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一直借給她穿的裘紅色精繡短掛。
“當(dāng)初我在收藏密函之時,為了避免整份遭竊的危險,將它分為兩份,分開收藏。一份是鹽商與私梟相互包庇的名冊,收在我身上,卻被盜走了。另一份是鹽商、鹽政衙門、運司衙門等相互勾結(jié)的文件,就藏在這件棗紅色短掛里!
所有人全集中視線在桌上那件華美的短掛上。
“除我以外,沒人知道密函藏在璇兒身上!币舱驗槿绱耍洳拍馨踩涣粝铝肆硪话氲牟檗k結(jié)果。
當(dāng)他剝開了棗紅色短掛的內(nèi)里,一份薄軟的文件赫然出現(xiàn)在里層的背部衣料間。
“密函居然……一直藏在我身上?”她怎么想也想不到。
“那藏在你身上的那份是被叫綾羅的女子偷走?”御貓貝勒的口吻夾雜即將展開追擊的沉重殺氣。
“那她的功力也太了得,竟然能從元卿身上把東西偷走。而且是在三個時辰之前,大家都進(jìn)入警戒狀態(tài)的情形下順利盜取成功?”海格的冷笑間挑起不少疑點。
“警戒狀態(tài)?”御貓貝勒彷佛抓住了什么蛛絲馬跡。
“海格昨晚半夜差點被對方設(shè)計的機關(guān)奪走小命──正好是三個多時辰前的事,他為了避免傷及無辜,還特地把璇兒送到我房里來看照!
“這個璇兒是誰?”御貓貝勒倨傲地以下巴比了比,像在質(zhì)問某個下女的出身似的。
“我的妻子。”海格一手重重按在她肩頭,態(tài)度狂妄的與御貓貝勒對立。
“你房里發(fā)生暗殺機關(guān)事件時,她和你正共處一室。元卿身上私藏密函被盜時,她也是房內(nèi)唯一存在的外人。這巧合還真奇妙啊!庇堌惱瘴P一邊嘴角。
御貓貝勒懷疑是她動的手?
“我沒有偷密函!而且……我要密函做什么?我偷了密函又能拿給誰……”
“璇兒出了點小意外,喪失記憶后才跟我們同行。她什么人也不認(rèn)得,除我們之外。”
海格挺身為她護(hù)駕。
“喔?”御貓貝勒若有似無的淡笑著!澳悄闶侨來路不明的女人為妻了?好膽量!
“宣慈,我們還是快點上路回京,省得又出了什么差錯!痹俨粍由,元卿擔(dān)心海格和御貓貝勒會在這里動手,不殺了對方誓不罷休。
“貝勒爺,請!痹跇窍率虖墓в8衽c元卿各上馬轎時,璇兒赫然被這句話震住了腳步。
“璇兒?”
“你和元卿少爺……是貝勒爺?”
“我和你說過了,我們?yōu)榱瞬檗k方便,必須掩人耳目……”
“可是你從沒跟我說過你是位滿州的貴族!”她以為海格只是家居京城的富家子,畢竟他冠的是漢人的姓,不是嗎?為什么他會是個滿韃子?
“我是不是滿州貴族有很重要嗎?”拜托,他們倆的感情已進(jìn)展到這種地步,別突然大發(fā)漢民族意識,徒將平凡情愛牽入滿漢糾葛里去!
“這不是重不重要的問題,而是你應(yīng)當(dāng)讓我知道!逼渌硕家褎由韱⒊,只有他們這隊人馬仍在候著。
“我有任務(wù)在身,不能泄漏身分,我絕沒有意思存心蒙你!
“我只是覺得我一點都不了解你!彼难凵窨彰,心也浮蕩。她以為記憶一片空白的她有了個依靠,沒想到她依靠的卻是朵變幻莫測的流云。
“胡說!你還有什么不了解我?”她是唯一一個踏入他靈魂深處的女子,唯一了解他內(nèi)心的渴求、提供他無形無盡的感動。
“你是誰?”
