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一哭了，心碎的離開了醫(yī)院，我的眼睛也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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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從來不知感激的人，最后就會像他現(xiàn)在一樣？
早上起床吃早餐，看著粒粒晶瑩剔透、凈圓如珍珠的米粒，及像往常一樣總等著他一起用餐的爺爺，還有靜靜站在一旁，一臉笑容為他添飯的傭人……他的心突然感到一陣疼痛。
他之前從來沒有對這些事情心存感激。
可是，如今他已無法確定明天是否也會有和今天一樣幸福的早晨。
他會不會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到了另一個(gè)世界？
懷著對死亡早有準(zhǔn)備的心思活著，他只覺得好怕，生怕一閉上眼，以后就再也睜不開。
他還能活多久？他到底該怎么做？
什么神仙都好，到底哪里供奉著能救他的神？
警覺生命的逝去，他想要抓住些什么。
他祈求，他如果能像今天這樣，天天都像現(xiàn)在這樣，能和愛他的人、他愛的人在一起，他再也別無所求。
「翔一呀，你怎么不吃呢？稀飯都涼了�！箤m仁貴夾了塊菜脯蛋給他。
以前他最討厭吃這些東西，可是如今卻感到滿嘴都是幸福的滋味。
他傷心的低首猛吃，每嚼一口，便有某種感觸襲上心頭。
「嘿，難得你今天肯陪爺爺吃稀飯�！箤m仁貴高興的拍拍他的腦袋�！改氵@幾天是怎么了，凈挑些你平常不喜歡的菜吃？」
翔一抖著下巴，好不容易把嘴里的稀飯吞進(jìn)肚，才揚(yáng)起笑容。
「原來稀飯這么好吃，菜脯蛋的滋味這么有意思�！顾麧M懷感激。
「喔──」宮仁貴和傭人都驚訝的笑了起來。
「再添一碗。」他將空碗拿給傭人，下巴又忍不住的輕顫。
「我也一碗�！箤m仁貴也趕緊轉(zhuǎn)開頭。翔一含淚的眼睛讓他隱隱感到不忍，于是他馬上當(dāng)作什么都沒看見。
翔一不再說話，心里想著，上帝，只要能再多給他一點(diǎn)時(shí)間，他發(fā)誓，他一定做到他發(fā)誓的每一件事。
傭人察覺到用餐的氣氛是如此的溫馨而又沉重，于是退了下去。
宮仁貴逮著了機(jī)會，問道：「你什么時(shí)候結(jié)婚呀？翔一�！�
他沒把宮仁貴的話聽進(jìn)耳。
他正擔(dān)憂煩惱著，要不要讓遠(yuǎn)在國外的父母知道這件事，他會不會等不及見他們最后一面？
可是想想，他又何忍破壞他們游玩的興致？
他們回來后得知真相的表情，他又如何面對？
「唉！」
「你嘆什么氣？」宮仁貴馬上睜圓了眼。
「啊？」他趕緊抬頭。
「你也該結(jié)婚了，我在你這個(gè)年紀(jì)的時(shí)候，你爸爸已經(jīng)……」宮仁貴突然停住話，看著他�！肝彝怂菚r(shí)幾歲了�！估先思矣浶圆惶�。
翔一笑了出來。
「反正你該結(jié)婚了。」宮仁貴立刻又板起面孔。
「明白�！�
咦，他還真的轉(zhuǎn)性了，竟然沒有跟他唱反調(diào)！宮仁貴暗暗驚喜的看著他。
「你有沒有合適的對象？」
翔一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gè)溫柔的倩影。
那時(shí)，他抱著她，深深感受她為他流淚的悸動(dòng)……
「爺爺，你怎么忽然問這個(gè)？」他岔開了話題。
他沒有辦法回答有或是沒有，有誰愿意嫁一個(gè)將死的人，尤其對方又是熟悉他病情的主治大夫？
「我急呀！」宮仁貴生氣的放下碗筷，只要一提起抱曾孫，他就一臉迫不及待。「難道要等到我兩腿一伸，你才帶你兒子來墳前看我？」
「不，不會的。」他一驚，臉色有些發(fā)白。
「不會？」宮仁貴湊近他，要他看清楚�！改阒罓敔攷讱q了？」
翔一倒抽了口氣，驚覺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可怕，驚覺自己以前是如何的讓爺爺操心、生氣。
