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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痕記 第四章

  惹禍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夜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次第,怎這個“愁”字了得!  


  ——李清照·聲聲慢  


  人在適應(yīng)一個新生活時,第一年大概都是最難,包含芮羽的一干女眷,全被集中安排在極簡陋的院落,出入皆有官兵看守。  

  她們分到小小的一間房,比囚室大不了許多,四周圍聚的還有很多和她們命運相同的人,白天聽見詛咒,夜里聽見哭聲,說有多凄涼就有多凄涼,但為了存活下去,所有的恥辱都要和血吞入腹中。  

  芮羽慢慢才明白,正白旗內(nèi)分屬龐大,除了親王、郡王、貝勒、貝子——到一般的普通旗人外,中間還有一層伺候的包衣。  

  包衣即家仆,但地位也比她們這些犯婦高許多,可以頤指氣使,所以她們可以說是奴才的奴才。  

  她們剛進(jìn)來時,包衣就來挑年輕干凈的女孩,送進(jìn)旗人家或自己家當(dāng)奴婢,當(dāng)時不少人都搶著要,因為奴婢的工作比起其他的又好,倘若能安排到格格或者郡主的身邊,說不定還有翻身的機(jī)會。  

  芮羽卻不肯,一方面她是怕離上層的人太近,一方面要顧及楊家婆媳,所以,她還故意將辮子綰成已婚婦女的髻,讓自己看起來顯得蒼老。  

  最后,她們一家三口,被分到洗衣局。  

  那黑壓壓,水車不斷響動的空間,真像是一場惡夢。她們必須洗數(shù)不清的旗兵衣被,用手搓、用腳踩,在寒冷的冬天,皮膚都凍裂成一條條的血痕。  

  楊夫人年歲大,曉音身子虛,芮羽常常還必須洗她們的份,但她從不埋怨,只要一望北京城的藍(lán)天,想到岱麟,她的心就會沉靜下來,所有的痛苦也都會減輕。  

  洗完衣服,還要補(bǔ)衣,漢族女子都擅長女紅,但心中有恨時,針腳就會亂,唯有芮羽沉默又細(xì)心,每一針都密密實實的,因為她心里想著,這些軍衣也許有一天會穿到岱麟身上呢!  

  日子在灰暗中走過來,唯一的歡笑是牙牙學(xué)語的小佑宗。  

  好不容易春天到了,氣溫暖和了河水,洗衣變成比較不虐待人的工作,偶爾她們還可以在墻角看到幾朵花呢!  

  清明過后兩日,王府傳出喪鐘,靖親王病逝。如山般堆積著的白麻布,一匹匹送來,縫衣局的人不夠,又調(diào)洗衣局的人,日夜不停地趕工。  

  殯喪那天,一早就有位胖婦人從王府出來要人,瞧管理她們的幾個婆子全巴結(jié)地喚她馬太太,就知道她來歷不小。我需要有人到王府管針線,要確定孝服不會出紕漏!瘪R太太用滿洲話說。  

  “是!是!”幾個婆子忙在人群中挑選。  

  馬太太也沒閑著,她那雙利眼掃過眾人一遍,去掉老的、丑的,幾個年輕的,要嘛一臉憔悴,要嘛就一臉喪氣,她眼珠子轉(zhuǎn)呀轉(zhuǎn)的,終于看見雙目明澈的芮羽。  

  “我就要她!她會聽滿洲話嗎?”馬大太指著說。  

  芮羽跟隨岱麟的兩個月中,曾學(xué)過一些日常對話,在婆子們未答之前,她就以滿洲語說:“犯婦會一點。”  

  “好!你就跟我來吧!”馬太太滿意地說。  

  芮羽匆匆地隨著她走出院落,穿過幾個胡同,來到一個長長的圍墻,雖是不起眼的偏門,芮羽卻猜出這就是靖親王府,岱麟住的地方。她被要求套上一件白衣,再穿過無數(shù)個回廊,才來到已有誦經(jīng)聲的大殿。大殿的里里外外圍著數(shù)百人,卻意外的安靜,自各地前來的官員。親友魚貫祭拜,隊伍似乎永遠(yuǎn)沒有減少。  