海格懊惱的呻吟著。她十分執(zhí)著,而他對自己的身分也少不了有隱隱的逃避,她卻硬逼著他面對。
“我是北京佟王府的二貝勒!
“佟王府?”她覺得事實不只如此,他們在回避。
“你為什么一定要在這時候?qū)@種事追根究柢?難道我們不能單純的一輩子愛著彼此嗎?”他惱羞成怒地吼著。
“我沒有這么說,只是我有權(quán)知道完全的事實!
他痛苦的凝視眼前倨強的玻璃娃娃。她一點也不如外表那般嬌柔,不如她嗓音那般稚弱,這就是她令他傾心的原因之一?墒撬率ニ,他怕她會因為事實而粉碎破滅。
終究,該來的仍是躲不過。
“我是出身當(dāng)朝國威的佟王府。”他將璇兒帶離護(hù)駕隊伍,踱往一旁較不引人注目的樹下。
或許,他會因此而再度失去一個心靈的依靠,但他不想瞞她。只是失去內(nèi)心所愛的方式有很多,他最不能接受的,正是自己什么錯也沒有,卻永遠(yuǎn)擺脫不了的種族世仇。
“我說得更直接一點,當(dāng)今皇上的生母慈和皇太后,正是出于我們本家。我們佟姓族人至此貴盛無比,居高官者不知凡幾,甚至被傳稱為;當(dāng)今天下‘佟半朝’!
他靜看璇兒專注而內(nèi)含驚愕的神色,感覺到他才獲得的幸福與滿足正一片一片的崩裂。
這不是他第一次失去所愛,他有足夠的勇氣去承受再一次的失敗。
或許命中注定他的感情永遠(yuǎn)都是孤寂的。
璇兒迷惘的看看他,又不安的低頭絞扭手指,像是猶豫,也像在作某種決定。
“你若是……”他暗咳一下。他以為自己可以很自在、很坦然的開口,沒想到他說話的語氣會如此軟弱!澳闳羰歉淖冎饕,想回?fù)P州去,我不勉強你!
“那你呢?你改變主意了嗎?”
他愣看璇兒好一會兒。他彷佛在她口中聽到和他雷同的怯懦與不安,是錯覺嗎?
“我以為……你會因為身分的問題就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我從來沒那樣說過。”她被莫名冤枉的控訴語氣令他士氣大振,眼神閃耀光芒卻又有些遲疑!拔抑皇怯X得……你有話應(yīng)該要坦白跟我說。雖然你是因為任務(wù)在身,必須隱藏身分,但我是和你站在同一線的伙伴,你怎么可以……你不應(yīng)該瞞我像瞞著外人似的!
若不是不遠(yuǎn)處有著大隊人馬候著,他真想抱緊璇兒放聲大叫。璇兒沒打算離開他!他并沒有失去璇兒!
“我會說的,璇兒。只要是我的事,我會從小到大、一點一滴的全說給你聽!
看到她豁然開朗的甜美笑靨,他幾乎激動得要飛上天。
“我先聲明,聽到我的荒唐過去,不準(zhǔn)亂吃飛醋。聽到平板又枯燥的部分,可以偷偷打瞌睡,但不準(zhǔn)當(dāng)面打呼給我聽,我會傷心。”
“什么……什么打呼!我才不會那樣!”明知海格是逗她的,她仍忍不住生氣。“我是很認(rèn)真的想知道你的一切,至少也要明白自己愛上的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喔……”他曖昧的拉長了尾音,得意而溫柔的牽她踏入馬車?yán)!澳阆日f出來了!
“我說了什么?”
