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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星辰 第五章

  雪子送幾個大孩子去上夏今營后,偌大的俞家才安靜下來,敏敏趁著小立跟奶奶去散步,  趕緊發(fā)幾份傳真到臺北基金會的辦公室。  才要擬稿,電話就驚響起來。

  “喂!是姊嗎?”盈芳在那一頭說。  

  “臺北現(xiàn)在都半夜了,妳怎么還沒睡呢?”敏敏說。

  “這時代沒有人早睡的!庇季耧枬M地說:“我才看完一場午夜場電影,又去夜市吃  個宵夜,這會兒才踏進(jìn)門呢!”

  “妳瘋了!那么晚還在外面晃蕩,多危險呀!”敏敏擔(dān)心地說。

  “我當(dāng)然不會是一個人啦!”盈芳回答,“有劉家志陪我,再安全不過了。  光是他一身魁梧的肌肉,綠島式的小平頭,加上手臂上的刺青,早就把方圓百里內(nèi)的歹  徒嚇跑了!  

  “妳又抓他去看電影了?”敏敏忍著笑說。

  “對!而且是愛情文藝大悲劇,是哭得死去活來,又肉麻得教人心臟病發(fā)作的那一種。”  盈芳得意地說。

  “妳真壞,妳明知道家志最討厭看電影,還故意整他!泵裘粜α顺鰜怼

  “我可沒有拿槍逼他喲!我只問一次,而且數(shù)到三,他自己就跟來了。”  盈芳說。

  “我只是提醒妳,家志也是有脾氣的人,除了妳,還沒有人敢這樣招惹他!泵裘艟娴卣f。

  “來呀!誰怕誰?”盈芳換個口氣又說:“哎呀!我打電話來,不是要討論劉家志的,  而是要告訴妳一件很嚴(yán)重的事,是有關(guān)俞智威的!”

  “智威?他怎么了?”敏敏問。  

  “我就說他那個人陰陽怪氣,沒安好心眼嘛!他竟然逼劉家志去替他綁架人,心有夠毒的。他自己是富家少爺,花些錢就可以推得干干凈凈,可劉家志有前科,到時不就慘了?”  

  “慢著!我聽不懂,妳說綁架?到底是怎么回  事?”敏敏緊張地問。  

  “我也是不小心聽到他們的電話才知道的!庇颊f,“最初劉家志還吞吞吐吐,后來還是因為擔(dān)心那女孩子的安全,才同意讓我告訴妳!  

  “女孩子?智威干嘛要綁架女孩子呢?”敏敏實在想不透。  

  “遺傳呀!”盈芳帶著笑意說,“當(dāng)年俞信威不也綁架妳嗎?所謂有其兄必有其弟,行為模式都如出一轍!

  “盈芳,妳就別再兜圈子,快點說清楚吧!我都急死了!”敏敏催促著。

  “就是和俞智威兩年前往中美洲被誣陷坐牢的事有關(guān)嘛!他找到他的仇家了,然后透過劉家志的安排,有兩個送到他以前蹲過的監(jiān)獄,合伙的女孩就被囚禁在俞家養(yǎng)馬的牧場里。  聽說要餓他們、凍他們,還要動用私刑呢!”  

  “私刑?不!不可能!智威不是這種人!泵裘粽f。

  “難不成是劉家志說謊嗎?”盈芳抗議說。

  “不!家志也不會說謊。”敏敏憂慮地說:“最近智威的行為舉止是有些不尋!  

  “何止最近?他這兩年都有些神經(jīng)不正常,人家叫他狼,搞不好他要修成狼人啰!”盈芳夸張地說。

  “妳呀!見任何人都沒一句好話!泵裘粽f她。

  “環(huán)境使然。”盈芳說:“我和云朋大哥是同一派的,我們都贊成荀子的『性惡論』……”  

  敏敏正要回辯,見信威走進(jìn)書房,連忙說:“妳姊夫來了,我立刻處理這件事。”  她掛上電話,一轉(zhuǎn)身,就在信威的懷里。

  “我有重要的事要講。”她避開他熱情纏人的吻說。  

  “我要去開會了,能不能回來再說?”他仍不放開她。  

  “不行!是智威!他把一個女孩子綁架到山上牧場去了!彼貌蝗菀装言捳f完。

  “什么?”信威失笑道:“他這小子,竟然偷走我的點子,我應(yīng)該申請專利的!  

  “這一點都不好笑!泵裘舭欀颊f:“這女孩就是兩年前誣告智威強(qiáng)暴的那個女孩。家志很擔(dān)心智威把事情做絕了,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

  “家志?他怎么又和這件事扯上關(guān)系?”信威不悅地說:“我就知道,有他在,準(zhǔn)沒什么好事!”

  敏敏不想和他起沖突,只繞著彎,很委婉地說:“智威這幾天一直往牧場跑,八成就是為了那個女孩,依你看,她會不會有危險呢?”  

  信威憶起兩年前在薩城的情景,從那時起,智威整個人就變了。雖然大家都不說不提,  但憑手足間的感應(yīng),他知道智威是一心一意想報復(fù)的,而且他的方式絕不會輕松容易,只怕  對方會很凄慘。  

  見信威陰晴不定的臉孔,敏敏心中有了底。“我立刻去將那個女孩子救出來。”  

  “妳?”信威反對說:“這是智威的私人恩怨,妳去插手,會惹火他的!  

  “總比鬧出人命好吧!”敏敏說。

  “智威不會那么沒有分寸的……”信威樂觀地說。

  “你們俞家男人哪曉得什么叫分寸?”敏敏故意說:“記得那年,你莫名其妙把我綁架  到愛達(dá)荷的山區(qū),我可是吃了很多苦,你的死腦筋就是轉(zhuǎn)不過來!

  “妳吃苦?有沒有弄錯?妳住的是別墅,吃的是大餐,我可沒有虧待妳!  信威苦著臉說:“況且受傷的是我,還兼貼上我清白無辜的一生。”

  他那表情,讓敏敏笑疼了肚子,但她仍不忘任務(wù)說:“家志的擔(dān)憂不會沒有理由的。不管智威會多氣我,我一定要到牧場救人,你只要負(fù)責(zé)拖延住他,讓我有充裕的時間就可以了。”

  信威望著妻子美麗的臉龐,知道她倔起來,不達(dá)目的絕不終止,只有試著說:“妳覺得那個女孩值得妳如此大費周章嗎?”

  “無論她多么惡劣可惡,沒有人是應(yīng)該受到這種待遇的!泵裘粽f:“要教訓(xùn)對方,總有比較平和人道的方式吧!”