  芮羽和幾個婦人在一間小室里,一件件孝服裂的補(bǔ)、大的改小、小的加大,最后因為時間緊湊,她們干脆在吊唁的客人身上直接比劃起來。  

  時過中午,靖王爺?shù)募覍龠M(jìn)來再把衣冠整理好,芮羽一眼就看到身為長子的岱麟。  

  天呀!十個月不見了,他依然神采俊逸,只是遭逢父喪,他眉頭緊皺,胡須未刮,那若有所思的憂戚模樣教芮羽好想安慰他。  

  不過,她當(dāng)然不敢,雖然忍不住要替他修正衣帽,但仍刻意遠(yuǎn)遠(yuǎn)走避,到另一個角落,  

  她猛地看到賀古揚進(jìn)來跪下說:“啟稟貝勒爺,芙親王和成親王的馬車已在大門外!  

  芮羽閃到柱子后面,一個不穩(wěn),差點跌下長廊,盡管岱麟認(rèn)出她的機(jī)率很微小,但她卻無法保證自己是否沉得住氣。她撫住心口,才要回到工作崗位,就看見一個小女孩站在一叢花間哭泣。  

  “怎么啦?”芮羽溫柔地用滿洲話問。  

  “我好餓,他們不給我飯吃!毙∨⑦煅实卣f。  

  “也許是大人太忙,忘記了!避怯鸢参克f。  

  小女孩大概五歲左右,長得唇紅齒白,令人喜愛,芮羽記得她小時常用歌聲來忘記饑餓,于是便開始唱歌說故事,好引開她的注意力。  

  沒多久,有人在院子里喊著:“小格格,蘭格格!  

  芮羽忙站起來,見幾個婦人走過來說:“哎呀!小祖宗,你快把我們急昏了!”  

  “我要聽她唱歌!毙∨⑹怪宰硬豢细齻冏摺  

  “乃!再不乖,你爹要罵人羅!”婦人說。  

  這句話嚇到了小女孩,她就不再反抗了。芮羽走回縫衣的小室,馬太太突然靠到她身邊問:  

  “你叫什么名字?”  

  “犯婦顧氏!避怯鹩玫氖恰靶琳邘臁钡恼椒Q呼。  

  馬太太點了點頭,不再問話。  

  芮羽繼續(xù)縫衣,臉上泛著一股神秘的微笑。她終于見到岱麟了,就近在咫尺,她已經(jīng)覺得好滿足,好滿足了。  



  ☆        ☆        ☆  



  芮羽再見到岱麟時,是三個月后他承襲王爺爵位的時候。  

  這期間,芮羽被調(diào)到繡花局,在待遇上有了很大的改善,這都要感謝喜歡她認(rèn)真盡責(zé)又有好手藝的馬太太。  

  等到芮羽的地位站穩(wěn)后,她就把曉音也提攜上來,楊老太太甚至大部分的時間都留在家里照顧孫子,如今,她們至少不必再一年四季都泡在那冷冽的水里洗那些臟衣服了。  

  “老爺以前常說芮羽命相好,我看也是真的,我們楊家說不定還能靠她逢兇化吉呢!”楊夫人每念一次佛就說。  

  “我們該靠的是小祖宗!避怯鸲褐煲粴q的胖娃娃。  

  最讓她們興奮的是,楊家的人自寧古塔來了信。楊士謙說,他們度過第一個最困難的冬天,以后就會愈來愈習(xí)慣,如今只等皇上開恩,楊家就有東山再起之日。  

  楊章弘也特別給芮羽寫了幾句話——  

  廣渠門一別,倩影長存,斗塊玉貼心,讓我日日如同再造,不畏北大荒之苦寒。  

  說實在的,楊章洪在她的腦海里已成模糊的影子,也許因為岱麟的存在太強(qiáng)烈了吧?  

