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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兒千金 第九章

  單小桑從來不知道,自己一個人的錯誤,竟會跟著賠上這么多無辜的人。  

  一想到他們無助絕望、饑寒交迫的被囚禁在柴房里,她的心就像有把火在燒一樣。  

  那樣凄厲、絕望的哀嚎聲終夜不斷,像慢性凌遲,一刀一刀戳進(jìn)她的心坎。  

  單小桑緊抓著棉被,將自己緊緊包裹起來,想將聲音阻隔在外,奈何凄厲的呼喊,還是宛如鬼魅般鉆進(jìn)她的耳朵里。  

  她知道平云飛是想藉由這些人來折磨她,但這是她罪有應(yīng)得,所有的罪都應(yīng)由她一個人來擔(dān),不該有人因她而受累!  

  而眼前,除了水蓮之外,恐怕沒有人能夠幫她了。  

  “水蓮,我求你!”單小桑兩腿一曲,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少夫人,您這是做甚么?”  

  水蓮大驚失色的急忙也跪了下來。  

  “我不是甚么少夫人,只是個冒名頂替的小乞丐,但我實(shí)在不能讓任何人因?yàn)槲叶芾,水蓮——求你幫幫我!?nbsp; 

  “少夫人——”看著單小桑憔悴不堪的模樣,水蓮的眼眶不覺紅了起來。  

  事發(fā)至今,水蓮從來沒有改變過,對單小桑的尊敬與感激,她相信,像她這么好的人,這么做一定是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在水蓮心里,單小桑永遠(yuǎn)是少夫人,少夫人對她們這些下人的好,她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  

  “我這就去!彼徰杆俨粮蓽I,起身朝門外急奔而去。  

  漫長的等待幾乎像一輩子那么長,就在她幾乎絕望之際,門外終于響起熟悉的沉穩(wěn)腳步聲。  

  一見到他挺拔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單小桑就急忙迎上前去。  

  “我求你放過他們!”  

  平云飛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他是來看她驚怕狼狽的模樣,沒想到她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替那群臭乞丐求情。  

  “求我?你自己都是階下囚了,還有資格替誰求情?”他毫不留情的譏諷道。  

  “他們或許與我無親無故,但他們都是無辜的!”  

  單小桑仰望著一臉凜不可親的他,感覺彼此之間遙遠(yuǎn)的距離,就像天和地。  

  “他們跟你一樣都是乞丐,骨子里同樣流著卑賤、不知羞恥的血液,怎么會無辜?”他的話宛如一記記利箭,刺得她千瘡百孔。  

  “我們雖然是乞丐,但我們不偷不騙,并不可恥——”  

  “別再提了!你的身分實(shí)在令我作嘔!”他冷厲的打斷她。  

  他看著她眼底受傷的神色,遽然轉(zhuǎn)頭望向窗外,鄙夷的冷笑起來。  

  “瞧瞧這些人!又窮又病、臟臭不堪,用這么卑微可憐的姿態(tài)活著,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平云飛的這番話,像是殘忍踐踏了她的尊嚴(yán)。  

  她知道,他痛恨、鄙視她的身分,更恨不得她從未出現(xiàn)過,她的卑微,對他而言只是一種羞辱。  

  “求你放過他們,你的恨,盡管沖著我來好了!”咚的一聲,她遽然在他跟前跪了下來!八械倪^,都該由我一個人來受!”  

  平云飛冷臉望著跪在前頭的小人兒,許久才從齒縫間擠出一句。  

  “你真想奮不顧身,保全那些乞丐?”  

  勇敢的咽下淚水,她堅定的點(diǎn)點(diǎn)頭。  

  “很好!”他的冷笑里藏著近乎心碎的痛。  

  她竟然愿意幫一群毫不相干的乞丐求情、愿意為了二十兩銀子的恩惠,幫尉令堯開罪,然而對于付出真心的他,卻不惜欺騙?  

  這是她逼他做出的選擇!  