  “既是教訓(xùn),又管什么人道呢?”信威揚眉說。

  “我還不是為俞家好,這件事傳出去有多難聽呀!”她換個方式說。

  “我說不,妳還是會去,對不對?”他問。  

  敏敏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雙眸漾著聰明與慧黠。  “所以我只好投降了!”他一臉無奈地說。  她高興地抱著他,給他許多吻。雖然她心意已決,但有信威做后盾,她就比較不怕智威的反彈了。

  兩個多小時后,敏敏已到洛磯山中養(yǎng)馬的牧場。這個地方她來過幾次,但都沒有像今天那么安靜。  風(fēng)雨剛過,山特別青,草特別翠,幾匹馬悠然地在陽光下吃草。  她不知道智威如何囚禁那個女孩,只有先從農(nóng)莊找起。  屋內(nèi)景象一切如常,窗簾拉開,四周還泛著淡淡的燉湯香味。  主臥室的門半掩著,她推開一看,有個女孩躺在床上睡覺,彷佛非常舒適的樣子。  或許她過慮了,智威并沒有凌虐仇人的意思。  她走到床邊,發(fā)現(xiàn)那女孩比她想像的年輕,稚稚嫩嫩的,不比盈芳大,而且非常清秀漂亮,很難相信是會做出誣賴?yán)账魇虑榈娜恕?br />
  敏敏試著叫她,由輕柔到大聲,但她都沒有反應(yīng)。直覺情況不妙,敏敏用手碰她,發(fā)覺她全身燙得驚人。  天呀!這女孩在發(fā)高燒,而且已經(jīng)陷入昏迷狀態(tài)了。  她由窗口喊駕駛員,自己再回  頭用冷毛巾替女孩擦拭,設(shè)法先降體溫。由手到腳,大小不一的割傷及瘀青呈現(xiàn),不很嚴(yán)重,但在白嫩的肌膚上,看起來很嚇人。

  太過分了!智威是怎么虐待這女孩子的?又高熱昏迷,又遍體鱗傷,他存心要把她丟在  這荒山野地等死嗎?  難怪家志會慌成這樣,真是要出人命了。  

  敏敏指揮駕駛員把女孩抱到飛機(jī)上,直接送往醫(yī)院。  才出農(nóng)莊大門,女孩有一刻清醒,用微弱的聲音說:“智威呢……他回  來了?”

  “沒有,我們要送妳去醫(yī)院!泵裘艋  答說。  

  “不……不,我不能離開……他回  來沒看到我,會……以為我逃走……他……會很生  氣……”女孩喘著氣說,臉上有難忍的痛苦。

  看她那蒼白瘦弱的模樣,敏敏感到一陣心酸。這幾天她一定受盡折磨,連病得要死了,  還怕智威生氣。

  “不要怕,我來替妳擋住他,他不會再動妳一根寒毛了!泵裘舭参克f。  

  女孩只是搖頭,但因為太不舒服,又神智不清起來。  臨行前,敏敏找到女孩的箱子和皮包,里面護(hù)照和錢、支票一應(yīng)俱全。  她翻了一翻,才知道女孩的名字叫紀(jì)倩容,二十二歲,正是盈芳的年紀(jì)。  如此年輕,如此我見猶憐,智威怎么下得了手呢?  倩容在病中,是否曉得她的家人正在薩城監(jiān)獄呢?  智威這一回  真是做得有些過頭了。


 。  


  冗長的會議到下午三點,才勉強(qiáng)擬完草約的最后一條,智威臭著一張臉,決定不再繼續(xù)下去。他心里記掛著倩容,早按捺不住,大家也都注意到他的手指骨扳得咯咯作響,只有信威鎮(zhèn)靜如常,還說了幾個有趣的笑話。

  一出會議室,智威便直奔大廳,卻被信威叫住。  “我們不是還有幾個數(shù)據(jù)要核對嗎?”信威說。

  “有嗎?”智威一頭霧水。  

  “有呀!你還說好!毙磐手募缯f:“走吧!兄弟。”  

  “不行,我現(xiàn)在沒空!”智威甩開他說。

  “你要去哪里?”信威阻止他,慢吞吞地問。  

  “我……我要飛去牧場!敝峭行┎蛔栽诘卣f。

  “牧場?你不是早上才去了一趟嗎?”智威故意說:“別告訴我『琥珀』  風(fēng)濕痛之類的話,我不會相信的!  

  “就是琥珀……”智威辯稱。

  “我看是一個女孩子還差不多!毙磐冻鲂θ菡f:“只有女孩子,才會讓你不厭其煩地  當(dāng)空中飛人。”  

  “女孩子早從我的名單里剔除了!敝峭䶮o心抬杠,只簡單地說:“我真的要走了!  

  眼看拖延不了,有個穿黑皮裙、短馬靴的時髦女孩由轉(zhuǎn)角出現(xiàn)。她披散著一頭染紅的  發(fā),臉上畫得艷麗嬌媚,在眾人的注視下,朝智威直直走來。  救星來了,信威想。

  “茱莉,妳到這里來做什么?”智威皺眉問。  

  “咦!你忘了我們上星期在臺北的約定嗎?”茱莉說:“你說到洛杉磯一定請我吃飯看歌劇,所以我餐廳訂了,票也買好了,就今天和明天,你可不能再食言了!  

  上星期?那倒像是上輩子,自從倩容又回到他的生活軌道,其他一切都變得模模糊糊,  他壓根不記得自己曾應(yīng)允這么一個約會。  

  “抱歉,我今天實在不行……”智威為難地說。  

  “你說在臺北沒有空,洛杉磯才會比較清閑,你媽都親耳聽見的!避锢蜞僦毂г,  “我不信你連一個小時都湊不出來!  

  “智威正要去牧場看琥珀,如果妳有興趣,可以跟去呀!”信威乘機(jī)說,一臉的不懷好  意。

  “好呀!我好久沒看到琥珀了,還挺想念牠呢!”茱莉興奮地說:“我們可以在山上過夜,  明天中午再趕回  來看歌劇!  

  智威狠狠地瞪二哥一眼,然后很心不甘情愿地說:“去看琥珀沒有意思,我們還是吃飯好了!  

