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徐觀濤對她了解得夠透徹,將會明白,再怎么交代都是白搭!
瞧,這會兒,她還不是只會傻呼呼地盯著褚尋陽看。
“你進(jìn)來做什么!”一見是她,褚尋陽立即沉下臉。
看吧,她就說褚大哥很生氣,徐觀濤還要她過來送死,真壞心。
她吞了吞口水,急忙撇清關(guān)系:“是徐大哥要我過來的,他說你在生氣,所以——”所以千萬不要覺得她不識相,要怪就去怪徐觀濤。
門外的徐觀濤差點(diǎn)一頭往墻上撞去。
這個(gè)白癡女人!她到底是來解釋,還是火上加油的?
褚尋陽躁怒地打斷她:“所以觀濤要是不叫你過來,你便壓根兒全忘了還有我這個(gè)人了嗎?”
這話是什么意思?自認(rèn)不夠聰明的浣兒,實(shí)在參不透其中的玄機(jī),但她至少明白一點(diǎn):那就是他非常、非常生氣。
她很用力地?fù)u頭:“我沒有忘記。′絻弘m然不是很精明,但一直都記得褚大哥,不會忘的。”
“看不出你腦袋瓜小小的,惦著的人倒不少!
他冷哼。
不知死活的浣兒居然還點(diǎn)頭附和:“那當(dāng)然。像姐姐、忠伯、阿財(cái)哥、路口賣糖葫蘆的順伯,因?yàn)轫槻芎门,常常請我吃免費(fèi)的糖葫蘆……”手指頭扳呀扳的,就連動物都抓來湊數(shù),“還有喵喵、咪咪,說到咪咪就會想到隔壁的王嬸……啊,對了,還有徐大哥,最重要的是——”“夠了!”褚尋陽光火地拍桌一喝。
本來還想說:最重要的是褚大哥,誰都比不上褚大哥重要。但是讓他這么一吼,嚇得她不敢再發(fā)出一丁點(diǎn)的聲音。
他很憤怒,比看到她和徐觀濤打情罵俏更加憤怒!
這算什么?拿一群閑雜人等來和他做比較,在她心目中,他就只是那眾多人數(shù)中的一名,微不足道,無足輕重?
真是該死!他居然讓一名小丫頭把自己的情緒攪得一團(tuán)糟,最可笑的是,她甚至不曉得他在氣什么,一派的無辜狀!
直到這一刻,他再也無法否認(rèn),他是動了情,連他都不敢相信,他會愛上一個(gè)全身上下沒一丁點(diǎn)女人味、要姿色沒姿色、要?dú)赓|(zhì)沒氣質(zhì)的野丫頭!
但是——唉,承認(rèn)吧!他就是戀上她的無偽、她的純善、她的嬌俏明媚,只要一記粲然甜笑,就足以勾動他全然的柔情。
浣兒被他失控的音量嚇到,縮了縮脖子,怯憐憐地望著他。
徐觀濤還說什么褚大哥只要一看到她就不會生氣了,才怪!他不但更生氣,而且好像還想宰了她的樣子。
“徐大哥騙人……”不知不覺,便說出了心里的話。
“不要給我滿口的徐大哥,要真的這么喜歡他,那就去找他啊,不要來煩我!”開口閉口的徐觀濤,就連在他面前都這么念念不忘,她究竟是把他褚尋陽置于何地了?
浣兒被他兇得好委屈,小小聲地道:“可是——我比較喜歡你!”
褚尋陽抿唇不語,雙拳握得死緊。
他多希望她說的是“只”喜歡他,而不是“比較”喜歡,在她心目中,他一直都不是惟一,他所扮演的角色,始終是可替代的。
“反正你喜歡的人隨便抓就有一堆,有我沒我都無所謂,不是嗎?”他生硬道,話中有一絲苦澀。
他的心思太復(fù)雜,浣兒不懂。就因?yàn)椴欢,所以顯得好為難。
“褚大哥的意思是,喜歡你就不可以喜歡他們嗎?可是,他們都對我很好,浣兒真的沒辦法不喜歡他們呀……”“夠了!喬浣兒,你給我出去,想喜歡誰是你家的事,我一點(diǎn)都不在乎!你聽清楚了沒有?!”他受夠了,愈是看她那張清純無辜的小臉,就愈讓他覺得他所付出的感情是多么的可笑且愚蠢,她根本不懂,也不會珍惜!
