白,她咬住下唇,委屈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她不明白雨學(xué)長為什么對她這么兇,這么冷漠——他從來不這么對她的,即便在她不是他女朋友的時候,他也依然對她那么溫柔,那么和善。

  她究竟做錯了什么呢?

  “雨學(xué)長,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氣了?”她輕聲問,怯怯的模樣宛如一只清純無辜的白兔。

  他似乎一震,下頷狠狠一凜,半晌,才冷著嗓音開口,“放心吧,你沒做錯什么!

  “可是……”

  “我今天真的沒空,改天再說吧!

  清冷的話語終于逼出鄭湘眸中的淚珠,她拼命咬緊牙關(guān),拼命告誡自己冷靜,可終究還是忍不住滿腔酸澀。

  “雨學(xué)長,我究竟做錯了什么?如果你對我有哪里不滿的,你可以告訴我,我可以改的,真的!只要你告訴我!”她迫切地喊。

  方雨紹聽著,心臟不覺一扯,他回過頭,在望見她頰畔剔透的淚珠時,眸中掠過一絲憐惜。

  徐巧玲注意到那樣的憐惜,搶先他一步開口,“我說你在這兒假惺惺地哭什么?學(xué)妹,要哭的話到莫傳森面前不是更好?說不定還能騙到一份昂貴禮物呢!

  “莫學(xué)長?”

  “是啊,聽說你這幾天跟他形影不離,整天跟他泡在視聽教室里……孤男寡女的,也不曉得做些什么……”

  “我們什么也沒做!”鄭湘急急地喊,她望向方雨紹忽然冷凝的臉孔,驀地恍然,“雨學(xué)長,難道你誤會我跟莫學(xué)長……我們什么也沒做啊,真的!你相信我!”

  “這么說你是承認(rèn)這幾天你都跟他在一起了?”方雨紹咬牙問,莫名的妒意啃噬著他全身上下。

  “我是跟莫學(xué)長在一起,可是……”

  “可是什么?事到如今你說什么也沒用了!毙烨闪峒饫夭蹇,“學(xué)妹,看不出你這么厲害,腳踏兩條船呢!

  “我……”

  “嘖嘖,我還真想請教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同時勾搭上兩個男人……”

  “住口!”低沉的嗓音忽地響起,喝止徐巧玲刻薄的諷刺。

  她嚇了一跳,明眸哀怨地瞟向方雨紹,“說話干嘛大聲?嚇?biāo)馈眿舌恋谋г惯沒落,便被方雨紹冰銳的眼神給逼回去。

  她嚇得呼吸不覺急促,而一旁的鄭湘也同樣心跳加速。

  帶淚的明眸望著方雨紹,望著曾經(jīng)以為最溫柔體貼的學(xué)長——

  她從來沒想到,他的眼神也會有如此冷酷的時候。

  ***

  整整三天,他的神智皆處于半恍惚中。

  不知怎地,他仿佛一下子亂了行事的步調(diào),什么也做不好,好不容易完成一件事后,又往往忘了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他從來不曾這樣,從來不曾如此精神不濟,也從來不曾日日夜夜掛念著一個人。

  鄭湘。

  該死的!沒想到生活里少了她的音容倩影,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他自己要她滾遠(yuǎn)一點的啊!明明是他對著她大發(fā)脾氣,要她從此以后別再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明明是他氣她與莫傳森糾纏不清,所以不愿再與她有所牽扯,可偏偏直到如今,她可憐兮兮的淚顏依舊不曾在他眼前淡去。

  “Shit!”想著,他驀地詛咒一聲。

  激烈的咒罵在系辦回旋,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評論。

  空氣靜靜地,各個干部都埋頭乖乖做自己的事,沒人冒險與方雨紹攀談。

  這幾天的他跟一顆定時炸彈差不多,誰招惹他就是找自己麻煩……

  忽地,一陣尖銳的鈴聲劃破了室內(nèi)的靜寂。

  眾人面面相覷。

  是電話,而且就在方雨紹面前放肆地作響,可他恍若人定似的,一點反應(yīng)也沒。

  “喂。”張棋生推了推身旁的徐巧玲,“你去接電話。”

  “我才不要。”她瞪他一眼,壓低聲音,“有種你自己去!