“說你愛上我了!”他一拉上馬車內(nèi)的簾子,立刻深深的擁吻璇兒,許久許久都不肯放開她。
“等一下……”她努力的在海格的火熱侵略下尋求喘息的空隙!拔疫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問你……不要這樣!”她驚慌的抓住從腰際衣裳探入她背脊的怪手。
“噓!彼皭旱馁N在她唇上淺笑。“我寧可你把小手勾在我脖子上,而不是阻撓我的好事。”
“你太放肆了!馬車外頭都是人,而且隊伍已經(jīng)啟程……”
“所以你要小聲一點,別讓外頭的人發(fā)現(xiàn)我們在做什么!
“胡鬧!”她低聲制止,小手卻抵不過他的鐵臂!澳汶y道從以前就是這么……這種樣子的人嗎?”
“哪種樣子?”他雖然迷惑,但摩挲她衣衫底下光滑裸背的大掌不曾停歇!班,我明白了。其實我并不是個好色的男人,是自從迷上你以后才變得這么‘性致勃勃’!
“我說的不是這個,而是你難道都不看場合……”她慌亂的抗議全被他吻盡,在他充滿誘惑的糾纏與挑逗下,思緒逐漸融成一團(tuán)漩渦。
直到璇兒的雙眸已經(jīng)迷迷蒙蒙,心跳混亂之際,他才滿意的離開她不住喘息的紅唇。
“你剛才說還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問我?”
她眨了好幾次失焦的眼睛,才想起自己的確曾這么說過。她為難的抿了抿嘴唇,再三考慮后才決定勇敢地問。
“我……我睡覺的時候真的會打呼嗎?”
海格愣愣的瞪著她,她也緊張的瞪著海格。彷佛經(jīng)歷了一世紀(jì)之久,馬車?yán)锿蝗徽鸪鲴斎说谋β暎B三哩之外都能感受到這陣笑聲的威力。
奔往北京的狹窄馬車?yán),就是他們幸福而甜蜜的小天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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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璇兒和海格而言,回到京里的日子形同災(zāi)難的開始。
不僅佟王府的所有人反對璇兒進(jìn)門,其他皇親貴戚一樣反對一個來路不明又身無分文的人為佟家媳婦。海格每天都遭到家人炮轟,卻老是嘻皮笑臉的打發(fā)過去。璇兒也是在佟王府里被人明的暗的示意,要她快快滾出去。
這一場仗,只有她和海格站在同一條陣線,對抗百來人的反對浪潮。
再怎么執(zhí)著于真愛的人,在這樣強大的壓力下也會疲累、無助。她甚至有些動搖的想過,她和海格真的適合在一起嗎?
就算和他成親,順利做了佟家兒媳,這些紛紛擾擾仍不會停。嫁人身分懸殊的豪門貴胄府里,再多的愛情也會被人事糾葛消磨殆盡。她不要財富、不要頭銜,只想要和海格平平淡淡的相依一輩子。這個期望是不是太奢侈、太幼稚了?
“璇兒姑娘,出來賞花嗎?”花叢后的一陣輕語中斷了她的思緒。
“是,大少奶奶。待在屋里太悶了,出來院里走走!
璇兒對海格的這位大嫂有點反感。因為她和海格原是青梅竹馬、自小訂親的伴侶,長大后卻不斷數(shù)落海格大大小小的不是,因而改指配給元配病逝的大貝勒做正室。
她是得到了長子正室的優(yōu)越地位,卻在少年時期的海格心中劃下傷痕──一個沒出息的二貝勒!
“可以和你聊聊嗎,璇兒姑娘?”大少奶奶假惺惺的笑著,微揚嘴角的臉上有對鄙視的眼睛。
“請!彼纱笊倌棠痰难诀邆儙胧ぶ械淖簧。
大少奶奶冷眼審視璇兒無可挑剔的優(yōu)雅舉止。璇兒必是出身富貴人家,看她十分習(xí)慣被人伺候的小動作即可明白。她討厭璇兒,甚至是恨!她沒料到海格這次返家?guī)Щ氐臅侨绱私^艷嬌美的娃娃,將她一向自豪的姿色比為平淡無奇的光彩。但她有一張璇兒絕對比不過的王牌……
她正是當(dāng)年拋棄海格的婚約者。璇兒再美,也只能撿她不要的垃圾。
“海格從小就這個樣子,老愛惹是生非!贝笊倌棠虩o奈的嘆了口氣!鞍?shù)哪昙o(jì)也大了,哪禁得起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搞,氣壞老人家!