「爺爺?shù)难惶毂纫惶鞆�，」宮仁貴沉重的看著他�！改汶y道都沒發(fā)現(xiàn)？」
翔一的心仿佛被什么刺穿，痛苦的狂跳著。
「爺爺總是擔(dān)心，怕眼前忽然一黑，往后就什么都看不見了�！�
「不──」他叫了起來，驚得再也坐不住。「不要說了，爺爺，求求你，你會長命百歲的�！�
「但愿如此�！�
「爺爺，你會兒孫滿堂，你不會這么早走的。」
「嗯。」很好、很好！宮仁貴在心中大笑。
翔一這才驚覺，他若走了，真的什么都沒有留下。
他發(fā)現(xiàn)，失去了健康之后，財(cái)富變得沒有意義，他最想留住的是他的親情和家人。
他驚惶不已，難道他就這么走，什么都沒有留下？因?yàn)樗麩o法面對他們傷心的臉，所以一直不敢開口，可是，如果他有孩子的話……
他整張臉亮了起來。
這樣在他死了之后，他們就不會那么傷心難過了，有孩子做他們的支撐，延續(xù)他對他們未完的愛。
他突然一臉感動(dòng)，笑了起來。
對呀，這是個(gè)好方法！
原來上帝并不是那么殘酷，生命有終止，就有延續(xù)。
對！他該結(jié)婚了。
他高興地緊摟住宮仁貴。
在他最絕望的時(shí)候，還是家人陪他渡過難關(guān)。
「爺爺，我會結(jié)婚的�！顾吲d的大叫。
宮仁貴吃驚的瞪大眼，頭一次見翔一說要結(jié)婚說得這么高興。
「我會結(jié)婚的！」哈哈哈！他再也不怕死了。
他原本怕眼前一黑，腿一伸，怕莫名其妙的前往另一個(gè)世界，可是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用怕了，因?yàn)樗业搅讼Ｍ?br />
「我要結(jié)婚�！惯@是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事。
等他痛定思痛，想主動(dòng)出擊時(shí)，這才驚覺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幸福。以前他能放心地愛人時(shí)，他為什么不去找一個(gè)能讓他開口大聲說喜歡的女人結(jié)婚？現(xiàn)在的他還有什么資格？
可是當(dāng)想結(jié)婚的意念成形時(shí)，誰也阻撓不了他。
他想結(jié)婚！
看來看去，只有紀(jì)大夫最適合。
對，只有找她，她最了解他的處境，最了解他的苦痛，而且，她是唯一能讓他放心地把遺產(chǎn)交給她的人，至少她不是為了錢接近他，也不會為了錢接近他。
可是他該怎么做呢？該怎么教她答應(yīng)？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去找她再說。
◆◆◆
來到候診室門外，他并沒有像以前一樣直接沖進(jìn)去，反而坐在長椅上思考、等待。
她會不會答應(yīng)？她若不答應(yīng)，他該怎么說服她？
種種的思慮令他焦躁難安。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急于完成某件事，在乎得令他坐立不安。
她會不會笑他？該不會以為他病瘋了吧？
啊，別想了，他愈想愈呼吸困難，愈是坐不住。
他低頭找尋口袋里的香煙，忽然驚愕的捏了捏口袋，眼睛瞪得極大。
這才想起自從知道了生病之后，他就再也沒抽過煙了。
想不到他連煙都戒了。
以前他多努力地想要把握戒掉，卻總是不能成功。爺爺不知為了這件事痛罵了他多少次，他依然故我，可是現(xiàn)在，他卻在不知不覺中把煙忘記了？
啊……他捂著額頭站了起來，走來走去，完全沒注意到周遭投來的異樣眼光。
某種感覺呼之欲出，一時(shí)之間他卻無法抓住。
那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是一種令人驚喜、無法言喻的感覺，很想見到……對，他眼睛一亮。
他很想見到她，很想感謝她！
他的心被感動(dòng)漲得滿滿的。
「宮先生。」護(hù)士朝他露出微笑，請他進(jìn)診間。