  “他最近像吃了炸藥,我不想惹他!

  “你以為我想啊?”

  “巧玲,你畢竟是女人,他不會怎么樣的!

  “少來!要去你自己去!

  “那小魏,你去好了!

  “我?才不要。學(xué)長,你自己去啦——”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半天悄悄話,可偏偏沒人敢接,而電話還是不停作響。

  最后,還是方雨紹自己接起了,“找哪一位?”不耐的嗓音震動了系辦內(nèi)每一位同學(xué),都是不自覺呼吸一緊。

  唯有電話另一端的女孩不為所動,閑閑開口,“我找那個豬頭系學(xué)會長。”

  豬頭?

  方雨紹聞言,嘴角怪異地一扯,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你是哪——位?”

  “艾紗南!

  紗南?鄭湘的好友?

  他冷冷一撇嘴角,開始明白這通電話的用意了,“有何指教?”

  “豬頭,你知不知道你傷了湘湘的心?這幾天她幾乎茶不思飯不想,整整瘦了一大圈!

  她瘦了?

  莫名的疼惜飆上心頭,讓方雨紹又是無奈又是憤慨,他閉了閉眸,深吸一口氣,“她為什么不好好吃飯?”

  “為什么?當(dāng)然是因為你啦,豬頭!”艾紗南毫不客氣地再次痛罵,“要不是你這白癡誤會她,她干嘛虐待自己?”

  “我誤會她?她跟莫傳森的事情天下盡知。”

  “是嗎?那你知不知道莫傳森是我的男朋友?”

  “什么?”方雨紹一愣。

  “傳森是我的男朋友,你以為我會允許他對我最好的朋友出手嗎?”艾紗南氣沖沖地說,“要不是湘湘整個晚上為了寫不出NBA報導(dǎo)發(fā)愁,我也不會要傳森來教她有關(guān)NBA的知識!”

  幫忙?莫傳森教鄭湘認(rèn)識NBA?

  “為什么?”

  “還問!你這大豬頭,問問你們系刊那個花癡主編去!是她強迫湘湘寫的……”

  掛斷電話后,方雨紹的腦海有半晌一片空白。好一會兒,他才總算捉回神智,清銳的眸光緩緩梭巡周遭一圈。

  所有被他視線掃到的人都忍不住微微一顫,低下頭來。

  最后,炯然的眼神落定徐巧玲。

  “巧玲,是你要鄭湘寫NBA的報導(dǎo)?”

  “我?”徐巧玲花容一白,“是……是啊!

  “讓我看看!

  “什么?”

  “她寫的文章啊,我現(xiàn)在馬上要看!”

  “喔!毙烨闪峒泵c頭,彎下身翻找著抽屜,好不容易抽出那天鄭湘交來的文稿,遞向方雨紹。

  后者迅速接過,迫不及待地翻閱,一面瀏覽,一面暗暗驚異,星眸亦逐漸抹上后悔。

  這是篇很不錯的報導(dǎo),分析得相當(dāng)透徹,觀點也頗有見識,顯見是下了一番工夫細(xì)心寫就的作品。

  鄭湘她……從來不看NBA的啊,可卻寫出了這么篇精辟的報導(dǎo)!

  她究竟花了多少時間、多少心血研究的呢?

  那兩天,她白天跟著莫傳森看錄影帶、記重點,晚上則拼命熬夜寫稿……

  “你知不知道那兩天她嗑了多少咖啡?難道你沒發(fā)現(xiàn)她那天去交稿時眼眶都是黑的嗎?”艾紗南在電話里高聲責(zé)備他。

  而他活該遭此痛斥。

  他沒注意到鄭湘的疲倦,更狠狠踐踏她一片癡心——

  “天!”一念及此,方雨紹心臟重重一扯,他驀地起身,抓起鄭湘的稿子就跌跌撞撞往系辦門外沖。

  像一陣龍卷風(fēng)似的,他瘋狂地卷進剛剛下課的教室。

  雖然下了課,可教室里還有許多大一的學(xué)弟妹四處閑聊晃蕩,他們談著、笑著,分貝之高幾乎掀了屋頂。

  可方雨紹置若罔聞,他只是直直地走向一個近日來已逐漸苗條的身影,悄然落定她身后。

  她沒注意到他,徑自垂著頭,默默收拾著筆記。

  “鄭……”他想開口,卻驚愕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發(fā)不出聲音。

  反倒是一個興奮的女聲高高揚起,“看!是方學(xué)長耶。”