  看著茱莉把智威“架”走,信威發(fā)出了得意的笑容。  茱莉是俞慶集團(tuán)一個大股東的女兒,自幼就在俞家走動,人一長到情竇初開的青春期,  就瘋狂地崇拜智威,還把從啦啦隊學(xué)來的伎倆,全數(shù)用到智威的賽車、賽馬上,她甚至集結(jié)  一堆女生成立了“安東尼俱樂部”。  智威有一陣子是和她們玩得挺兇的,舞會開得太吵,還惹來了警察。  后來年紀(jì)大些,各自收心,茱莉回  到臺灣,以她活潑新潮的性格,成為名節(jié)  目主持人;  智威則走入家族企業(yè),在中南美洲一帶活動。  這兩年智威把重心放在亞洲,兩人才又接觸頻繁。俞家人都認(rèn)為茱莉?qū)λ泻锰,至?nbsp; 可以把那個反常的智威拉回  來,因此頗贊成他們的交往。  不過到目前為止,信威所見的都不太樂觀。茱莉曾是信威所喜歡的那一型的女孩子,如  今似乎引不出什么火花來。  兩年不飆車、不泡妞的和尚生活,或許智威應(yīng)該去找心理醫(yī)生才對。  


  ***


  這是個嘈雜的餐廳,有一流的食物,卻播放著熱門音樂。茱莉一面吃飯,一面扭動身體。

  “妳這樣,不怕湯汁會流錯管道嗎?”智威不禁問。  

  “你以前抖得可比這個還厲害呢!你忘了你在安東尼俱樂部跳的小霹靂嗎?  還可以邊跳邊喝完一大杯啤酒,真是酷斃了。有幾個女生為了搶你身上臭死人的T恤,  還大打出手呢!”  

  智威非常討厭別人提起他以前的荒唐事跡,于是說:“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我?guī)缀鯖]什么印象!  

  “你真的變好多,我到現(xiàn)在還是很難想像你穿西裝打領(lǐng)帶去做生意的樣子!  茱莉仔細(xì)看他說;“我想應(yīng)該和年齡沒關(guān)系吧?像我都二十七歲了,還不是滿身活力,  跳一夜舞都沒有問題!  

  他望一眼茱莉,二十七歲的她,和十七歲時沒什么兩樣,都愛標(biāo)新立異的裝扮、熱鬧滾滾的場合。他想到倩容,她比他們都年輕,十年后會不會依然如今日的溫婉純凈、靈氣逼人  呢?  他又何必在乎?反正倩容不會在他生命中久留,管她十年后做什么?他被通心粉嗆了一  下,突然失去食欲。  他好想看她、碰她,她此刻在做什么呢?是不是醒了?有沒有弄晚餐吃呢?  ……因為太過專注于自己的思緒,他漏聽了茱莉的一大段話。  

  “妳說做什么?”他問。  

  “你真的很心不在焉喔!”茱莉敲敲他的盤子說:“我是在問你什么時候開始信教的﹖﹗”

  “我沒有信教。”看到茱莉的眼光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意會地說:“這只是裝飾而已!  

  “人家要裝飾就帶個純十字架,可你的上面還釘了個受難的那穌,宗教味道太濃了。”  

  茱莉伸手拉他的煉子,又說:“而且這項煉細(xì)細(xì)短短的,十分秀氣,八成是某個女孩子送給  你的吧?”  

  智威很不客氣地推開她的手說:“妳如果吃飽了,我們就走吧!”  

  “好哇!我知道一個剛成立的私人俱樂部,有很棒的音樂,我們?nèi)プ尨蠹殷@艷一下,怎么樣?”她期盼地問。

  “我們的約會已經(jīng)超過一小時,我非走不可了!彼恼Z氣毫無商量的余地。

  “你呀!跩得二五八萬的脾氣仍沒變,看誰受得了你!避锢蚰闷鹌ぐf:“人家想和我吃飯還吃不到,你太不知珍惜了!  他簽卡付帳,懶得辯駁。

  “喂?你真對女人沒興趣了嗎?”茱莉問:“老實說,你是不是加入『同志』那一國了?”  

  “妳是在訪問我嗎?”他調(diào)侃地問。  

  “討厭,你以為你是大明星嗎?才沒有人理你呢!”茱莉用皮包打他一下。  

  送茱莉回大樓取車后,他到辦公室巡視一下,發(fā)現(xiàn)家志打了幾通電話給他,似乎有緊急事件,他立刻撥了臺北的號碼。

  “家志嗎?發(fā)生什么事了?”一接通,智威就問。  

  “是有兩件事情。”家志的聲音帶著遲疑。

  “你就快說吧!別賣關(guān)子了!敝峭荒蜔┑卣f。  

  “呃,第一件是有關(guān)紀(jì)永康、紀(jì)宗祥父子的事。他們所在的薩城監(jiān)獄,昨天落入反叛軍  的手中,現(xiàn)在與外界隔絕,連我朋友都進(jìn)不去,恐怕兇多吉少!  

  智威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倩容知道了怎么辦?若是以前,他不會在乎,反正那些抗他、害  他的歹徒是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可是他記得她對父親哥哥生死的反應(yīng),還有那哭泣的臉  和落在他身上的拳頭,如果她父兄有什么三長兩短,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  

  “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嗎?我可不希望他們死!敝峭泵φf。

  “咦!這和你以前說的不大一樣!奔抑静唤獾卣f:“當(dāng)時你說這樣最好,叫做人怒天譴,  怎么現(xiàn)在又想救他們了?”  

  “你別廢話!敝峭陲椀卣f:“錢呢?能不能用錢打通關(guān)節(jié)  ?再多我都可以付!  

  “老兄,你真的吃錯藥了!當(dāng)初是你不擇手段要送他們?nèi)氲鬲z,現(xiàn)在又千方百計要救他們出來。這不是自找麻煩嗎?”家志在那頭叫:“你到底是哪根筋有問題?”

  “別啰唆了,要多少錢?”智威問。

  “多少錢都沒有用!奔抑菊f:“這是戰(zhàn)爭呀!重軍火和殺人不眨眼的槍炮彈藥,一下子  可以毀掉數(shù)座城鎮(zhèn),屠殺幾千、幾萬個人,絕不像黑社會拿兩三把刀槍玩玩那么簡單。我的朋友能跑的都跑了,沒有人敢再回去!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你總要去試試看吧!”智威堅持地說。  

  “我當(dāng)然會試,不過我也要考慮,交你這朋友到底是三生有幸,還是不幸!  家志嘆口氣說。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重出江湖,這個情我不會忘的!敝峭懞玫卣f。

  “而且你還是我最厭惡的紈褲子弟、公子哥兒!”家志又加罵一句。

  “好啦!以后見面再罵吧!”智威笑著說:“你說有兩件事情,另一件呢?”  

  “呃……”家志頓了一下才說:“你二哥二嫂知道你綁架復(fù)仇的事了!

