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覺地轉(zhuǎn)頭望向那空了的床舖,說不出心口是什么滋味。
她伸手摸了模尚帶余溫的床舖,上面殘留著他的體溫,她容許自己沉浸在這個美夢一會兒,才斂起所有的表情,翻身下床。
雙足才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冷風(fēng)忽然吹進,她抬頭一看,瞧見厲邪正背著身,站在寢宮外側(cè)的窗口前。
沒來由的,心中松了口氣,她望著他寬厚的背影半晌,才被上外衣,無聲息地走到他的身后。
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厲邪轉(zhuǎn)身抱住她纖弱的身軀,很自然地偏頭吻上她柔軟的唇瓣。
軒轅緋張著黑漆的眸子凝望著他,任由他將熱情傾注在這個吻上。
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臉,溫柔地問道:「你還好嗎?」
「嗯。」她輕輕應(yīng)道!肝乙詾槟阕吡恕!
「在沒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前,我不會走。」
「答案?」軒轅緋從他懷中抬眼,神情有些困惑。
「我必須確定你對昨晚的事不后悔!顾唤(jīng)心地玩弄起她的發(fā)絲來。
軒轅緋發(fā)覺他雖力作自然,但摟抱住自己的身軀卻顯得有些緊繃與僵硬。她的唇瓣勾起玩味的笑來,反問道:「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彼此靜默一會兒,厲邪才先投降地說道:「因為我要的是你的心甘情愿,而非一夜春藥作祟!
「你認(rèn)為我會是一個被藥物控制的人嗎?」她似笑非笑地垂下視線,終于坦白道:「你可別忘了我自幼跟隨昕師父,對藥物的習(xí)性也略有研究。」
厲邪聞言,狂喜地、緊緊地抱住懷里柔軟的身子,高懸的心因她的答復(fù)而放下。
軒轅緋唇畔含笑,而后忽然想起一事,表情驚惶地望著他,說道:「昨夜你為了我殺了厲騰龍,這該如何是好?」
「哼,我還嫌他的血弄臟了我的刀。」厲邪冷嗤一聲,絲毫不將他當(dāng)一回事。
「我是認(rèn)真的。他是朱秦國的太子,就連昕師父也認(rèn)定他是南蠻的真主,你一刀將他殺了,要如何跟昕師父交代?」
厲邪一聽她又提厲昕,微帶怒容地說道:「佔在你心中的第一位,總是厲昕嗎?」
「這關(guān)聽師父什么事?我擔(dān)心的人是你!」軒轅緋聽他在此時此刻,還在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飛醋,不由得也跟著薄怒道。
「你知道你闖下的禍足夠讓南蠻的所有百姓群起攻之嗎?你再厲害也只有一人,怎么抵得過南蠻的千軍萬馬!」
厲邪聞言,怒氣消失,黑瞳里只剩全然的滿足!高@是你第一次關(guān)心我!
「難道你忘了自己曾許下的諾言嗎?不論發(fā)生什么事,你都會一直陪在我身邊。」軒轅緋神態(tài)極為認(rèn)真地說道。「你怎能如此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我會找到解決的方法。」他早已認(rèn)定能當(dāng)上南蠻國君王的唯一人選只有厲昕,殺掉厲騰龍雖非預(yù)謀,但對南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南蠻需要的是一個英明有魄力的領(lǐng)導(dǎo)者,而厲昕具備了所有的條件與聲望,現(xiàn)在,只需要他說服厲昕那顆頑固的腦袋,讓他接受原本就屬于他的皇位。
再者,他也必須回去與璃姬徹底做一個了斷,厲邪尋思道:依厲騰龍簡單的思維絕不可能派人到星野帶走緋兒,而能夠待在厲騰龍身邊又能左右他的決定只剩下璃姬一人。
「邪?」
他回過神,注視軒轅緋擔(dān)憂的神色,知道自己一生都栽在她手里,寧愿為她吃盡苦頭,也不愿她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下定決心之后,他露出溫柔的笑容,道:「相信我,只要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解決這一切!