  隨著嗓音跟來的,是許多道飽含愛慕的目光,扎得方雨紹一陣尷尬。

  鄭湘注意到了,回過一張蒼白的容顏。

  她真的……清減不少。

  疼痛竄過方雨紹心頭,他驀地深吸一口氣,“跟我走!闭f著,他不顧眾人的眼神拉起鄭湘的手,帶著她就往外跑。

  她沒有拒絕,一心一意跟隨著他。

  終于,他們遠(yuǎn)離了人群好奇的注視,來到走廊最盡頭隱密的角落。

  “雨……雨學(xué)長,”她喘著氣,揚起因疾速奔跑而渲開紅暈的容顏,“有什么……事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深深地望她,像要將她整個人烙上心版。

  她呼吸一緊,“學(xué)長?”

  “對不起,鄭湘!彼K于低聲開口,滿是歉意,“我誤會你了。艾紗南打電話告訴了我一切!

  “紗紗?”

  “嗯。她說你跟莫傳森在一起,是為了討教關(guān)于NBA的事!彼D了頓,一面將手中的稿子揚起,“這份,是你寫的吧?”

  “嗯!

  “寫得很好!

  “真的?”星眸倏地進出光彩,像個得到老師贊揚的小女孩。

  方雨紹微微心疼,卻也忍不住微笑,“真的!彼焓,輕輕撫摸她的頰,“為什么不來問我?”

  “因為你……最近很忙,我不想麻煩你!彼忧拥卣f。

  她的溫柔讓他更后悔,“對不起,鄭湘,我不該傷你的心。”  

  “沒關(guān)系的,雨學(xué)長。”她搖搖頭,凝睇他的瞳眸沒有怨恨,只反照一片癡心。

  他心一扯,驀地層臂將她擁入懷里,“對不起,鄭湘,艾紗南告訴我你為了寫這篇文章連熬了好幾天,可我卻連你的黑眼圈都沒注意到,我真是……”

  “不要這么說,雨學(xué)長!彼銎痤^,伸出食指阻止他的自責(zé),“別這樣!

  “你不怪我?”

  “不!

  “是我不對,誤會了你。還有,我也不該讓巧玲要你負(fù)責(zé)寫這篇文章,我不知道她竟出了這么個題目……”

  “不要怪學(xué)姐,是我自愿的!彼龘u頭,“因為我……我想借這個機會也讓自己多了解一些。”

  “為什么?”

  “雨學(xué)長喜歡看NBA不是嗎?”她深深睇他,“所以我也想多知道一些!

  他聞言,心神一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怔怔瞧她。

  她正對他淺淺地笑著,那么清甜,那么溫婉,那么動人心弦。

  他看著,朦朦朧朧地感覺自己一顆心正逐漸淪陷——

  “明天下午有空嗎?”他忽地問她,語氣微微急切。

  她一愕,“明天?一點開始經(jīng)濟學(xué)期未考……”

  “我在正門等你,你考完試就過來。好嗎?”

  是約會嗎?

  望著方雨紹璀亮的黑眸,鄭湘一顆心瞬間翻揚,她點點頭,笑容燦爛。

  ***

  因為不想讓方雨紹久等,經(jīng)濟學(xué)期未考本來是一點到四點,可心急的鄭湘卻不到三點就提早交卷了。

  其他同學(xué)都露出驚羨萬分的表情。

  可鄭湘毫無所覺,沒在意到同學(xué)們不可思議的神情,背起背包,提起手袋便匆匆穿出教室大門,往校門口奔去。

  方雨紹果然在校門口等她,修長的身軀靠著一輛黑色的YAMAHAl25,一面還捧著本筆記讀著。

  對了,他明天也有“債券市場”考試,還帶她出去玩無所謂嗎?

  一念及此,鄭湘高昂的心情霎時一沉,她停下奔跑的步履,緩緩走向方雨紹,“雨學(xué)長,你回去念書吧!