  他會讓她知道,對待一個騙子,他的心能冷酷到甚么程度!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入夜時分的醉美樓,人來人往、鶯聲燕語不絕于耳。  

  樓里的姑娘莫不使出渾身招數(shù),把來客伺候得服服貼貼,好多拿點(diǎn)銀子,然而今晚的來客卻像是在期待些甚么,不是心不在焉,要不就是不住的往樓上看。  

  然而越是如此,姑娘們就越是賣勁的使出渾身解數(shù),勸酒、撒嬌的聲音,把醉美樓炒得是一片熱絡(luò)。  

  然而呼應(yīng)著熱鬧非凡的喧鬧聲的,卻是樓上一間廂房里,一聲聲哀切的低泣。  

  “我的姑奶奶——我拜托你別再哭了!聽聽樓下這聲音,多少人沖著你的面子來捧場,要換作別的姑娘,怕是笑還來不及哪!”  

  一名濃妝艷抹、約莫三十開外,卻風(fēng)韻猶存的鴇娘,在床邊賣力的哄勸著。  

  這嫩丫頭送進(jìn)醉美樓來幾天,她的哭聲從沒停過,聽得她耳朵都快長繭了!  

  單小桑聽著鴇娘的一番話,哭得更是慘烈了。  

  雖然她只是名乞丐,但起碼也清清白白,她怎么也沒想到,平云飛竟會把她賣進(jìn)了青樓。  

  但是她先欺騙了他,有甚么資格要求他的原諒?  

  她是——活該!  

  令她傷心的,卻不是自己如今的下場,而是平云飛送走她時,那毫不留情面、不曾回頭的絕情,如今她萬念俱灰,只好以哭來宣泄絕望。  

  “你知不知道,一聽說你跟那孫家千金長得一模一樣,多少人早已慕名而來,連樓門都差點(diǎn)給擠破了,還有人愿意以上萬兩銀子,包下你一夜哪!”  

  “可我畢竟曾是平云飛的妻子,怎么可以——”單小桑哀凄的咬著唇。  

  雖然她只是個小乞兒,一女不事二夫的道理,她卻是懂得的。  

  “唉喲!我說丫頭,你的來歷咱們都心知肚明,你也別再擺甚么派頭,自以為還是平府少夫人,更何況,這些上門的客人,可也都是些來頭不小的公子、老爺,人家看上你,算是已經(jīng)看得起你了!”鴇娘不屑的嗤道。  

  單小桑抬起一雙紅腫的眼,看著鴇娘勢利的嘴臉,不明白世間的人,為何總把財勢看得這么重?!  

  她不發(fā)一語,依舊低頭抽泣著,看得鴇娘是心煩意亂。  

  “橫豎今晚你是非蹚這趟渾水不可了,你啊——就自個兒好好想想吧!”鴇娘搖著香扇、扭著豐臀,逕自開門而去。  

  然而一步出房門,不見鴇娘下樓招待來客,卻反倒走進(jìn)了隔壁的廂房里。  

  只見里頭的大桌旁,坐了一名偉岸男子,面色陰沉的獨(dú)自喝著酒。  

  鴇娘收起香扇嘆了口氣,忍不住開口道:  

  “平少爺,也夠了吧?我看那丫頭是當(dāng)真嚇壞——”  

  平云飛陰鷙的眼神,教老鴇陡然住了口。  

  “這里何時輪得到你發(fā)號施令?”  

  “唉呀,平少爺!銀花我怎么敢呢?”不愧是見慣大風(fēng)大浪,鴇娘很快綻出一抹笑,替自己緩頰,“我只是擔(dān)心把那丫頭逼急了,怕她會做出傻事來!”  

  “你以為我會在乎她的生死?”  

  不在乎?鴇娘看著桌上幾壺酒,不以為然的挑了下精心描繪的眉頭。怕是幾天來,從隔壁房傳來的哀切哭聲,早已擾得他心緒大亂。  

  “平少爺,樓下的客人也來得差不多了!  

  鴇娘有意無意的暗示他道,平云飛卻仍一逕的往嘴里灌酒,始終不吭一聲。  

  “平少爺,您當(dāng)真要把她給賣了?”鴇娘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想試探些甚么?”平云飛慍怒的質(zhì)問道。  

  難道連這鴇娘都懷疑他的決心,認(rèn)為他不敢?  

  “告訴你!我誰也不在乎,就算把她給賣了,我也不會眨一下眼。”  

  懷著不知說給誰聽的怒氣,他丟下這么句,就宛如一陣暴風(fēng)急卷了出去。  

  一看到平云飛怒氣沖沖的背影,鴇娘不免犯嘀咕了。  

  這人說走就走,也不先知會她一聲,今晚這丫頭到底賣是不賣?  