  “什么?”智威大吼一聲:“他們怎么知道的?”  

  “都怪我,不小心讓盈芳聽到我們的電話,結(jié)果就……”家志帶著歉意說。

  “媽的,為了女人,竟出賣兄弟!”智威粗魯?shù)卮驍嗨,接著又想起信威早上怪異的舉  動,他若有所悟地叫道:“慢著,若是我二哥早就知道,為什么他一直沒說呢?”

  “因為敏敏趁你們開會時,把紀(jì)倩容從牧場帶走了!奔抑窘酉氯フf。

  “什么?”智威整個人都亂了,一口血像要噴出來般怒吼著:“她怎么能這么做?她有什么權(quán)利?倩容是我的,沒有人可以帶走她!”  

  “老兄,你稍安勿躁!”家志設(shè)法安撫他說:“敏敏是帶紀(jì)倩容去醫(yī)院,他說你把那女孩虐待得渾身是傷,又讓她躺在那里發(fā)高燒等死,她是為了怕出人命……”  

  智威再也聽不下去了。倩容怎么會渾身是傷又發(fā)高燒呢?他走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怎么又病得快死了呢?  他摔掉家志的電話,又再度撥號找信威,手幾度顫抖得不聽使喚。  他的紫色星辰,只屬于他,沒有人可以碰,沒有人可以奪走。當(dāng)他聽到信威的聲音時,  一連串詛咒臟話全冒出來,就像他即將爆炸的心,他必須知道倩容在哪里,他必須確定她仍  在他的掌握中,否則他不曉得自己會做出什么事來,但絕對是沒有人可以承擔(dān)的后果!  


 。


  倩容一到急診室,護(hù)士們就忙著給她量體溫、抽血,再搬幾臺儀器,在她胸口貼管線,  一條條的,看起來挺嚴(yán)重的樣子。  敏敏填好必要的資料,等了好一會兒,才抓到一位護(hù)士問:“我的朋友怎么了?她到底生了什么?”  

  “目前診斷是感冒高燒,如果再晚送來一步,就要并發(fā)成肺炎了!弊o(hù)士回  答。  

  敏敏松了一口氣。好在她當(dāng)機(jī)立斷,沒有延誤病情。肺炎雖非絕癥,但若是急性的,也  會奪人性命。

  她坐在小小的斗室里,倩容仍然未醒,但打了退燒針后,臉上不正常的紅暈已消退下去,  人也因此顯得更蒼白。  一個胖醫(yī)生走進(jìn)來,很有禮貌地打了招呼說:“妳的朋友除了病毒感染外,抵抗力也極弱,妳最好讓她在這里住一天,打個營養(yǎng)針!  

  “當(dāng)然!泵裘粝胂胗终f;“我能不能帶她回去,自己調(diào)養(yǎng)呢?”  

  “除了營養(yǎng)不良,我們還擔(dān)心她的白血球指數(shù)過高,這也是她一直昏睡的原因。我想等  明天化驗結(jié)果出來,一切都正常了再回家比較保險。”  

  “哦!我明白了。”敏敏說。  

  她忙著幫倩容辦住院手續(xù),找了一個單人病房,等所有事情都就序,已是午后四點了。  她到餐廳吃些點心,回來時,倩容方醒,睜著一雙美麗清澈的眼睛,想看清楚四周。

  “這……這是哪里?”倩容無力地問。

  “醫(yī)院。”敏敏溫柔地說:“妳生病了。”  

  倩容彷佛想起飛機(jī)和救護(hù)車,她掙扎地說:“智威呢?他一定會認(rèn)為我逃走了……”  

  “妳當(dāng)然要逃,他這樣對妳,已經(jīng)失去理智了!泵裘舭醋∷氖,不讓點滴移動。  

  這時護(hù)士領(lǐng)了一個穿藍(lán)色套裝的褐發(fā)女人走過來,敏敏一眼便知道是社工人員,立刻心生警惕。  護(hù)士掀開被單,讓褐發(fā)女人看那些傷口。  

  “我叫蓓蒂,是社會局的,專門幫助受虐婦女!焙职l(fā)女子說,“妳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們,妳只要照實回答問題就好。妳結(jié)婚了嗎?”  

  敏敏想阻止,但她知道自己最好閉嘴。倩容若要報復(fù)智威,反將他一軍,現(xiàn)在是個難得  的機(jī)會,敏敏很緊張地聽著。

  “沒有……”倩容突然明白她們的來意,忙說:“哦!妳們認(rèn)為我被虐待?  不!不!我沒有!這些傷口是我自己摔傷的。”  

  “真的?”蓓蒂不相信地問。  

  “真的,這位小姐可以做證。”倩容拉著敏敏說,“我沒有丈夫,也沒有男朋友,這些傷口是我在農(nóng)莊工作時弄到的。記得嗎?昨天晚上暴風(fēng)雨,我們出去找馬,結(jié)果碰到兩只打架  的山貓,為了逃命,就跌成這樣子了。”

  倩容說完,還朝著敏敏迭聲問:“對不對?對不對?”  

  “對!對!”敏敏不得不點頭。  蓓蒂和護(hù)士失望地離去,倩容立即在胸前晝十字架。

  敏敏輕輕地說:“智威這樣對妳,妳為什么還替他撒謊呢?”  

  “我沒有撒謊,智威并沒有真的虐待我,這些傷口與他無關(guān)。”

  倩容停了一下,又說:  “妳是誰?為什么要救我呢?”  

  “我叫何敏敏,是智威的二嫂,我看他做得太過分,所以才出手干涉!  

  敏敏說:“恕我好奇,妳從頭到尾都一直替智威說話,難道妳一點也不怪他嗎?”  

  “怎么怪他呢?是我先對不起他的,他這樣懲罰我,我也毫無怨言!辟蝗萆裆鋈坏卣f。  

  “兩年前在薩城的事,確實給他打擊很大,從此他整個人都變了!泵裘粽f:“我雖然認(rèn)識妳不到半天,但以我的直覺,妳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應(yīng)該不會做那種事,或者妳有什么  不得已的苦衷吧?”

  看敏敏如此誠摯的表情,倩容不禁悲從中來,忍不住掉下淚說:“我父親那時候被生意  對手綁架,很需要錢,我哥哥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他說俞家出得起,但……我們都知道  那是錯的,但又不得不做……”

  “我了解!泵裘裟靡粭l紙巾給她,“人生總有許多不得已,不是對或錯能夠判定的!

  “妳是俞家人,難道不覺得我很可惡嗎?”倩容抬起淚眼模糊的臉說。  

  “我看到妳,認(rèn)識妳以后,就不覺得了!泵裘艉芸隙ǖ卣f:“我也會保護(hù)妳,不再受智威的傷害!