“褚大哥……不要讓浣兒喜歡嗎?”她失望地垂下臉蛋,“可是……浣兒真的好喜歡、好喜歡褚大哥……比喜歡任何人都還要多……”聲音愈來愈小,再也聽不見。
心弦一揪,他狠下心腸將臉別開。
“我管你喜歡我還是討厭我,我不稀罕!”他不要那種可以有無盡復(fù)數(shù)的“喜歡”,她到底明不明白?
“那……我知道了!
一直到身后傳來關(guān)門聲,褚尋陽將頭抵靠在冰冷的墻上,無力地閉上了眼。
不一會兒,門再度開啟,他想也沒想地吼道:“我叫你不要來煩我,你聽不——觀濤?!”
“侯爺這么對待她,不怕浣兒姑娘傷心?”徐觀濤實(shí)在是看不下去了,冒著被痛宰的危險(xiǎn)也要跳出來說句話。
褚尋陽冷冷地挑眉:“怎么,你心疼?”
“會心疼的人不是屬下吧?”徐觀濤別有所指地回道。
褚尋陽神色一僵,咬牙別開臉。
浣兒臨去前,那抹深受傷害的表情,深深地印在他的心版上,揮之不去。
他也知道他傷了她,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無法忍受自己所付出的情意,卻換來她的無知,也因?yàn)闊o法面對這樣的難堪,他選擇了逃避她。
“容屬下直言,侯爺喜歡浣兒姑娘吧?”徐觀濤直言不諱。
褚尋陽臉色一沉:“觀濤!注意你的身份!”
他從不以尊卑身份壓人,但那并不代表他能容許部屬以下犯上,揭他最隱晦的痛處。
也許真是太不知死活,徐觀濤居然有勇氣說:“侯爺就從不曾用這種態(tài)度對待過浣兒姑娘!
而他居然到現(xiàn)在才頓悟。
從一開始,侯爺對所有人都是一貫的疏離冷漠,惟獨(dú)待浣兒例外,容許她賴在他懷中笑鬧無狀,容許她揭去他凜然威儀的形象,寵她、逗她,那樣的縱容疼惜,要說無半分情意,誰信呢?
“那是我的事,徐觀濤,你管過界了!”讓人一語道破心事,褚尋陽備覺慍惱。
“但屬下有必要解釋。”心知褚尋陽的忍耐已到極限,徐觀濤連忙解釋,“侯爺誤會屬下與浣兒姑娘了。她纏著我,只是想打探你的事,了解你的嗜好,好讓你開心罷了。她是真的很在乎你,否則依浣兒姑娘大而化之的性格,哪會刻意費(fèi)神去討好誰呢?”
褚尋陽渾身一震:“你說什么?浣兒她——”原來他從一開始就誤解她了?!
“浣兒姑娘對你的用心,屬下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喜歡的人或許多,但卻不曾對誰這般認(rèn)真過,就因?yàn)樗昙o(jì)輕,不懂男女間的復(fù)雜情愛,侯爺便惱她嗎?這對浣兒姑娘并不公平!
褚尋陽怔忡失神、無言以對。
是啊!他在做什么呢?明知單純無憂的她,全然不識何謂情滋味,他何苦為難她?
她在乎他,這是毋庸置疑的事,而他卻用殘忍的言語,將那個(gè)單單純純想親近他的女孩驅(qū)離,擰碎她小小的芳心……見她落寞,他又何嘗不心疼?
既然愛她,就該包容一切,可他這么做又算什么呢?
她年紀(jì)輕,不懂情,那他就教她!他真正該做的,是耐心守候她,引導(dǎo)她領(lǐng)略兩情相悅的美好,就沖著她那句“喜歡褚大哥比任何人都多”,那不就是一句最有力的承諾了嗎?
她那種凌越所有人的喜歡與珍視,便已是明確的情感表達(dá),只怪他當(dāng)時(shí)氣昏了頭,直往死胡同里鉆,居然沒能深思。
思及此,他急忙問道:“浣兒人呢?”
徐觀濤往某個(gè)方向比了比:“朝后院——”話都還沒說完,褚尋陽已不見人影。
他現(xiàn)在最想做的,是將她摟進(jìn)懷中,給她滿滿的憐惜與珍寵,伴她走過未來的每一個(gè)晨昏!
一路尋來,未見浣兒身影,褚尋陽開始急了,正欲揚(yáng)聲喊她,耳畔傳來嬌嬌細(xì)細(xì)的呢喃,“喵喵,你不要亂動嘛!”