「謝謝。」
見到他，薇柔親切的向他問候，「你還好嗎？」
他瘦了好多。
翔一摘下太陽眼鏡，完全不介意讓她看見他紅腫的眼睛。
只有醫(yī)生才能看到他的脆弱。
她一臉不忍，心感到微微抽痛，可是她還是冷靜下來。
「坐�！�
他一直盯著她，握緊了拳頭，要自己下定決心。
「坐呀�！顾此坪跤忠l(fā)作，已有心理準(zhǔn)備。
突然他跪了下來，把她嚇一跳。
「請你嫁給我！」他大喊。
「啊？」薇柔嚇得差點(diǎn)暈過去。
他……他說什么？
她只覺得頭暈?zāi)垦！?br />
「請你嫁給我。」他勇敢的再說一次，向她求婚。
「你……」她震驚的望著他。
作夢也沒有想到他會朝她跪下來，請她嫁給他。
「你怎么……」她覺得好像在作夢。
她夢想了千萬次她嫁給他的情景，卻從沒有想過他會是在醫(yī)院里向她求婚，而且沒有鮮花、鉆戒。
可是他一臉誠懇……她呼吸急促了起來。
「你怎么會……」她小心的控制住聲調(diào)，不讓語氣泄漏出情緒。「你怎么會想向我求婚呢？」可是她好高興，他該不會真的愛上她了吧？
他滿是苦痛的告訴她，他不能不孝地就這么離開人世。
他至少要留下點(diǎn)什么，而孩子能帶給他爺爺和父母活下去的勇氣。
而她又是醫(yī)生，知道能懷三胞胎的方法。
她愈聽，眼睛瞪得愈大，感到不可思議。
如果這世上有什么「超級混蛋」的頭銜，大概非他莫屬。
「你這個(gè)混蛋！」她大吼，真是氣死人了。
他向她求婚，竟然是因?yàn)樗滥軕讶サ姆椒�？可惡，她要宰了他�?br />
「我知道我不對。」他慚愧的低下頭，可是他已沒有別的方法可想了。
薇柔氣呼呼的扠著腰，想拿什么往他頭上砸！真……真會把她氣死。
「可是除了你以外，我想不出還有誰可以幫我。」不是為了錢，而是真心對待他。
啊！她氣得快發(fā)瘋。原來對他來說她是這么便利，有就好。
「你別生氣……」他看她氣沖沖的模樣，覺得真對不起她。
「我怎能不生氣？」她又吼。
真教她痛心呀，翔一！
「我也是不得已的�！顾纯嗟闹睋u頭。
什么？他向她求婚只是因?yàn)椴坏靡眩?br />
「只有妳最了解我的病情�！�
如果她是男的呢？
「只有妳才能教我放心。」
如果她是個(gè)歐巴桑呢？
「請你答應(yīng)�！�
「哼！」
「請你考慮，我除了快死了之外，其他條件都不錯(cuò)。」
她突然泄氣的垂下肩膀。
「唉──你呀！」她又好氣又好笑，又是同情他。
她心中感慨萬千，把翔一整成這樣，她于心何忍？
「我不能答應(yīng)�！�
「我求妳！」
他以重金誘惑，除了給爺爺、父母的那一份絕不能動(dòng)之外，他名下的許多不動(dòng)產(chǎn)全都給她。
至于生機(jī)飲食連鎖店，他父母還年輕，撐到小孩子長大絕沒有問題，只要她同意，他會把一切都安排好，只求她答應(yīng)嫁給他。
薇柔一臉哀傷的看著他。
「錢是買不到某些東西的，翔一。」她頭一次輕喚他的名字。
「我知道……」他也一臉哀傷。
他沉痛的閉上眼眸問自己，為什么這些很早就知道的道理，得等到親自嘗到那種滋味之后，才猛然覺悟？
「我是不可能答應(yīng)的�！�
她該不該生氣？他可以忘了青梅竹馬的約定，向另一個(gè)女人求婚，她……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請你答應(yīng)！請你答應(yīng)吧！」他懇切的直嚷。
「不，」她下定決心�！高@世上還有愛你的女人�！顾米屑�(xì)想想，努力地把那些遺忘的過去找回來。
「我不要！」那些愛他錢的女人有什么好的？
她瞪大眼睛。他連回想一下和她的過去都不愿意？
「你……」她氣悶。
「我只要妳。」
薇柔心中一震。
「妳比那些女人好太多了�！�
什么？她差點(diǎn)氣得昏厥。
這家伙，她真的會被他氣死，他什么都不好比，偏偏拿她跟那種女人比？
「求求妳！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愛，也沒有資格愛人，可是在相守的這段時(shí)日里，我會當(dāng)個(gè)好丈夫的�！顾l(fā)誓。