軒轅緋正要開口,他立刻摀住她的嘴,笑道:「你等我,我會回來的,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然后我們離開南蠻,重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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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平靜的日子又過了幾天,當(dāng)軒轅緋獨自在寢宮休息時,外面忽然傳來急促的呼喚聲,她急忙奔出寢宮,以為是厲邪出了事。
尚未走到大殿,就聽到陌生的男性吼叫聲,大聲喊著她的名字。
「緋!你在哪里?快點出來!」
「你是……」
從他的服飾中,她認(rèn)出了對方的身份,居然是鎮(zhèn)守北著的軒轅梟;他們雖是兄妹,平日卻素?zé)o交情,她不明白他怎會突然來到南蠻?
「緋,我的女人中了地獄焚,御醫(yī)說唯有南蠻的天上掬,能夠救她一命!管庌@梟俊臉緊繃,神情是前所未見的凝重。「拜讬你,給我天上掬!
軒轅緋眼見事態(tài)嚴(yán)重,馬上伸手召喚宮人。
「來人,快叫御醫(yī)帶著天上掬來這里!」軒轅梟感激地點點頭,抱著瓔珞往內(nèi)殿直奔而去。
當(dāng)床上的女子服下天上掬之后,突然睜開眼,吐出幾口黑血,這突如其來的異樣嚇壞了軒轅梟,他一把抓起御醫(yī)的衣領(lǐng),大聲咆哮道:「這是怎么回事?她為什么會吐血?」
「啟稟殿下……」御醫(yī)被搖晃得臉色慘白,差點喘不過氣來,但仍然拚死說道:「天上掬是地獄焚唯一的解藥,只要讓這位姑娘體內(nèi)的污血嘔干凈,再休息數(shù)日,就可無事!
「你說的是真的嗎?這樣不停的吐血真的沒事?」軒轅梟半信半疑,最后仍是松開了自己的手。
御醫(yī)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抱著醫(yī)療箱退至一旁。
始終在旁觀看的軒轅緋,見床上女子已撿回一條命,這才開口詢問道:「她是誰了?」
軒轅梟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床上的女子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她是我這一生最重要的女人!
軒轅緋聞言,不再多問,揚起淡淡的笑,道:「我已經(jīng)在隔壁安排了休息的地方,既然她沒事了,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我要在這里等到她醒!
軒轅緋見狀,也不再堅持,轉(zhuǎn)身離開寢宮,將這方天地留給這一對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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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日后,瓔珞已經(jīng)逐漸恢復(fù)了神采,也能開始進食,原本蒼白的雙頰在軒轅梟細(xì)心的看護下,漸漸豐盈了起來。
軒轅梟見瓔珞已有起色,亦不愿在宮中多停留,在整裝完畢之后,打算與軒轅緋當(dāng)面辭行。
「這么快就要走?不多留幾天?」軒轅緋揚起眉似笑非笑地問!改潜鞭有什么急事要處理?」
「我不回北蕃了!管庌@梟給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肝乙獛е嬬笏奶幦チ骼,不做皇子了!
「難道你不擔(dān)心自己的詛咒?」面對與自己有著相同詛咒的兄弟,軒轅緋相當(dāng)好奇他是抱著怎樣的心請放棄皇子的身份。
「不擔(dān)心,因為瓔珞在我身邊。」軒轅梟露出了在南蠻的第一個微笑!冈(jīng)我以為我這一生將會孤獨一人,但是自從瓔珞出現(xiàn)后,她讓我了解到生命的喜悅,等到你有一天遇見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就會了解的!
「也許吧!」軒轅緋淡淡笑著,目送著兄長與他的女人離去。
☆★☆
等到有一天你遇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就會了解的。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軒轅緋喃喃自語。
「我何嘗不了解呢?」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早已出現(xiàn),但是她和邪會有兄長的好運嗎?詛咒依舊緊緊纏在她身上,她和厲邪,真的能有未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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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軒轅梟等人離開不久,蘇城就出了亂子。
一大清早,奔走的吵雜聲驚醒了淺眠的軒轅緋。她立刻換上衣服,走出大殿,就見到一群神色慌亂的內(nèi)侍與女官。
她低喝道:「出了什么事?亂成一團,成何體統(tǒng)!」
「啟稟朱雀殿下,大事不好啦!蘇城內(nèi)外的百姓都染上了怪病!」
「怪病?」
「從昨夜起,城內(nèi)突然起了一陣大霧,凡是吸進煙霧的百姓都陷入昏迷之中,全身由臉部開始腐爛,情況十分可怕,請殿下立刻做出裁示!」
軒轅緋聞言吃了一驚,當(dāng)機立斷道:「召集所有御醫(yī)即刻隨我出宮!」
「這怎么成呢?殿下您乃鳳體,怎能輕易涉險?」
「無須多言,快照我的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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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城,陣陣惡臭傳入了軒轅緋的口鼻,觸目所及盡是遍地尸首,耳中所聞,皆是百姓呼喊的哀鳴聲。
「怎會如此?」她大驚,每走一步,便多瞧見一具尸首。身邊的御醫(yī)裹足不前,軒轅緋見狀,喝道:「還不快上前救人?」
她的喝聲傳到街上,讓幾名虛弱的百姓紛紛循聲看去——她身上的皇族火鳥披肩宣告出她的身份。
「是朱雀皇子?」有人叫道。
這一叫引起更多人的注意。起先,幾名尚有體力的百姓靠近她,接著,在各個角落一聽朱雀鼻子到來,拖著病重的身軀紛紛緩緩地走向她。
軒轅緋身邊的御醫(yī)立刻附在她耳邊低喊:「小心傳染,殿下!