  七月艷夏,繡花局忙著趕作岱麟晉封王爺時穿的錦袍。芮羽想到他將在最輝煌榮耀的時刻穿它;就更不肯馬虎,一針一線都極講究,甚至坊間的絲線還要折分,以期讓袍上的麒麟紋云圖案顯得更栩栩如生。  

  她的耐心,是來自她對岱麟源源不斷的情意,可由于太專注了,她差點忽略馬太太臉上的愁色。  

  “怎么了?”芮羽問。  

  “我在擔(dān)心我女兒的嫁衣,繡花局直到現(xiàn)在都還在忙著加爵典禮的活,我女兒的嫁衣根本來不及繡好,婚禮也只好延到明年春天了!瘪R太太說出心里的話。  

  這個忙芮羽當(dāng)然要幫,所以,她挪出晚上的時間犧牲睡眠.為馬太大的女兒趕出一件美麗的新娘衣。  

  為了這個人情,當(dāng)芮羽要求要看岱麟晉升王爺那日的熱鬧時,馬太大便以王府管家的身分破例允許了她。  

  一早,岱麟便到養(yǎng)心殿去領(lǐng)圣恩,接受諸臣的祝賀,一頓御賜盛宴后,晌午到家,更是有盈門的賀客等著他去祭祖謝天。  

  當(dāng)他出現(xiàn)在王府特別打開的中門時,鞭炮炸響,仿佛從天而降的神將。  

  岱麟頭戴著鑲金有紅翎毛的行冠,身上是芮羽嘔心繡的白緞麒麟袍,腰間有御賜的黃牛皮腰帶,特允掛一把欽賜彎刀。  

  著正式戎裝的岱麟,騎上特別高大的“飛驟扎”,更顯得器宇軒昂、英氣逼人,讓芮羽久久地屏住氣息,淚充塞在眼眶中。  

  當(dāng)然,受萬人矚目的他,自然是看不見在小小角落里的她。  

  馬太太必須去大殿和幾個管家伺候太福晉,陪著芮羽的就剩馬太太即將出嫁的女兒馬惠卿。經(jīng)過馬惠卿的解答,芮羽知道靖王爺共有三房妻妾,生了兩子三女,其中兩子出于正位的太福晉,妾所生的女兒則都已經(jīng)出嫁。  

  “你看到?jīng)]有?大殿右側(cè)的第一個站的是小貝勒允綸,他旁邊是去年進(jìn)門,剛懷孕的德敏郡主!被萸錈嵝牡卣f:“再瞧瞧,左邊倚著太福晉站著的就是咱們新靖王爺?shù)莫毶畠禾m格格!  

  芮羽定眼一看,那不就三個月前往花園里哭著想吃東西的小女孩嗎?在正白旗待久了,她早知道岱麟的妻子在四年前病逝,沒多久,長子也跟著去了,這算是岱麟一生中最大的挫折吧!  

  這也是他常常郁郁寡歡的原因嗎?  

  惠卿似乎感染到她的情緒,嘆口氣說:“唉!這位靖王爺什么都好,就是缺了個福晉,子嗣單薄。太福晉天天叨念他,這事兒差不多成了她心里最大的煩惱!  

  “都四年了,靖王爺為何不再娶房妻室呢?”芮羽忍不住問。  

  “這就是靖王爺怪的地方了,他常說女人無趣,不能談文,也不能說武,從前他南征北戰(zhàn),上頭常送美女來,他大都轉(zhuǎn)送給部下,留住的幾個,也往往遭冷落而遺忘。”  

  惠卿放低聲音繼續(xù)說:“后來,他娶了蒙古的玉容格格,兩人還算相敬如賓,生了兩個孩子。格格死后,他又長在外奔波,自然而然就忽略娶妻的事。  

  他可不像愛美女的允綸貝勒,我看哪!非要等到皇上強(qiáng)迫指婚,我們府里才可能會有個當(dāng)家做主的福晉哩!”  