或許吧,但璇兒一點也不覺得佟王爺有老到那種地步。但她靜靜的聽著,乖乖的忍著。
“希望你別介意。因為我從小和海格一塊兒長大,所以特別清楚他性格上的缺失。我這么說不是批評他,而是身為大嫂,想的總會比他多一些,擔(dān)憂也就多一些!
“大少奶奶辛苦了!辫瘍何⑽Ⅻc頭行禮。
“哪兒的話!彼恢笨桃庾岃瘍合裣氯税愕淖鸱Q她!拔覍嵲诤芴婺銚(dān)心,璇兒姑娘。”
“我?”
“我們女人對女人比較好說話,有些事我就直講吧。依照過往我和海格從小一起長大的經(jīng)驗,他就本性上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值得女人愛的男人。”
“喔?”
“因為他根本不懂得如何去愛一個女人。我說的是心靈上的層次,而非他在外頭亂搞的男女關(guān)系!
“嗯!
“你不曉得,其實你只是他母親的替身!
“母親?”海格什么事都跟她說了,唯獨童年時期母親的過世講得不明不白。
“海格是以前大福晉最疼的么子。大福晉遭阿瑪冷落后,也只有海格陪伴她,兩人的感情非常好,好到……有點過了頭!
“怎么說?”璇兒平淡的嬌額上,完全沒有大少奶奶期待的驚訝反應(yīng)。
“我是自小和他有婚約的,可是愈大愈懂事之后,我覺得他好象把他給母親的愛、對母親的渴求全投注到我身上來,好可怕。”
“嗯!辫瘍阂稽c也感覺不到大少奶奶的害怕,只覺得好假。
“你明白嗎?他把我當(dāng)母親一樣來愛!”她的口氣彷佛那是場可怕的災(zāi)難。
“他把你當(dāng)作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來愛。”
“什么?”怎么這個璇兒的反應(yīng)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海格一生中第一個重要的女性就是母親,失去母親之后,他當(dāng)然會渴望找到寄托感情的另一個女性!笨杀氖,他生命中第二位最重要的女性竟為了長媳的頭銜,拋棄他們的婚約、踐踏他的尊嚴(yán)。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她依稀記得海格曾在枕邊發(fā)出的怒吼。現(xiàn)在她才明白,那里面包含多少他自童年以來的恐懼、渴望與懇求。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只是來告訴你,像他那樣一個習(xí)慣拈花惹草的浪蕩子,不會對女人付出真心的。就算付出了,也只是一種不正常的戀母情結(jié)而已!
“哪個孩子不愛母親?這會不正常嗎?”璇兒漠然的凝視與疑問,令大少奶奶難堪地握緊了拳頭。
“你腦子有病是不是?還是你也跟他一樣不正常,喜歡別人把你當(dāng)母親來愛?”
“海格只是把我當(dāng)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來愛。我不是他母親,可是我給他的愛絕不會少于他母親!
“你簡直不知羞恥,這種愛呀愛的話也敢講得那么直接!”她的雍容華貴在火氣下開始崩潰。
“你問得直接,我也只好答得直接!
氣煞大少奶奶!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一點也不如外表嬌弱,別聽她聲聲清嫩,講出來的輕柔細(xì)語卻字字刺耳。
“你別妄想成為佟王府的一員!佟氏一族沒有人會同意海格娶你進(jìn)佟家大門!”
“我也從沒想過要進(jìn)佟家大門!