軒轅緋并未答話,也面不改色地望著這一群災(zāi)民。
「殿下!」御醫(yī)不由得害怕地退一步。「此地不宜久留,這極有可能是傳染病。∥覀冞是先退回宮里,再尋醫(yī)法!
「救我!皇子!朱雀皇子!」百姓中有人伸出了垂死的手探向她。緊跟著,大家彷彿找到救命的藥源一般,紛紛向她伸出手來!妇染任覀儼!皇子!」淒慘的叫聲讓軒轅緋于心不忍。
不顧身邊御醫(yī)的阻止,她伸出手正要握住其中一名百姓的手,才剛觸到,忽地那名百姓突然嘔出鮮血,垂垂倒地。
她愣了一下,完全不知方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死了!天!他死了!」百姓叫道,圍觀的百姓露出了極端恐懼的表情。
「為什么……」
「因為,這就是朱雀皇子的詛咒!」破空響起渾厚的警告,百姓回頭一望,瞧見一名身穿白袍遮面的男子。
軒轅緋微微一震,精銳的目光立刻落在那名男子身上。
「軒轅無極暴虐無道,這是上天降下的災(zāi)難,由你們蘇城百姓為朱雀皇子承受,唯一的方法就是火燒軒轅無權(quán)的血脈,以息天怨!」
這一番話引起城內(nèi)百姓的驚惶,深深的恐懼與憤怒交織在他們無知的臉上,不知道是誰先開口的。一時間只聽見——「抓住她,以降天怒!」一個聲音接著一個,高高低低地響透了蘇城內(nèi)外。
朱雀烙印,子承父劫,魂斷蘇城!
軒轅緋的臉一瞬間變得極為死白。從來沒有料想過,二十多年來的詛咒竟會在此時此刻應(yīng)驗,就在她以為能夠擁有幸福的時候——
「殿下快走!」吼叫驚回她的神智,眼前一片慘不忍睹的景象深深烙在她腦海中,完全覆蓋住了她最后的幸福。
忠心的內(nèi)侍長見她有些恍神,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身后的宮女懷里塞。
「快帶殿下走!」軒轅緋一時心亂如麻,只能任由宮女拖著走。垂死的百姓由四面八方湧來,不停地拉扯她的發(fā)、她的衣,在她細(xì)白的藕臂上留下又長又深的血痕——
在近宮門的時候,百姓愈聚愈多,宮女叫道:「殿下!」她們使力一推,將軒轅緋用力推進宮門。
軒轅緋抬起臉,看見忠心跟隨的宮女被百姓吞沒,她微微張嘴,直覺要喊進她們,忽然宮內(nèi)的宮女們紛紛拉住她,叫道:「殿下,小心!」宮門緊緊的關(guān)上了,將蘇城與宮殿徹底地阻隔起來,也將忠于她的臣民推進死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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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落魄地走進大殿里,軒轅緋并未發(fā)現(xiàn)大殿里靜默得可怕,身后突然傳出一聲慘叫,她驚得回身一看,瞧見護著她走進殿中的宮女橫尸當(dāng)場。
她一愣,還來不及回應(yīng),后腦一陣劇痛,讓她失去了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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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地清醒過來,軒轅緋茫然地發(fā)現(xiàn)自己被縛于大殿的圓柱前。她微微掙扎了一下,知來人綁得極緊,難以松脫,她再抬首一瞧,瞧見宮女的尸體依舊躺在殿上,鮮血染紅了平日光潔的地板,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她忠心的鳳兒啊……尚不及感受到眼眶的發(fā)熱,突見另一頭一名眼熟的女子走來。
璃姬!