  沒錯,去年岱麟在江南時,的確是對那四大名妓視若無睹,寧可到馬房和她這個“小男孩”擠上一夜,談些不著邊際的話。  

  然而,他又不算無情之人,瞧他對“芮兒”的好,甚至寵到急切的地步,難不成真如外界所傳的他好男色,有斷袖之癖?  

  不!看著他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十足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絕對不可能有這種令人難以接受的怪癖才對。  

  無論如何,她對他癡迷難醒,那種感覺之特別,是無法在任何男子身上體會到的,即使是對她深情款款又有斷玉盟約的楊章弘,都勾不起相同的情絳。  

  芮羽真不懂她和岱麟之間那扯不斷的牽掛,只能在酸甜中,默默地與之共處。  



  ☆        ☆        ☆  



  中秋之后,岱麟奉皇上之命,先往蒙古各部落視察,接著再到盛京祭太宗的昭陵,大概要明年春天才能返家。  

  芮羽聽到這個消息,著實松了一口氣,至少岱麟不是被奉派到云南去督師打桂王的事,這世界上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大哥和岱麟正面為敵,他們一個是她的至親,一個是她的至愛,無論哪一方落敗,都會陷她于萬劫不復(fù)之地。  

  大哥許久沒音訊,她也不指望他捎信來,那日廣渠門一別,就如斷了線的風(fēng)箏般,注定再也抓不回,只有時時三注香,向上天祈求他能平安無恙。  

  岱麟歸來有期,但他不在京城的日子里,她特別感到空虛寂寞,在漫長的夜里,她愛撫著手臂那半環(huán)的疤,再次回憶他吻她時的銷魂。他短刀落下時的劇痛,愛與恨真是同時令人瘋狂的兩個極端呀!  

  葉落盡后,芮羽仍在繡繡補(bǔ)補(bǔ)中度日。  

  有一天,馬太太突然興沖沖地到她們的小陋室來,開口就說:“顧大妹子,大喜呀!”  

  “馬太太愛開玩笑,我們這種待罪之家,何喜之有?”楊夫人說。  

  “怎么會沒有?人都有否極泰來的時候!瘪R太太說:“我告訴你,我們太福晉身邊缺了一個貼身丫頭,我把芮羽推薦上去啦!”  

  在太福晉身邊?那不就會和岱麟碰面嗎?芮羽連忙拒絕說:“不!伺候太福晉責(zé)任重大,我擔(dān)當(dāng)不起!”  

  “就是你行,我才報上名哩!你以為太福晉誰都肯要呀?就是因為你把王爺?shù)镊梓肱劾C得好,她才開恩一次的!  

  “我還要照顧婆婆,想想,還是留在繡花局的好!  

  “當(dāng)太福晉的丫頭,待遇不比一般,你婆婆和嫂子都能搬離這可怕的地方!瘪R太太又說:“而且,你若得太福晉的歡心,說不定全家皆蒙大赦,能從辛者庫除名哩!”  

  楊夫人和曉音聽了,眼睛頓時一亮,忙慫恿道:“芮羽,你就去吧!千萬不要掛心我們!  

  芮羽怕的卻是岱麟!她違心地說:“我一個待罪奴仆,進(jìn)入王府,王爺恐怕會反對吧?”  

  “乃!我們王府有幾百個奴仆,他哪管得著這么多?他說不定有可能永遠(yuǎn)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馬太太有些不悅了,“老實說吧!多少人想求這位置都來不及呢!除了你之外,還有三個人選,你還不一定會中選呢!瞧我,真是好心沒好報!”  

  芮羽不想得罪馬太太,再加上楊夫人和曉音的催促,只好無奈地同意了。  

  這是芮羽第一次來到王府內(nèi)眷所居的中庭,美麗的殿宇錯落在江南式的庭園中,豪華和雅典并存,令人嘆為觀止。  

  她隨馬太太沿著一條溪流走,馬太太說:“這可是從紫禁城流出來的,全北京所有大大小小的王爺、貝勒府,就只有我們有這份恩典!  