大少奶奶愕然瞪視一臉平靜的璇兒,許久才想到要合上嘴巴。
“簡直白扯了!”大少奶奶鄙棄的哼了一聲,起身就走,丟下璇兒一人坐在石亭中。
她靜靜的呆坐著。滿園花香淡雅,春陽暖暖,除卻人世間的爭吵紛擾后,好風(fēng)好景靜謐得知世外桃源。
“你不想進(jìn)佟家大門?”海格的低語自花叢間傳來。
璇兒怔了怔,才認(rèn)真的向海格點點頭。他不但沒有發(fā)怒、沒有驚慌,反而淡淡的笑著坐在她身旁。
“我也沒想娶你進(jìn)佟家大門過!
璇兒膛大了眼呆愕一會兒,才綻開了驚喜的笑容!罢娌豢伤甲h,沒想到我們想的居然一樣!”
“你在這里過什么樣的日子、受什么委屈,我沒看到,并不代表我就不知道!彼_心的撫弄著她柔嫩的臉蛋。
海格自返家之后,與璇兒成親的事始終遭到強烈反對,他索性一直鬧下去,直到逼佟王爺說出“逐出家門”四字,他們就可以出去獨力建造平凡的小家庭。
“小家小戶的日子,你會過得慣嗎?”她很高興不用言語,海格就能與她心意相通。但他畢竟是從小錦衣玉食慣的貝勒爺,沒離開過上流社會的貴公子。
“不會比待在這里更糟,只會更好!
“是嗎?”
“你剛才不是聽見了嗎?總有個女人逢人便說我是如何浪蕩、如何不正常,她也總以自小和我結(jié)親、最了解我一些惡習(xí)的立場隨時替我歌功頌德。其實那段往事我早已漸漸淡忘,卻一直被人用這種方式提醒了將近十年。”
她靜靜的看著海格良久,才伸手撫上他的臉龐,這些話他說得云淡風(fēng)清,卻沒人能體會他在這段成長歲月中的痛苦煎熬。
“或許……大嫂她說得也沒錯,我不但天性浪蕩,而且對女人付出的真心也不大正!边@抹自少年時期在他心中種下的陰影,一時之間仍無法完全抹去。
“或許我對浪蕩子與不大正常的男人有某種怪僻,一旦抓到了就不太想放手!
海格笑著反抓住撫在他臉上的小手,狠狠的輕嚙她的手心,逗得她咯咯發(fā)笑。
“元卿明天會來跟我商討鹽務(wù)的后續(xù)事宜,我會托他替我們張羅好被攆出去后的小新房。不過拜托你,跟我一起被攆走的時候別笑得這么甜,好歹你也裝可憐一下吧!彼麎膲牡臄Q著她嬌美的笑靨。
“好,我會哭得很狼狽,然后我們就可以可憐兮兮的黯然離去!
“娘子,我從此什么都沒有,只有你了!彼傩市实姆谒(xì)小肩上啜泣。
“乖兒子,別怕,我會保護(hù)你!彼才闼煌鰬,愛憐的拍拍他壯碩的臂膀。
“什么乖兒子!你別玩笑開得太過火,占起本貝勒的便宜!”他火大的吼著。
“可是……”她好象很害怕的縮起肩頭!拔衣犝f你有一種不大正常的習(xí)性,會把心愛的女人當(dāng)母親來看……”
“你皮癢了,小混蛋!”他的十只長指立刻搔往她的腰際,嚇得她花容失色,笑倒在他懷里哀哀求饒。他也順勢霸走了她好幾個吻,以示懲戒。兩人嬉戲花叢間,暫忘人間是非。
陽和二月芳菲偏。
暖景溶溶,戲蝶游蜂。
深入千花粉艷中。
何人解系天邊日?
占取春風(fēng),免使繁紅。
一片西飛一片東。
任何人不得未經(jīng)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于商業(yè)用途,否則后果自負(fù)。
元卿明日會來和海格商談任務(wù)細(xì)節(jié)。好一陣子沒看到元卿和小順子了,不知他們近來可好?