身穿紫色薄紗的璃姬在走近時,軒轅緋注意到她的神色與平日大不相同,清秀的臉龐有著無法掩飾的鄙夷跟仇恨,甚至雙眸中充滿瘋狂的死亡氣息。
「你軒轅緋終究還是逃不過魂斷蘇城的命運!」她瘋狂地大笑,面部突然猙獰起來,像是一根隨時會繃斷的弦。
「原來是你在搞鬼!管庌@緋清冷地開口。
「我搞鬼?我是順應(yīng)天命。≤庌@緋,你該認(rèn)命了!」門外傳起巨大的撞擊聲,百姓紛亂的吵鬧讓璃姬閉上眼,暫時傾聽起來。她的唇角緩緩勾勒起笑來,再張開眼時,她的陣中清澄如水。
她笑著接近軒轅緋,好心解釋道:「你聽!聽見了嗎?外頭全是你的子民,現(xiàn)在他們一個一個都要你死了,軒轅緋,你連個掌管南蠻的皇子都做不好,也奢想跟我的昕搶王位!」璃姬拿出一把匕首,唇角漾起邪邪的笑。
「你很難過嗎?看看你平日傾付所有對待的子民,現(xiàn)在他們是如何回饋你的?」
昕?「這和昕師父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軒轅緋問道,她一直以為璃姬是因厲騰龍之死而前來報復(fù)她的,如今看來并非如此。
「怎么無關(guān)?」璃姬冷哼一聲,匕首的鋒面輕輕落在軒轅緋的頭間,說道:「你們這些身上充滿污穢血統(tǒng)的人都死去之后,南蠻自然就會是昕一個人的。厲邪殺死厲騰龍正合我意,省得日后還得污了我自己這一雙手。那種人也配稱王嗎?
「他連為昕提鞋都不配!」
「這么說,蘇城百姓的怪病全是你搞的鬼?」軒轅啡冷靜地問道。
「你倒是不笨嘛!」璃姬坦承道。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我,只能怪那些百姓太過迷信與自私,連一個掌管蘇城,促使蘇城富裕和樂的朱雀皇子都不能去相信,我只負(fù)責(zé)下毒,剩下的就是他們自找的。這也證明,你軒轅緋根本無法掌管南蠻,只有擁有高貴血統(tǒng)的昕——」
聽她口口聲聲不停提到昕師父,軒轅緋心里有了懷疑,試探問道:「昕師父呢?他現(xiàn)在在哪兒?」
「你不配知道!」璃姬突然喊道,匕首一劃,割斷了軒轅絆的一撮長發(fā),猙獰地說道:「你這個賤人!霸佔了昕這么多年還不夠嗎?你還想要跟我搶他?」語畢,她突然又大笑起來。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戲?你以為叫我說話,就可以拖延時間,等人來救你嗎?」
軒轅緋并未吭聲,一雙黑瞳冷冷地瞧著她。
璃姬見她不附和自己,慢慢地燃起殿上的燭臺,嘴里繼續(xù)說道:「你可以死心了,你的昕師父此刻正在城中忙著救人,等他救活那些蘇城百姓后,那時他也不需要祭司的預(yù)言,南蠻人自會奉他為主。至于厲邪,現(xiàn)在他正被我困在迷陣之中,我看他這一輩子也難以脫身了,哈哈哈——」
軒轅緋聞言,暗暗一驚,完全沒有料到厲邪竟然會落入她的陷餅中。一時的心慌意亂之下,沒有再聽清璃姬所說的怨恨,忽地,宮門外「砰」
的一聲,巨大的聲音幾乎震動了整座大殿。
璃姬滿意地大笑道:「你的死期到了!」語畢,用力推翻燭臺。
原是星星小火,逐漸爬到絲質(zhì)的布簾,剎那間柔軟的布料彷彿是火之橋樑,一發(fā)不可收拾,迅速地席卷了整座大殿。
軒轅緋仍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大火逼近自己。
此時此刻,她早該有心理準(zhǔn)備,二十多年跟著她的詛咒終于要實現(xiàn)了……她并不驚訝,只是心里一直盤旋著一個人影……厲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