  方雨紹揚首,鄭湘的出現(xiàn)令他驚喜,可她說的話又讓他愕然,“怎么忽然這樣說?”

  “學(xué)長這陣子一直很忙,肯定沒什么空準(zhǔn)備考試,我不想占用學(xué)長的時間。”

  “你擔(dān)心我考不好嗎?”方雨紹微微笑,“放心吧,別科我不致說,這門課我可從來沒蹺過,每堂都很認(rèn)真聽講,沒問題的。”

  “可是你需要時間復(fù)習(xí)……”

  “已經(jīng)差不多了。”方雨紹合上筆記,一副瀟灑自若的神態(tài),“不信你考我!

  “我……怎么可能考你?”

  “那就別為我擔(dān)心!彼嗳嗨念^,“今天不是你生日嗎?壽星應(yīng)該開心一點!

  鄭湘瞪大眼,“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當(dāng)然。你那個好朋友艾紗南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寧可犧牲期未考準(zhǔn)備時間也要約她出來。

  他是為了討她歡心……

  菱唇一揚,蕩開甜甜笑弧。

  望著她清澈的笑顏,方雨紹幾乎怔了,半晌,才記得打開后座行李箱,取出安全帽。

  “我們上陽明山去。”他說,一面替鄭湘系著安全帽帶,“不好意思,我本來想跟傳奇借他的跑車帶你上山的,后來想想還是委屈你坐我這輛破機車了!

  “不,我喜歡坐你的車!编嵪鏈\淺地笑。

  “可是騎機車上山很顛……”

  “沒關(guān)系。就算顫,雨學(xué)長也陪我一起,不是嗎?”

  他深深望她,“是的!贝魃习踩保谌ロ型粊淼母袆,他騎上車,“出發(fā)羅!

  風(fēng)馳電掣中,鄭湘緊緊環(huán)著他的腰,他禁不住微笑,享受著狂風(fēng)拂面的速度感,更享受身后柔軟的碰觸。

  “會不會騎太快了?”他問。

  “不會!”鄭湘提高聲量。

  他微笑加深,更加催發(fā)引擎。

  其實他會如此飆車是有點私心的,因為騎得愈快,鄭湘就不得不抱他愈緊……

  “雨學(xué)長,你剛剛說的傳奇,就是那個要跟你搭檔競選學(xué)生會長的法律系學(xué)長嗎?”

  “嗯,他是會長,我是副會長!

  ”他跟莫傳森學(xué)長有關(guān)系嗎?”

  “他們是堂兄弟!

  “原來如此,怪不得名字這么像——”

  “鄭湘!”他在狂風(fēng)中吶喊。

  “什么事?”

  “以后別在我面前提起別的男人的名字!

  “為什么?”

  “因為我會嫉妒!”

  簡單一句話說來像是漫不經(jīng)心,卻重重敲人鄭湘的耳膜。她愕然,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穿著藍(lán)色長袖襯衫的男人后背。

  他嫉妒?他真是那么說的嗎?

  他——管理學(xué)院女同學(xué)心目中才氣縱橫的白馬王子,會為她這么個平凡的女孩吃醋?

  鄭湘感覺臉頰發(fā)燙。

  “那……我提球星的名字可以嗎?”

  “什么?”方雨紹沒聽清楚。

  “我說,比方我提起麥可喬登或陳義信又如何?”她揚聲喊,“可以嗎?”  

  “可以!彼卮,嗓音蘊著淡淡笑意,“但只能討論他們的球技,僅此而已,明白嗎?”

  “明白了。”他似真似假的霸道一點也沒惹惱鄭湘,反倒令她禁不住微笑,她偏過頭,輕輕將自己的臉頰貼上他寬廣的后背,“我明白了,雨學(xué)長!彼,字字淀著深情。

  ***

  下午,他帶她爬擎天崗,兩人半躺在草地上,一面吃著鄭湘特意準(zhǔn)備的壽司,一面欣賞著藍(lán)天、白云,以及對面傾斜的山坡懶懶吃草的牛只。

  他為她照了幾張相,她雖然不習(xí)慣,面對鏡頭的笑顏卻甜美得令人心悸。

  好幾回他看著,都差點忘了呼吸。

  也許鄭湘自己不明白,可她笑容中確實有某種純摯的真誠能夠打動任何男人。

  她每回對著他笑,他總有種奇特的感覺仿佛全世界的人她只看著他,眼中只有一個他。

  除了他,她眼底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這樣的眼神是很能滿足一個男人的虛榮心的,方雨紹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無法抗拒那樣辱注凝睇他的她。

  “鄭湘,你知不知道……其實你有點可怕?”