她靜躺在西跨院的床上。夜已深,她也漸漸入眠。一想到被攆出佟王府后,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和海格相依相偎,枕在他臂中入眠,她就忍不住羞怯而甜蜜的笑起來。
再過不久,他倆就可以在一起,不必像現(xiàn)在這般各分西東,各居遙遠(yuǎn)的院落里。
明天元卿來時,拜托他找間離繁榮處遠(yuǎn)些的小房子……
月色昏沉,她也在半夢半醒之際愈睡愈深。
元卿……那夜她和元卿共處一室時,他居然在不知不覺中搞丟了藏在他懷中的鹽務(wù)密函。像他這么厲害的人,怎么可能會毫無知覺的被人取走貼身信件?
在腦海深處的夢境中,她彷佛看到了遠(yuǎn)方模糊的影像。那是他們一行人未返京之前住的富升客棧,元卿房里。他正坐在房內(nèi)靠椅上環(huán)臂而睡,床上躺的模糊人影……應(yīng)該就是她吧?墒欠績(nèi)的狀況不對勁,因為四周彌漫著薄薄的霧氣。
房里怎么會起霧?而且這霧不大對勁,與其說是霧,不如說是裊裊輕煙。啊,她明白了!有人在用藥,用專門調(diào)制的藥粉放在香爐里燒,所以元卿才會不省人事!
她看見一個女人正輕悄的走到元卿身邊,直接探手入元卿的衣襟內(nèi)摸索,隨即抽出了密函,交給此時正由門外悄悄進(jìn)入的黑衣女子。
是綾羅!那黑衣女子正是綾羅!
綾羅將文件塞入自己的衣襟內(nèi)后,朝那偷信女子溫柔一笑!白龅煤芎,這下子我可以回去交差了。你回床上繼續(xù)睡吧,璇兒!
夢到此境,璇兒霍然由床上彈坐起來,心臟猛跳,臉色慘白。
是她?偷走元卿身上密函的人竟是她自己?她為什么一點印象也沒有?還是她剛才只是作了場荒誕不經(jīng)的夢而已?
不……不是夢,她甚至回想起那夜抓住密函的感覺了。為什么她會幫綾羅盜取密函?她是中什么邪了,為何對自己行竊的事毫無記憶?
她腦中一片空白的記憶里,到底還封鎖了哪些秘密?
璇兒赫然僵坐在床沿,膛大的雙眼瞪著西跨院外的斜月疏影,視而不見。她的血液彷佛全然凝結(jié),凍住她的身體。
那夜在海格房中布下奪命機關(guān)的,難道也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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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順子!”
“別叫得那么親熱,惡心死我啦!”面對璇兒的熱切與驚喜,他反倒別扭起來。“今兒個要不是元卿貝勒來此作客,我才懶得來呢!
“你穿起太監(jiān)的行頭,果然很有架式!备谮s路行程中看到的小僮打扮截然不同。
“那當(dāng)然。”在璇兒真誠的贊美下,他不免得意!暗故悄悖豢淳褪且桓睆匾篃o眠的德行。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是不是又作惡夢啦?”
“沒有。”她的笑臉馬上沉郁下來。
如果昨夜她只是單純的作了一場惡夢,該有多好。
“元卿貝勒和海格呢?”
“喔,正在偏廳里談事情……哎哎哎,別過去。他們現(xiàn)在嚴(yán)禁打擾,你別害我看守不力而被罰!”他一把拉住璇兒,跟他一塊站到廳堂外頭好一段距離的庭院中。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他們,事關(guān)被竊密函的下落!
“你知道東西在哪兒?”小順子眼神中閃出警戒。
“不……但我知道是誰偷的!
小順子為難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瞇起審視的雙眼!澳阍摬粫忠f是綾羅姑娘偷的吧?”
“她的確有份,但最主要下手的人……”
“我勸你最好別再說綾羅姑娘的壞話,這只會議兩位貝勒爺對你更反感!