  “不!我不在乎,那是我應(yīng)得的!辟蝗莶寥I水說:“只要他不再憤怒,不再恨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敏敏驚訝地看著她,那張年輕清麗的臉孔上有一種圣潔的光輝,彷佛剛許下一個很慎重  的諾言。  那份癡,讓人心有所動。  護(hù)士進(jìn)來,幫倩容換了另一支針劑,點滴中的鎮(zhèn)靜劑,又今她逐漸沉睡。  

  信威在病房門口探頭,敏敏拉上簾子,走到外頭小聲問:“智威發(fā)現(xiàn)了嗎?”  

  “發(fā)現(xiàn)了,還像瘋子一樣,說我若不告訴他紀(jì)倩容的藏匿地點,他會鬧遍洛杉磯大小醫(yī)  院,明天我們俞家就要上頭條啦!”信威無奈地?fù)u搖頭說:“老婆,看妳做得好事,他馬上就要來了!”  

  “他還敢來?人家都要告他虐待婦女了!”敏敏氣鼓鼓地說。  

  說人人到,一陣混亂后,智威像火車頭般沖過來,西裝是皺的,領(lǐng)帶是歪的,頭發(fā)七橫八豎,一臉殺氣。  他直接對著敏敏,語調(diào)兇惡地說:“倩容呢?妳把她偷到哪里去了?”

  “俞智威!敏敏是你二嫂,你怎么可以那么無禮?”信威擋在妻子面前,臉色極差。  

  “既是我的二嫂,就應(yīng)該尊重我,不該管我的閑事,還私自帶走我的人!”  智威額爆青筋地說。  

  敏敏自嫁到俞家,從未見過智威發(fā)那么大的脾氣,不禁有些害怕,但她仍勇敢地說:“倩  容再怎么樣,你也不能囚禁她、虐待她呀……她差點得肺炎,摔了一身傷,又白血球過多兼  嚴(yán)重營養(yǎng)不良,任何人看了都會不平,都會想救她的!”  

  敏敏的話一句句重?fù)羲顾募比绶,他手一伸,抓住她問:“倩容在哪里??nbsp; 

  信威馬上一掌揮過來,打掉他的手臂,怒吼說:“你不要命了嗎?竟敢動敏敏?”

  “她在哪里?”智威仍是一臉拚命三郎的樣子。  敏敏不自覺的護(hù)著病房的門,智威一腳踏過去,要不是信威眼明手快,她早就被推倒了。  

  “讓他去吧!”信威按住想往前沖的妻子。

  拉開淡綠色的簾子,倩容就睡在白色的被單中,一臉安祥靜,雙手規(guī)矩地交疊,就好  像……好像躺在棺木里一樣。  智威心一驚,忙握住她的手,淺淺的脈搏沿著他的手指傳上來,混合入他的心跳;他摸摸她的臉頰,微熱的溫度暖著他的掌心。  哦!她還活著!  因為壓抑著感情的狂潮,智威的動作在敏敏的眼里,就彷佛一個殺手正在探測他狙擊的人是否已經(jīng)死亡,所以她站在床邊,小心戒備著。  

  倩容在騷動中醒來,恰巧面對的就是智威那咬牙僵硬的臉孔,她本能地坐起來,往敏敏那里靠,萬分驚恐地說:“我……我沒有要逃!”  敏敏攬住她,兩個女孩就如同林鳥般偎在一起,嚴(yán)慎地防著智威。

  倩容竟奔向別人,而不是奔向他!她應(yīng)該在他懷里的,他多想抱她,與她廝磨呵!但她卻和別人站在同一陣線,狠狠地割剮他已經(jīng)受創(chuàng)的心。  

  “倩容是我?guī)У结t(yī)院的,她人很虛弱,拜托你不要再嚇?biāo)!泵裘翩?zhèn)靜地說。

  這些話無異是火上加油,智威瞳孔放大,直盯著倩容,憤怒地說:“妳又編了什么故事?  是不是大加訴苦,說我如何把妳關(guān)在不是人住的小木屋,沒三餐、沒燈火,還有風(fēng)雨野獸的襲擊,害妳差點死在荒山野地,是不是?”  

  “我……沒有!辟蝗莸臏I水被逼了出來。

  “她是沒有!她不但一句苦都沒訴,你把她害成這樣,她還替你說話,幫你隱瞞,認(rèn)為一切都是她罪有應(yīng)得。”敏敏在一旁說公道話。

  “不要被她騙了!”智威受不了那淚水,激動地說:“問問她當(dāng)年做了什么?比起來,我  算是仁慈了,我再怎么狠,也狠不過她的殘忍狡詐!”  

  “倩容當(dāng)年那么做是不得已的,她是為了要籌錢救她父親!泵裘粼囍饧m紛說:“智威,倩容是真心懺侮,也已經(jīng)受了懲罰,你為什么不放過她,讓這段恩怨隨風(fēng)而逝呢?”  

  智威的臉一下凍成寒冰,他用極怪異的嘶啞聲調(diào)說:“哦!她連這段也說了?二嫂,看來妳也被她天使的外表所騙了。告訴妳,她可以掉一缸眼淚,說上一百個可歌可泣的故事,  但沒有一點一滴是真的。她渾身上下有的只是謊言和面具,用以包藏她那顆骯臟的心,如果妳輕易地相信她,就是中了她的詭計了!”

  這些話夠狠夠毒,字字像針般插入倩容的心底。她知道智威對她的觀感絕對是不好,但由他嘴里說出,又是在眾人面前,等于要把她殺得片甲不留。她是不是真的很骯臟……她驚  恐地想著,彷佛五臟六腑被人徹底翻攪,她撫住胃部,整個人忍不住激烈地嘔吐起來。

  “看看你做了什么!”敏敏叫著。  幾個護(hù)士進(jìn)來,倩容的靜脈注射針也差點被扯落,她幾乎嘔得不能呼吸,臉色發(fā)青。

  “你真的想害死她嗎?”敏敏也火大了,推著智威說:“你出去!出去!  你若再靠近她,真會有人以虐待婦女的罪名來逮捕你,你知道嗎?”