  岱麟得圣上寵愛,是人人皆知的,但他的不快樂,卻只有她明白。  

  馬太太又朝四處指著,坐北的“金闕軒”是王爺?shù)淖√,難免的“敦月閣”則屬于小貝勒夫婦,太福晉的“寧安居”則占東邊的一大片地。  

  芮羽的心一直很矛盾,害怕留下,卻又想留下,當(dāng)她走進(jìn)鋪著毯子的廳堂時,看見另外三個梳著辮子的年輕女孩,心想,太福晉是不會看中自己的。  

  太福晉坐在紅木椅上,面容慈祥,細(xì)聲細(xì)氣地以滿洲話問她們四人的身家來歷,那三個女孩都出自包衣府,唯有芮羽是犯婦,而且算是結(jié)過婚的。  

  打量了半晌,令太福晉印象最深刻的是芮羽,她瞧芮羽談吐不俗,容貌又好,看起來極善體人意,但就因為她的模樣有壓過主子之嫌,又兼是漢人,實在不適合留用。  

  然而,一旁的德敏郡主又有不同的想法。她那風(fēng)流的貝勒丈夫,只要見到稍有姿色的年輕丫頭,總會想辦法染指,而那個辛者庫來的“顧氏”,雖五官秀麗,但畢竟有夫婿,而且是罪犯之身,看起來是最不易“興風(fēng)作浪”的一個。  

  太福晉和郡主商量了一下,各有各的主意,最后,她們盯著剛打了一個呵欠的蘭格格問,“蘭兒呀!以后這幾個姐姐都是來陪你玩的,你喜歡哪一個?”  

  蘭格格揉揉眼,看著芮羽,突然問:“你除了會唱歌、說故事,還會不會騎馬呀?”  

  芮羽驚訝極了,這小女孩居然記得她?但他仍藏住表情回答,“回蘭格格,奴婢會騎馬。”  

  蘭格格一聽,立刻說:“奶奶,我要她!”  

  馬太太當(dāng)場笑得眼睛都瞇了,另外三個管家及姑娘則一臉訕訕的表情。  

  “好吧!這就叫緣分。”太福晉芮羽招招手說:“你再說一遍,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犯婦顧氏!避怯鹫f。  

  “別說顧氏了!”馬太太說:“太福晉問的是你的小名哪!”  

  “芮羽!彼卮。  

  “什么羽?”太福晉用滿洲話發(fā)不出這個音來,干脆說:“就叫羽兒吧!”  

  “還不快謝謝太福晉賜名?”馬太大忙提醒道。  

  芮羽照著行禮。  

  太福晉抱著蘭格格說:“以后你就喊她羽兒姐姐!  

  “她都有丈夫了,怎么能叫姐姐?”德敏郡主說:“自然是叫羽嬤嬤羅!  

  從那時起,芮羽就進(jìn)了王府,成了太福晉身邊的羽兒,蘭兒口里的羽嬤嬤。她原以為和岱麟的距離比長江頭至長江尾還遙遠(yuǎn),但命運卻以奇特的方式又將他們連在一起,想要抗拒也難。  

  現(xiàn)在,她只想他不要注意她,即使多看幾眼,也千萬別把她這十九歲的有夫之婦“羽兒”,聯(lián)想到那十四歲戲班出身的男孩“芮兒”。  



  ☆        ☆        ☆  



  一晃眼,冬去春來,芮羽在玉府已經(jīng)三個月了。  

  太福晉人很慈善,雖是滿人,卻對江南種種很感興趣,比如菊花做的枕、去春雪水制的茶、玫瑰做的胭脂、美容的藥酒,補(bǔ)身的藥膳……等,當(dāng)然還包括各種樂曲小調(diào)和閑暇時的游戲。  