循聲望去,才發(fā)現(xiàn)那道小小的身子正蜷坐在大樹底下,腳邊躺著她口中那只“像貓的狗”。
好哇!他為她緊張了個(gè)半死,她卻悠閑地在這里陪小狗玩,虧他還滿心憂慮,怕她被他傷透了心,如今看來,倒是他自作多情了,她根本一點(diǎn)都不難過嘛!
正滿心不平衡地在心里抱怨,又聽她低低地自言自語道:“喂,我養(yǎng)你這么久了,現(xiàn)在我心情不好,想要你聽我說說話,你都辦不到啊,沒良心的狗狗!和褚大哥一樣,只會欺負(fù)我!”
愈說愈委屈,牢騷一發(fā)不可收拾:“不喜歡我就早講嘛,害我喜歡你好多、好多了,現(xiàn)在才說不要讓我喜歡,那我怎么辦哪?”
腳邊的狗兒嗚嗚咽咽,比她更委屈,好似在告訴她:欺負(fù)你的人又不是我,怎么對著我開罵呢?
“閉嘴,不要叫,我都還沒哭,你叫什么!害我這么傷心,讓我罵一下會怎樣?不要給我喜歡就算了,誰稀罕啊!我討厭你……唔,也不是真的那么討厭啦,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而已,其實(shí)你以前對我很好,我還是很喜歡你的,就算你變得對我好壞好壞,我就是喜歡你嘛,嗚……我是不是很沒志氣礙…”愈說愈傷心,她將臉埋進(jìn)雙膝之中,整個(gè)人哀怨得無以復(fù)加。
“別告訴我,那只狗長得像我,所以你就把它當(dāng)成我了?”
突然加入的聲音嚇著了她,整個(gè)人驚跳了起來:“你、你、你——”“我怎樣?”褚尋陽挑高眉,好整以暇地望住她。
“賴皮鬼!你怎么可以偷聽人家講話!”
“誰偷聽你講話了?是你自己講得那么大聲,我想不聽都不成!
“你——哇!你是壞人啦,就會欺負(fù)我!”委屈兮兮地指控完,豆大的淚珠幾乎滾落。
褚尋陽一驚,不敢再鬧她,連忙張臂將她摟進(jìn)懷中拍撫:“好好好,都是我不對,浣兒別哭。”
“咦?”懸在眼眶的淚珠忘了落下,她驚疑地仰起頭。他好像又變回那個(gè)對她很好、很溫柔的褚大哥了耶!
“怎么了?”他明知故問,笑笑地親了親她紅通通的鼻頭,“小愛哭鬼。”
浣兒也由著他取笑,反正那不是重點(diǎn)。
“你——不氣了嗎?”她好小心地問著。
“那你呢?氣不氣我?”
她不假思考地?fù)u頭:“我永遠(yuǎn)都不會氣褚大哥的!
“那我們以后誰都不要跟誰慪氣,好不好?”
“好。”生怕他反悔,浣兒頭點(diǎn)得又快又用力,“可是……”怯怯地抬眼覷他,又很快地垂下。
瞧出她的欲言又止,褚尋陽拉了她一同坐在樹下,寵溺地圈抱住她:“有話就說!”
“你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不讓我喜歡了嗎?”
“你不是也說沒辦法不喜歡我嗎?那我就算說不讓你喜歡又有什么用?”他笑她、糗她。
是這樣嗎?浣兒似懂非懂地思考著:“那……我可以也喜歡其他人嗎?”
“只要你記得把我擺在第一位,不讓別人取代。
辦得到嗎?浣兒!
“嗯!彼媸娣卣碓谒缟,“那你也會把我擺在第一位嗎?”
褚尋陽拉起她的手,平貼在心口:“我把你擺在這里!
盯著掌下的胸膛,浣兒滿足地笑了:“永遠(yuǎn)、永遠(yuǎn)哦!”
“嗯,永遠(yuǎn)、永遠(yuǎn)!
稍晚,褚尋陽出來用餐,并且認(rèn)真思索著接下來的打算。
此處一無所獲,尋人之事仍要進(jìn)行下去,那浣兒呢?她會愿意跟他走嗎?
浣兒在此成長,此地有她太熟悉的人、事、物,要她為他拋舍這兒的一切,他深知是為難她了,她肯嗎?
也因?yàn)椴豢隙,他遲遲無法開口。
“褚大哥!”正想著她呢,浣兒就端著托盤跑向他,“喏!”