盡管時(shí)日無多，他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時(shí)候會撒手人寰，可是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他絕不會讓他的家人受委屈的。
他的話令人感動(dòng)，深深切切的勾動(dòng)她的心。
可是他愛的是另一個(gè)女人啊，雖說那人還是她。
而且她只是剛好是他的醫(yī)生，她怎能答應(yīng)？
「唉……」她扼腕地一嘆。
「你同意嗎？」他急切的問。
她蹙眉思索的模樣給了他希望。
「我們可以先交往看看�！顾Ｍ芩賾�(zhàn)速決。
看著他誠懇的模樣，一直長跪不起，讓她的心中對他的不滿與嗔怪一點(diǎn)一滴的融化。
她是愛他的，她何不就此答應(yīng)？
可是如果她沒和宮爺爺設(shè)計(jì)這一切，他是不是仍是那個(gè)浪蕩的少年郎？這樣他還能讓她托付終身嗎？
啊，她怎么又心軟了？她責(zé)怪自己。
「也許……」她欲言又止的看著他�！笎勰愕娜�，并不在你交往的那些女人當(dāng)中，而是更早以前�！�
「喔？」他蹙著眉思索�！甘谴髮W(xué)時(shí)？還是高中時(shí)？還是更早的國中時(shí)代？」
「都不是！」她氣得嚷道。這只豬！
「都不是？」這可難倒他了。
有哪個(gè)人的學(xué)生時(shí)代不是一段青澀的歲月，有這么一個(gè)肯真心為他付出，而且還為他流淚的女孩嗎？好像沒有。
他直接這么告訴她。
「你……」她氣壞了。
「真心對我好的就只有你。」他誠摯的說。
那一天她為他真心掉淚，讓他覺得他把一切都送給她都行。
這真是教她想氣也難，想不氣也難。
「你真的是無可救藥�！�
可是他重新對她展開追求不好嗎？她又問自己。
「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等我走了之后，你隨時(shí)可以找個(gè)更好的男人結(jié)婚，我給你的你統(tǒng)統(tǒng)都拿走沒關(guān)系，但唯一的條件請你一定要留下我們的孩子�！�
「你這么有把握，我們一定能生出孩子？」她眼中冒火。
「我有把握！」怎么可能沒有把握？別的不行，他這方面最行了。
「在這么短的時(shí)間內(nèi)？」她又故意嚇?biāo)?br />
翔一一驚，咽了口口水。這么短是多短？
可是他不能喪志。
「我會努力。」
他的話讓她臉紅心跳，別開臉不敢看他。
「你能答應(yīng)我考慮考慮嗎？」話雖這么說，但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非纏到她答應(yīng)不可。
「也許我會把你的孩子抱走喔。」她嚇唬他。「到時(shí)候你就什么都沒有了。」這個(gè)行事只顧前不顧后的家伙。
「千萬不要！」他捂著胸口道。「我什么都給你，能拿的你都拿去了，就只剩下孩子。畢竟我是為了孩子才跟你結(jié)婚的，別忘了！」
「你這個(gè)家伙！」她不禁咬牙切齒。
這家伙分明是居心不良，色胚一個(gè)！
「我錯(cuò)看你了�！惯�以為他是真的誠心要跟她交往看看呢！可惡！「早知道到了七歲還會尿床的男生，長大了不會是個(gè)好東西，我根本不必考慮�！�
「你知道我到了七歲還會尿床？」他驚得叫了起來。爺爺怎么連這種事也跟她說？
哼，那時(shí)他家院子里的竹竿上掛了滿滿的「地圖」，全世界都知道。
「可是我早已經(jīng)不尿床了呀！」他不懂，這跟他打算成為好男人有什么關(guān)系？
翔一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醫(yī)生，只是奇怪她怎么聲音愈拔愈高。
她雙臂環(huán)胸走近他，睜圓了眼。
「你的小柔呢？」
「我的小柔？」哎喲，爺爺，你可把我害慘了！
「是呀，你的小柔！」她一臉發(fā)狠。
想不出來，就休想她這輩子會教他如意。
「小柔……小柔……」他臉上滿是疑惑，不知道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