  芮羽因母親的多才多藝,自幼便耳濡目染,也很懂得這些品味情趣之事,沒多久便逗得這在蒙臺草原長大的太福晉眉開眼笑,幾乎不能一日沒有她。  

  當(dāng)了當(dāng)紅的丫頭,好處是讓楊夫人們搬出那個小院落,壞處是惹人嫉妒。幸好芮羽為人好,處處結(jié)善緣,那些原本在寧安居的老媽子和丫鬟都滿喜歡她的。  

  蘭格格更不用說了,她對芮羽崇拜極了,除了芮羽會變出各種小玩意外,更會教她很難的漢文詩詞,最最厲害的是,芮羽能碰那匹壞脾氣的“赤驥駒,每次它一看見芮羽出現(xiàn),就哼哼地像碰到老朋友般,所以,她們喂了它一整個冬天的糧草。  

  雖然一切順利,芮羽仍是煩惱不斷,因為她最擔(dān)心的岱麟還沒回來,竟然就惹上了驕縱跋扈的允綸。  

  他自從在寧安居看見她后,允綸整個人就為她神魂顛倒。  

  瓜子臉。大眼睛。柳腰纖細(xì),婷婷榻塌,開口便輕聲細(xì)語,酥醉到人心,這完美的江南風(fēng)情,是允綸那粗枝大葉的郡主老婆所沒有的,更是他幾個愚蠢小妾所不及的。  

  當(dāng)再見幾次之后,他就忍不住向太福晉要人,太福晉當(dāng)然搖頭,還說羽兒是有丈夫的人。  

  本來允綸會就此算了的,因為天涯何處無芳草嘛!但他實在是太喜歡羽兒了,再加上那個丈夫是充軍到邊疆,可能沒命回來,因此,他就非要把羽兒要到手不可!  

  可憐的德敏郡主,千防萬防,就是沒防到允綸會有色迷心竅到失去理智的一天  

  元宵節(jié)過后,德敏郡主生了一位小格格,允綸在失望之余,就把怒氣和精力加足,又跑到太福晉這里來要羽兒。  

  “我要說多少次?羽兒是有丈夫的人!碧x一向?qū)欉@幺兒,但此刻也覺得頭痛。  

  “她那算什么丈夫?就是沒充軍到寧古塔,也比不上我這個貝勒爺。”他冷哼一聲。  

  “羽兒是講操守的女人,她說決心要等她丈夫的!碧x回答。  

  “我就是不準(zhǔn)她等!”允綸霸氣他說。  

  “允綸呀!你都是做阿瑪?shù)娜肆,還這么不講道理?好了!你鬧得我頭都疼了,一切還是等你大哥回來,他怎么說就怎么做。”太福晉說。  

  “不用聽,我也知道他會說些什么!”允綸恨恨地說:“他那人有病,自己不娶妻妾,也看不慣別人有,我才不會笨到等他回來阻止呢!”  

  “允綸!”太福晉無奈地叫著。  

  這時,芮羽端了一碗燕窩進(jìn)來,一見到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允綸,嚇得把湯汁都灑了。  

  “請?zhí)x、貝勒爺怒罪!”她慌忙跪下說。  

  允綸一把抓起她說:“要恕罪可以,現(xiàn)在立刻到敦月閣當(dāng)我的妾,我就饒了你!”  

  “貝勒爺,羽兒是有丈夫的人!避怯鹫f。  

  “丈夫。丈夫,都是那可惡的丈夫!”允綸推開她說:“我倒要看看,沒有了這個丈夫,你還能拿什么理由來搪塞我!”  

  允綸漲紅著臉走出來,他這一身榮華,看去滿眼的富貴,都不如一個在寧古塔做豬狗的男人嗎?他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豬狗的生命原本就是低賤的,寧古塔多的是不值一顧的死尸,再加幾個又何妨?  

  允綸得意的笑了,口里又吹起愉快的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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