  智威震呆住了,倩容的痛苦扭絞他的心,他想向前趨開所有的人,帶她到很遠(yuǎn)的地方,  就他們兩個,他會好好照顧她……但他動彈不得,臉看起來仍是憤怒與仇恨,嘴里吐出僅有  的一句話是:“看看她!是不是很會裝模作樣呢?”  他幾乎不相信這句話是自己說的,彷佛他的體內(nèi)還住著另外一個人。

  “我們走吧!”信威用力拉住他,不容任何抗辯。  

  兩個男人離去后,倩容也漸漸平靜下來。  敏敏坐在椅子上,嘆一口氣說:“真搞不懂,智威為什么變得那么不可理喻?他原來并  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辟蝗萦挠牡卣f。

  “我一直認(rèn)為他是俞家最開朗熱情的一份子,當(dāng)年俞家還不太接受我的時候,只有他伸出歡迎的手臂,給人好溫暖的感覺。”敏敏繼續(xù)說。

  “妳那么好,俞家怎么會不接受妳呢?”倩容忍不住問。

  “那是一段好長的故事,以后有空再告訴妳!泵裘粑⑿χf:“我得先回  去和智威好  好談?wù),保證讓他放了妳。晚飯后,我再來陪妳。”

  “不必了,我已經(jīng)麻煩妳夠多了。”倩容說:“夜里反正都是睡覺,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妳確定?”敏敏不太放心地問。  

  “我確定,也堅持!辟蝗萦终f:“其實放不放我沒有關(guān)系,我只擔(dān)心我父親和哥哥在薩城監(jiān)獄的安全,妳能不能求智威饒過他們呢?”  

  “沒有問題。”敏敏信心十足地說:“妳好好保養(yǎng)身體,我明天來接妳出院,到時或許就會有好消息了!  

  敏敏走后,病房恢復(fù)了寂靜和孤獨。  窗外已是一片燈火,室內(nèi)卻是愁人的昏暗。倩容閉上眼,想牧場的日子,想父親哥哥,  想從前,想智威……淚水由緊閉的眼角流下。  極端疲憊的身子,在禱告及藥物下,緩緩沉入夢中,而那些夢也是很愁人的。  


 。  


  黑霧彌漫的夜,鐘敲三下,有人在靜寂的俞家大宅內(nèi)關(guān)掉警報器,安撫低鳴的狼犬,再由后門溜出來。  智威暗吁一口氣,他有多久沒做這種半夜離家的事了?大概也有十年以上吧!  今天為了倩容,他竟然重操舊業(yè),又回到青春期去了。  

  小心地發(fā)動引擎,將車子駛到大馬路上才敢開燈,然后猛加油,車子像箭一般沖了出去。  信威、敏敏和他在書房談了一個晚上,若不是這件事,他還不知道外表文靜優(yōu)雅的二嫂,  會有那種撼不動的意志力,只要她認(rèn)為對的,就一心堅持到底。  斗得過她字字鏗鏘有力的道理,也斗不過她澄靜無波,可一眼望穿人的眼光,難怪一向以狡獪敏捷著稱的二哥會栽在她的手里,變成一頭馴服的家常豹。

  “如果你不甘心,薩城監(jiān)獄方面,我可以自己出錢請家志設(shè)法解救!泵裘艉芨纱嗟卣f:  “他會聽我的!

  “薩城已陷入戰(zhàn)火,不如由我在附近找人手和管道,或許還快一些!毙磐妓髦。  

  “不必了!這是我的事,我和家志早有計畫,你們不要插手!敝峭䲠嗳坏卣f。

  “倩容呢?我可不能不管!泵裘舳⒅峭。

  “她也是我的事,你們更不能啰唆!”智威說。  

  結(jié)果兩方又是一場互不相讓的激辯,最后是信威從中調(diào)解說:“你們一個不放人,一個  不要她回  山上牧場。這樣好了,倩容就以敏敏朋友的身分住進(jìn)俞家,一方面可以調(diào)養(yǎng)身體,  一方面可以在智威的視線范圍內(nèi),然后等紀(jì)家父子救出來再作打算,如何?”  

  能不依嗎?再吵下去,如果信威也失去耐性,這場仗就打不了。  只要倩容不離開,他可以接受任何條件,最后,智威點頭了。

  回到房里,智威一直無法入睡,就如同過去幾夜,想到她獨自一人,心情就焦躁不能平息。  醫(yī)院安全嗎?  敏敏一定會說:再怎樣也比你這頭狼更安全!  

  車子無聲無息地泊在醫(yī)院的停車場,智威也無聲無息地躲過護(hù)士和警衛(wèi),來到倩容的病房。  她靜靜地沉睡著,臉上已恢復(fù)了紅暈,像一朵美麗的玫瑰,在寂靜的夜里吐著芳香,只  有他能夠沉醉;他的紫色星辰,全然地鎖在他的掌心里、他的氣息里、他的目光里,和他的心里,一刻都不能逃。  他握住她的手,先偎在臉龐,又一根根手指吻著。望著她秀美的容顏,聞著她花般的清  香,他的欲望排山倒海而來。兩年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觸動他,他的欲想就停留在薩城那個  黃昏,樹影、葉影和她的身影囚禁他,而今天也由她來釋放。  他克制不住了,輕吻她的唇,溫潤如花瓣,再來是她細(xì)柔的肌膚。他感覺她的鼻息,知  道她熟睡著,所以更不由自主地探人她薄薄的睡衣,撫摸她圓嫩的胸部和曾經(jīng)肆意親狎的蓓蕾。  她的身體動了,唇畔輕嘆一聲。智威肌肉一僵,發(fā)現(xiàn)自己整個人趴在她的身上。天呀!  這是醫(yī)院,而她正因藥物昏睡著,他在做什么呢?  兩年前在薩城,他可以怪興奮劑引起的沖動,今天又有什么理由呢?他再放任自己,只  怕真會成了名副其實的強(qiáng)暴者了。  他到浴室沖了一頭一臉的冰水,欲望卻仍膨脹著。  回  到房里,他不敢再碰她,只坐在遠(yuǎn)遠(yuǎn)的椅子上看守著她,就像守著一個會吸血的美麗女妖。  

  彷佛見到她唇畔有一絲笑容,手輕移到胸前。她夢見什么呢?是不是潛意識里知道,她又差點捕捉他、毀滅他?  不能再一次被她蠱惑,她的心中一向沒有他,他們之間只有欺騙、謊言、仇恨、報復(fù)和  償債,對她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再對她動情,他就是該死的混蛋,而且永不得超生了。  他在第一道曙光中悄悄離去,并下定決心,等她病好了,就送她回  臺灣,再救出紀(jì)家  父子,他就永遠(yuǎn)和他們沒有瓜葛了。  他要紫色星辰落入萬丈深淵的激流里,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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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倩容很早便醒來,但意識一直蒙蒙眬眬的。整晚她都夢見智威,先是很傷心,有飄零的  雨和凄然的淚;然后他吻她、抱她,火熱的肌膚傳達(dá)著強(qiáng)烈的索求,她陷入一個情欲極濃的  夢,深紅的空間裹什么都燃燒著。  睜開眼睛,她依然聞到他的氣味,在她身上淡淡印著,在空氣里如霧散著。  她太熟悉了,因為兩年來,那味道早已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只是今日更真切了。  