褚尋陽瞟了眼送向他的飯菜,挑眉道:“要我喂你?”
說著,他果真端起碗筷——
“不是啦!因?yàn)榻憬闵眢w不舒服,晚上都沒吃東西,所以……”褚尋陽懂了。
他淡漠地放下碗筷:“那你該端去她房里,不是端來我面前!
“可是……可是姐姐好像比較想看到你!
褚尋陽擰起眉。
這小笨蛋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喬織艷的心思已經(jīng)那么明顯了,她還在后頭推波助瀾,她到底把他當(dāng)成什么了?
“她想看我,你就讓她看?”褚尋陽口氣不佳。
他就這么廉價(jià)啊?這丫頭根本不把他當(dāng)一回事!
“只是送飯而已呀,又不會怎樣。”浣兒不懂他表情怎么怪怪的。
“你實(shí)在——”他頓時(shí)不知該說什么好。
看來她真看成了單單純純的“送飯”,沒去深思這背后的涵義。
怎會忘了她是一根腸子通到底,壓根兒不會轉(zhuǎn)彎,哪有他們這些曲折復(fù)雜的心思呢?
“不關(guān)我的事,我沒必要為任何人的食欲負(fù)責(zé)!
他再度聲明。
“可是我肚子餓時(shí),你明明——”他不但會逗她、哄她,還會喂她吃呢!現(xiàn)在只是要他替姐姐送個(gè)飯而已,他為什么不要?
“那也只有你喬小姑娘而已。你以為我很樂意當(dāng)任何人的老媽子啊!”
浣兒眨眨眼:“你的口氣好像很委屈!
“知道就好!彼K于有所覺悟了,真是欣慰。
“那姐姐的晚餐——”
這小妮子真是不死心。褚尋陽隨眼一瞥,正好望見對坐神色僵硬的徐觀濤。
這可有趣了,每當(dāng)提到喬織艷,他這隨從的表情總是很不自然,難不成……褚尋陽勾起唇角,以眼神向浣兒示意。
“咦?”浣兒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褚大哥的意思,是要徐大哥代勞嗎?
好吧,試試看好了,反正褚大哥比她聰明,聽他的準(zhǔn)沒錯(cuò)。
“徐大哥——”浣兒甜甜地喊了聲,口氣有夠獻(xiàn)媚,聽得徐觀濤全身寒毛全豎了起來。
“喂,你——”他很快地跳開一大步。
他真是怕死了這女人了。
古有明訓(xùn):紅顏多禍水,他總算是見識到了。
就算是眼前這個(gè)沒有禍水條件的小禍水,本質(zhì)上終歸仍是禍水,要不,怎會害得他們主仆一度差點(diǎn)因?yàn)樗邢嘁姡?br />
“少爺——”求救的目光望向褚尋陽,但那毫無江湖道義的主子,居然直接當(dāng)做沒看到,別開臉悠閑地品茗。
“別這樣嘛,人家只是要拜托你幫我送飯過去給姐姐而已!
徐觀濤神情有一剎那的窘然,旋即粗聲回道:“為什么是我?”
“因?yàn)槲液苊。?br />
“你忙什么?”哼,閑到可以抓蒼蠅來玩的人,居然有臉說她忙?
“我忙著陪褚大哥。”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徐觀濤一窒,簡直啞巴吃黃連。
一旦扯上他主子,他哪敢吭上半聲?縱是向天借膽,他也不敢指責(zé)她和褚尋陽談情說愛是不務(wù)正業(yè)的行為。
“不要啰嗦了,快去快去!睂⑼斜P塞到他手中,浣兒趕蒼蠅似地?fù)]著手。
直到徐觀濤認(rèn)命地端著飯菜走遠(yuǎn),褚尋陽輕笑,伸手摟住她:“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的小浣兒也可以很聰明。”
“哪、哪里!彼豢涞煤煤π撸榜掖蟾缈刹豢梢愿嬖V我,為什么不要給姐姐送飯?”
褚尋陽剝著花生,一顆入口,一顆順手喂她。
反問道:“如果你姐姐也和你一樣賴皮,我要不要也抱她、哄她?”他邊說邊留意她的反應(yīng)。
浣兒垮下臉:“能不能只送飯就好,不要抱她?”
褚尋陽滿意地笑了:“浣兒并不希望我把對你的好,分給其他人,是嗎?”
浣兒不安地抬眼:“我是不是很小氣?”
“傻瓜!”他以深深的擁抱,回應(yīng)了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