“為什么?她的確是盜取密函的分子之一。
“噓!”他趕緊把璇兒推入花叢里,免得打擾到廳內(nèi)的貝勒爺們!拔腋纱嗬蠈嵏嬖V你吧!綾羅姑娘表面上是寶月坊的頭牌,私底下卻是兩位貝勒爺這些年來的查案搭檔!
“她是元卿和海格的搭檔?!”
“沒錯,所以你別再搬弄她的是非了。她和兩位貝勒爺?shù)脑S多日常對話里全是暗語,他們之間其實全都清清白白的!
“是嗎……”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連自己是什么樣的底細(xì)都不知道。
“而且……”小順子不自在的咳了咳!拔覄衲銜簳r別提任何有關(guān)鹽務(wù)密函的事!
“為什么?我只是想告訴他們下手盜取密函的人是誰!
“元卿貝勒已經(jīng)知道是誰,今天就是為此上門找海格貝勒!
“他知道了?”他會以為是誰?
“元卿貝勒他……后來一直在仔細(xì)思索那晚的事,他確定當(dāng)晚一定是不小心被人下了熏香藥,才會整夜不省人事,隔天一早卻全身關(guān)節(jié)疲軟酸疼。那是吸入迷藥的中毒反應(yīng)!
“他到底認(rèn)為是誰?你別再兜圈子了,快說呀!”
“是你!毙№樧涌s著肩頭,雙眼異常犀利!霸湄惱照J(rèn)為盜走密函的人就是你。”
她愣在原地,神情平靜卻面無血色,瞳孔呆滯得如兩攤死水。
是的,經(jīng)過最后的證實,盜取密函的事是她干的沒錯了。
“你……你先別擔(dān)心,雖然元卿貝勒認(rèn)為海格貝勒房里的暗殺陷阱也是你弄的,但他卻很懷疑你一個人如何能弄出那么精巧的布局,所以……所以你還是清白的!
璇兒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是渾身冰涼,手心全是冷汗。
她不想知道那些暗殺機關(guān)是不是她弄的,她只確知自己絕對與這脫不了關(guān)系。她殺海格……她竟然在無意識之際做出親手殺死自己所愛的人的事!
真正可怕的不是綾羅,也不是什么“四靈”,而是她自己!
“喂,璇兒。你別這樣嘛,像個活死人似的!毙№樧颖臼浅鲇诤眯牟鸥嬖V她這些,看她這樣倒開始擔(dān)心起來了。
“我不想聽你扯這些!我只要你替我在外頭找個好房子成親就夠了!”海格忽然沖出來,朝廳內(nèi)怒吼。
“是,然后哪一天莫名其妙地被人在床上砍掉了腦袋,要我去替你收尸,是嗎?”元卿冷冷的說,大步跨出偏廳。
璇兒和小順子正好處在廳外花叢的死角里。小順子想出面阻止兩位貝勒公然對罵,但在這火爆的節(jié)骨眼上,顯然不適合現(xiàn)身。
“你一下子懷疑綾羅窩里反,一下子懷疑璇兒替‘四靈’進(jìn)行暗殺、盜取密函!你下一個還想懷疑誰?我嗎?”海格的吼聲震得滿園小鳥亂飛。
“佟海格,信任與善良是你的優(yōu)點,但也是你的致命傷!我有確實的證據(jù)證明綾羅已經(jīng)投靠到‘四靈’那方,她不再是我們的搭檔。至于璇兒,我問你,你對她到底了解多少?”
“夠多了!至少我很肯定她絕不會害我!絕、對、不、會!”他狠手一抓,同璇兒的手臂一般粗細(xì)的樹枝立刻被他折斷,散落一地花瓣。
“除了你愛他、她愛你之外,你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訴她、心也掏給她,而她呢?除了她愛你之外,你還了解她什么?”