  當(dāng)然一切只是夢,他對她僅有鄙視和仇恨,且昨天他那番話在她心底挖了個大洞,令她  痛苦更甚以往,夜里卻又做這種綺想的夢,感覺更羞恥難堪了。  敏敏來時,她兀自呆著。

  “嗨!醫(yī)生說妳白血球指數(shù)恢復(fù)正常,燒也退了,我們準(zhǔn)備回家吧!敏敏愉快地說。  

  “家?”倩容不解地問。  

  “智威那人心腸還是軟的。”敏敏笑著說:“昨晚我們談了很久,他同意不送妳到牧場,  而以我朋友的身分暫住俞家做客。結(jié)果今天一早,他不曉得哪根筋又通了,答應(yīng)讓妳一星期后回臺灣,前帳一筆勾銷,妳說是不是好消息呢﹖”

  就這樣?他們之間就那么輕易結(jié)束了嗎?倩容絲毫沒有興奮或松一口氣的感覺,她突然想到說:“我父親和哥哥呢?他也放他們出來嗎?”  

  “現(xiàn)在情勢有些變化,智威是想讓他們出來,但薩城已落入反叛軍手中,可能要費一些  周折……”敏敏說。

  “什么?在反叛軍手中?那根本是機(jī)會渺茫了!倩容臉色慘白地說:“在兵荒馬亂的時候,他們不被子彈打死,也會活活餓死,在監(jiān)獄里更不可能逃生了!”

  “不要緊張,俞家已經(jīng)盡全力在救他們了!泵裘舭参克f。

  “不!這就是智威所樂意見到的!他不會在乎,否則他不會選在這危險的時刻送他們?nèi)?nbsp; 薩城……”  倩容忍不住想哭,但她不愿敏敏看她掉淚,所以話說一半,就走進(jìn)浴室,把臉埋在毛巾  里,難過了好一會兒。  

  難怪智威忽然“好心”的要送她回臺灣,原來是由于內(nèi)疚的心態(tài),反正兩條命也夠滿  足他的復(fù)仇了。  如果他害她失去親人,她會恨他一輩子;當(dāng)然他是無關(guān)痛癢的,但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  這個悲劇發(fā)生!  她知道,一切都要靠自己,她必須堅強(qiáng)。

  回到病房,倩容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她正要對敏敏說話,才發(fā)現(xiàn)智威坐在靠近門口的椅子上。  他今天穿得特別正式,白襯衫、淡藍(lán)領(lǐng)帶和黑色西裝,更顯出他的英挺迷人與風(fēng)度翩翩。  她很努力,才試著不讓自己心動。  她冷淡,他更冷淡,用無所謂的聲音說:“我二嫂把一切事都告訴妳了?”  

  “嗯!彼c點頭,并不看他。  

  智威等著她哭訴生氣,但她只是坐在床沿,連臉都不向著他,不禁令他有些火大,“妳認(rèn)為我該去救那兩個陷害我的人嗎?”  

  “智威!你怎么能這樣說話?”敏敏驚叫著。  

  “你有你的立場,不必問我的意見!辟蝗莼卮。  

  “對!我是不必問,因為妳也沒資格說!敝峭玖似饋,僵直地說:“做惡的人必有惡  果,我想你們這些把靈魂賣給撒旦的人,心里應(yīng)該都明白!  

  “智威,不是都說好了嗎?為什么又存心來攪局?”敏敏質(zhì)問他。

  他又盯了倩容一會,才冷笑一聲說:“我不是那種表面一套,心里又一套的兩面人,雖  然救我的仇人是件很困難的事,但我還是會信守承諾!

  “那就好了!”敏敏很怕他再口出惡言,忙說:“我待會兒就帶倩容回家。  你不是要和茱莉去聽歌劇嗎?快來不及了!  

  “二嫂,妳人太好了,我怕妳會吃虧!敝峭庥兴傅卣f,“不是每個楚楚可憐的女孩  都是小綿羊……”  

  “好了,我不要再聽了!”敏敏下了逐客令。  

  這時,有個盛裝打扮的女孩,拖著銀色的長裙和披肩進(jìn)來,先和敏敏招呼,再說:“智威,你不是說停一下嗎?都已經(jīng)五分鐘了,要趕不上開幕了!  

  智威故意給茱莉一個迷死人的微笑,與對倩容的陰冷判若兩人,然后低著嗓子,親昵地說:“我怎么舍得讓我的小美人久等呢?”  

  茱莉咯咯直笑,智威輕佻地吻她一下,又細(xì)心地牽起她的手,一對俊男美女卿卿我我地  離去。  倩容咬著唇,心在滴血,這就是大眾情人的智威,她永遠(yuǎn)看不見的一面。  

  在耳朵嗡嗡作響中,倩容聽見敏敏說:“很抱歉,沒想到智威的火氣還這么盛。不過妳放心,俞家很大,智威也常不在,就一個星期,要避開他是很容易的事!  

  “不必替我擔(dān)心,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辟蝗葺p聲說。

  敏敏看著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她,不知該說什么安慰的話,只溫柔地拍她的肩說:“妳收拾一下,我去辦出院手續(xù)!  

  其實她東西不多,早就收拾妥當(dāng)了。當(dāng)敏敏前腳一跨出,倩容就用醫(yī)院便條草草寫著:  敏敏姊:父兄命在旦夕,我實在無法枯坐干等,所以決定直接到薩國去。  拯救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俞紀(jì)兩家間的恩怨既了,我也不愿意再麻煩你們。  謝謝妳的照顧及好意,以后有機(jī)會再答謝。  

  她提了簡便的行李,就到醫(yī)院門口搭計程車。  這個計畫是方才在浴室中想到的,看到智威的冷漠及毫不隱藏的厭惡,更加強(qiáng)她的決心。  如果他們一家三口都死在薩城,他一定更快樂吧!倩容擦著淚想,外面的藍(lán)天又被她一  路哭模糊了。


 。  


  智威聽完歌劇,又請茱莉吃了一頓大餐,在天全黑時才一副浪子模樣回去,他進(jìn)門時還在想,或許他不該拒絕去俱樂部跳舞。  母親和大嫂帶著侄兒、侄女們在客廳看電視,他左右看看都沒有倩容的影子。  哼!她八成在睡覺,像客人一般享受著。  他脫下西裝,拉下領(lǐng)帶,還來不及答完母親的話就往樓上跑,每個客房都被他打開,但都整整齊齊的像沒人住。  倩容呢?他納悶著。  

  恰巧敏敏由房間出來,手上還抱著喂完奶的小立。  他走過去問:“倩容呢?”  