  夜晚,兩人在文化大學(xué)后山欣賞臺北市霓虹燦爛的夜景,當(dāng)他看著她靜靜凝望遠(yuǎn)處的側(cè)面,終于忍不住說道。

  “可怕?”她驀地回眸,眸光極度驚訝,也淡淡受傷。

  “別難過,我不是罵你的意思!彼B忙解釋,“我是指……你有一種特別的魅力。”  

  “魅力?”

  “嗯!狈接杲B微笑,“我很高興我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你的男人!

  發(fā)現(xiàn)。

  這樣的詞匯震撼了鄭湘,她仰頭,直直望人方雨紹眸底,“你知道嗎?雨學(xué)長,我一直很高興你發(fā)現(xiàn)了我。”她嗓音細(xì)微,輕輕吐露心聲,“耶誕舞會那一晚,我一直覺得你是上天特地派來解救我的王子!

  “王子?”方雨紹笑了,為女孩子獨有的浪漫因子感到有趣,卻也不禁感動,他凝望她,不覺伸手撫上她的面頰。

  她的臉很熱。

  望著紅霞逐漸占領(lǐng)她細(xì)致的容顏,方雨紹的心跳亦逐漸加速。

  他看著她,深深地看著,看得她幾乎不知所措,偏過滾燙的面龐,“學(xué)長,如果今晚看到流星,你會許什么愿?”

  “你呢?”他啞聲反問她,“你是壽星,許愿的人應(yīng)該是你啊。”

  “我想知道學(xué)長的愿望!彼龍猿值卣f,“告訴我嘛!

  “我……希望成功!彼偷偷卣f,垂落手臂,深不見底的星眸往下一落,凝定遠(yuǎn)處明媚夜景,“你知道為什么我今天本來打算跟傳奇借車,后來又決定不借的原因嗎?”

  她搖搖頭。

  “因為我想總有一天我會有能力買一輛自己的跑車,我要你坐上的是我的車,不是跟別人借來的。我要用自己的力量讓我的家人過好日子!

  “雨學(xué)長——”她聽著,不覺屏住氣息,眨眨眼瞼,幾乎有股落淚的沖動。

  “學(xué)校里的女同學(xué)把我捧成白馬王子,其實我只是個再平凡也不過的年輕人,我沒有像傳奇那樣傲人的家世背景,我父母是果農(nóng),在臺東開了一座小小的果園,靠著微薄的收入養(yǎng)大了我,供我念書,含辛茹苦地栽培我——”他頓了頓,幽深的黑眸轉(zhuǎn)向鄭湘,“我很早以前就發(fā)誓,絕不能讓他們失望。”

  “你不會的!”她熱切地接口,“你一定會成功的,雨學(xué)長,一定會!”

  熱烈且單純的信任溫暖了方雨紹,他看著鄭湘,感覺心臟逐漸揪緊,“謝謝你對我這么有信心,湘!

  “我當(dāng)然對你有信心,雨學(xué)長,你一向就那么優(yōu)秀!”

  “……不要叫我雨學(xué)長!

  “啊?”她一愣。

  “叫我的名字,湘!

  “名……名字?”

  “叫叫看,湘,現(xiàn)在的我可不想只做你的學(xué)長啊!彼崧曊T哄,星眸含笑。

  “雨……雨紹!钡谝换貑舅拿,她羞澀得幾乎無法正眼看他。

  嬌柔的呼喚牽動了方雨紹的心,好半晌,才尋回自己的嗓音,“你還沒告訴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的愿望成真!彼龘P眸望他,臉頰固然嫣紅,語氣卻十分堅定,“學(xué)……雨紹,你的理想就是我的愿望——”

  你的理想就是我的愿望。

  他心跳一停,怔立當(dāng)場。

  遠(yuǎn)處,一顆燦亮星子劃過墨黑天幕,墜落塵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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