當(dāng)初他會鼓勵海格放手去愛,是因為他認(rèn)為璇兒只是個暫失記憶的女孩。但由暗殺事件與竊函事件來看,她的背景一點也不單純。
“璇兒不是不愿坦誠,而是她根本想不起來自己的事!”
“如果她想起來了呢?”元卿的雙眸如冰刃似的冷冽無情。
“如果她能想起一切,有她自己的意識,她絕對會向我坦白一切,絕不會做出傷我的事!”
“如果她恢復(fù)了所有記憶、恢復(fù)真實的個性,卻成為一個你完全無法接受的類型,你還會愛她嗎?”
“就算是喪失記憶,本質(zhì)是不會變的!她天生就是外柔內(nèi)剛的女子,她善體人意、能了解別人深層的感情,她能用真情去接觸別人內(nèi)心最深的傷痛、給予支持、給予安慰。而這些哪一個人做到過?你嗎?我其他的朋友嗎?甚至是我的親人嗎?”
海格吼到激動處,眼眶憤而發(fā)熱。他倏地偏過頭去,將雙眼埋在一掌間。
元卿漠然不話。無意間,他刺到海格多年來的傷處;無意間,海格爆發(fā)出長期壓抑在內(nèi)心的痛苦。
“我先回去了。”
小順子一聽,連忙跳出來應(yīng)侍,留下璇兒仍藏身花叢里。
“海格,關(guān)于鹽務(wù)上的疑點,我已經(jīng)托人去查證了。一有消息,會來跟你商討。”他原本要離去的身勢卻在察覺花叢附近有異時,赫然止住腳步。
他知道會是什么人藏在那里,便冷冷的揚起嘴角。
“喪失記憶真不愧是脫胎換骨的好方法,小順子!痹溆迫贿h(yuǎn)去的笑語,清晰的傳入海格與璇兒的耳里!熬退闶菤⑷瞬徽Q鄣膭W邮郑材軗u身一變,化為平凡無辜的小老百姓!
元卿這一句,又深又準(zhǔn)的刺入璇兒的要害。
當(dāng)夜,她就悄然離去。隔天,海格就只看到她留在房內(nèi)的書信。
她聽不見海格摧心裂肺的嘶吼,看不見數(shù)十名家仆攔也攔不住他的瘋狂舉動。他也聽不見璇兒在深夜奔馳的馬車內(nèi)柔腸寸斷的痛泣,看不見她深深咬入自己的指節(jié),防止自己失聲哭喊他的名。
回?fù)P州去!她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遠(yuǎn)遠(yuǎn)的逃離海格。她絕不允許自己成為傷害海格的兇手!
她一個弱女子,根本沒法子獨力回?fù)P州。她不認(rèn)得路,也沒有足夠的銀子。但她知道她可以找誰順路帶她回?fù)P州去。
馬車日夜兼程,三日后將她送達(dá)她和海格、元卿一行人曾住上好一陣子的富升客棧。她才剛下馬車,客棧門口早已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彷佛等候她多時。
“慕容公子……”她的嗓子已在連日的傷痛之下,變得哽咽沙啞!拔蚁耄绻惴奖愕脑,可不可以順道帶我回?fù)P州?”
他溫柔一笑,優(yōu)雅的伸出雙手。“當(dāng)然,璇兒,我已經(jīng)在此等你很久了。來,回家去吧!
不知為何,她的眼淚決堤似的奔泄而出,“哇”的一聲投入他的懷里放聲大哭,被這雙感覺熟悉的雙臂擁入懷里。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的悲鳴彷佛連心都粉碎成灰。
“乖,不哭了。”他疼惜的將臉頰貼在她頭頂上!拔揖褪莵韼慊厝サ摹!
慕容立即帶著傷痛欲絕、無力思索的璇兒上路,往揚州的方向遠(yuǎn)去。他終于等到璇兒,終于可以帶她回到他們的家──那幢她曾連夜浴血逃出的夢魘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