  “你還問她做什么?我以為你不想再看到她了!泵裘衾渲粡埬樥f。  

  “倩容呢?她為什么不在客房?”他執(zhí)拗地問。

  “她直接從醫(yī)院到機(jī)場,飛到薩國去了”敏敏沒好氣地說。

  “什么?”他全身的血直沖到腦門,人差點站不住,“妳竟讓她去薩國?  那里戰(zhàn)火連天、死傷遍地,她一個孤弱女子,妳竟然讓她到那種地方?”  偌大的客廳頓時安靜下來,十幾只眼睛同時從挑高的空間向上望著他,看他在二樓長廊  瘋狂地叫著。

  “你把人家父兄送到那里,她當(dāng)然要去呀!”敏敏無畏地直視他,“而且你態(tài)度那么差,  她根本不相信你會去救人,她不靠自己,難道還指望你嗎?”

  “天呀!”智威捏緊拳頭說:“她病還沒好,人又那么虛弱,像風(fēng)一吹就會化掉,她去能  做什么呢?那些槍彈、士兵、饑民……天呀!她還能活嗎……”

  “她說不關(guān)你的事!彼纳袂榱钏行┎话病  “天殺的不關(guān)我的事!”他的青筋隨著怒吼爆出。  小立“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信威由書房跑出來,看見這一團(tuán)亂,馬上把兒子交給上  樓來抱的母親,自己則把快要失去理智的智威拖進(jìn)房內(nèi)。

  “她竟然沒有阻止倩容!”智威到書房時仍吼著。  

  “怎么沒有?”信威用嚴(yán)厲的聲音說,“敏敏還巴巴地追去機(jī)場,死勸活勸,你的紀(jì)倩容就是不肯回  來。腳長在她身上,我們能怎么樣?難不成去擋她的飛機(jī)嗎?”  

  “是該擋!那個鬼地方早就不該有任何航班了!”智威一拳打在桌子上。  

  敏敏沒想到他的反應(yīng)會那么激烈,既意外又不解,忍不住問:“你不是恨她嗎?說她多  虛偽可惡嗎?為什么要生氣?為什么要在乎?”

  “我不在乎,但我生氣,我恨不得一箭穿透她的心!”智威雙眼布滿紅絲地說:“她是天底下最笨的白癡!她不知道什么叫戰(zhàn)區(qū),電視上至少也看過,一個男人進(jìn)去都會死無全尸了,  她一個女人能做什么?這不是故意要把我弄得精神錯亂她才甘心嗎?”

  “智威,你真莫名其妙,她已經(jīng)自己走了,又不愿意麻煩我們,你還咒她罵她做什么?”  信威也糊涂了。

  一種女性的直覺,讓敏敏心有所感,她換個口氣,不再刺激他,改用很溫和的語氣說:  “倩容說她有辦法。她說薩國是個天王教國家,無論政府軍或反叛軍都對教會存著一番敬意。  而她和教會很熟,或許比家志那票硬闖的亡命之徒,還更有希望救出她的家人。”  

  “見鬼的教會!她以為她有上帝的不死之身,她以為基督那穌是防彈衣嗎?  她……她甚至連個十字架都沒帶……”智威的聲音愈說愈低,他撫著頸上的煉子喃喃說:  “我的紫色星辰,我準(zhǔn)備要將妳丟進(jìn)黑色的河流,妳卻非逼著我跳入萬丈深淵不可!就像那愚蠢的赫肯,竟會為一顆星星跳崖自殺……”

  “他在胡說什么?”信威一頭霧水,“一下星星,一下河流,一下又跳崖自殺?”  

  才說完“殺”字,智威就沖了出去,敏敏、信威急忙追著,生怕他會直接跳下樓。  結(jié)果他是回房,乒乓砰砰地翻箱倒柜,到浴室套一件牛仔褲,拿了一個旅行袋就要出  門。  

  “你要去哪里?”信威阻止他說。  “去薩國。”他簡單地回  答,繼續(xù)往前走。

  “你瘋了!好!別說那里在打仗,你可能有生命危險,”信威氣惱地說:“還有合并案,  明天就要簽約了,那是你辛苦得來的成果,你不親自接收嗎?”

  “你去簽約就好,不必我在場!”智威穿上鞋子。  

  “你要把功勞成果全讓給我?”信威無法署信地說。  

  “你要的話全拿去,公司、股票,我不在乎!”智威坐上車子說;“我只要去找倩容,沒有她,我絕不回  來!”  

  汽車一溜煙消失在黑夜中,只有那雨盞車尾燈遠(yuǎn)遠(yuǎn)迤邐著,直到看不見為止。  

  “我真不懂,他辛辛苦苦的綁架她,又萬般地羞辱她,現(xiàn)在竟不顧危險要去找她。”信  威搖搖頭說:“他是哪里出了毛病?”  

  “他沒有毛病,他只是愛上倩容,而且兩年前就愛她了!泵裘袈冻鲆粋模糊的微笑說。

  “他愛她?妳沒弄錯吧?”信威不同意地說:“他如果愛她,為什么還對她那么壞,又口出惡言、又身心折磨的?智威不是有虐待狂的人,我看是恨還差不多!”  

  “嘿!你忘了你當(dāng)初是怎么對我的嗎?”敏敏挽住丈夫的手臂,眼神晶亮地說:“你不是因為固執(zhí)愚鈍,把我們兩個都搞得慘兮兮的嗎?”  

  信威望著她,沉醉在她的眸子里,說:“怎么忘得掉?我只是沒想到有人也會和我們一樣,愛得那么慘烈。”  

  “很慘烈嗎?”敏敏輕笑著說。

  “是呀!四個傷痕都還在,愛妳真讓我元氣大傷!彼侵拇秸f:“難怪人家說真愛  一輩子只有一次,再多,命都沒有了!  

  敏敏輕偎在丈夫的懷裹,心中滿是甜美幸福的滋味。

  黑夜的盡頭有淺淡的藍(lán)光,透著幾絲暗紅余暉,像將冷的灰燼,也像南方遙遠(yuǎn)的戰(zhàn)火,  在那里吶喊著。  希望智威和倩容都能夠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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