  “嬤嬤,樓下有位公子找您呢!”突然間,一名跑腿丫頭跑進(jìn)來通報道。  

  “公子?”  

  “是!是名模樣挺俊俏的公子爺!”跑腿丫頭嘴邊的傻笑隱約漾著春意。  

  “收收你那癡相,若沒見識過男人,改天我讓你進(jìn)場開葷去!”悶了一肚子牢騷,心情壞透的鴇娘,忍不住啐罵道。  

  “不,嬤嬤,我下回不敢了!”跑腿丫頭白著臉,倉皇的往外跑。  

  一看到她那慌慌張張的模樣,鴇娘不免又是兩句嘀咕,才姍姍下樓。  

  她一下樓,果然見到角落邊,一名高大英挺的男子,正背對著她而坐。  

  “唉呀——這位公子爺,您是第一次到醉美樓來吧?可有喜歡的姑娘?”  

  鴇娘一見到這名衣著、氣度不凡的男人,立刻甩著香絹迎上前去,施展圓滑的手腕殷勤招呼起來。  

  “有。”男人甩開折扇,好整以暇的回頭一笑。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咱們鼎鼎大名的康少爺呀!”  

  雖然康世熙只上過醉美樓一回,但他那張迷死半蘇州城窯姐的俊美相貌,跟一擲千金的闊氣,她可是怎么也不會忘記!  

  “康少爺中意哪位姑娘?我立刻差人吩咐去!”一見財神爺上了門,鴇娘的笑容益發(fā)熱絡(luò)了起來。  

  “單小桑姑娘!”  

  愣了下,鴇娘才語帶抱歉的笑道:  

  “康少爺,真是對不住!單姑娘今晚才要競標(biāo),您若喜歡,等會兒盡管出價就是!  

  “我想買下她!  

  此話一出,鴇娘的臉立刻僵白幾分,好半晌,才終于恢復(fù)。  

  “康少爺,不是我不愿做您生意,實(shí)在是這姑娘——賣不得!”  

  “為甚么?”  

  “這……”鴇娘的神色為難了起來。“這姑娘特別些,恐怕要另一位公子同意才成,我不敢擅做主意!  

  康世熙嘴邊噙著笑,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往她面前一晃。  

  鴇娘狐疑的接過一看,登時兩眼睜得宛如銅鈴那般大。  

  “十……十萬兩?”鴇娘用力咽下一口氣。  

  “讓我?guī)ё邌喂媚铩⒁矂e透露是我買走了她,這十萬兩就是你的了!”  

  要是賺進(jìn)這十萬兩,她怕是吃香喝辣再也不愁了!  

  鴇娘沒有猶豫多久,畢竟手里握著這么張鉅額的銀票,有誰能抗拒得了?  

  反正她終究只是個小乞丐,到時就誆騙平云飛,說是這丫頭跑了,不但把責(zé)任推得一干二凈,還能賺進(jìn)這一大筆銀子,豈不一舉兩得?  

  她銀花可是聰明人,這種千載難逢的機(jī)會,自然不會白白放過。  

  “跟我來吧!”  

  鴇娘將銀票妥貼的收進(jìn)懷里,領(lǐng)頭就朝樓上走去。  

  來到一間廂房外,鴇娘指了指門內(nèi)。  

  “人就在里面!  

  康世熙點(diǎn)點(diǎn)頭,逕自開了門。  

  突如其來的開門聲,讓單小桑陡然驚跳了起來,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門口站著一抹熟悉的身影。  

  “你——”單小桑睜著哭紅的雙眼,驚訝的望著門外瀟灑的身影。  

  “跟我走吧!”  

  康世熙綻起一抹笑,緩緩朝她伸出手。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甚么?她逃走了?”  

  當(dāng)平云飛再度回到醉美樓,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簡直震懾得他呆立當(dāng)場。  

  怎么可能?她口口聲聲要扛下所有的罪,怎么會逃走?  

  平云飛火速沖進(jìn)樓上的廂房,在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間后,像是失去理智般,對天狂吼了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的!”  

  不,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她欺騙了他,該是要受到嚴(yán)厲無情的懲罰,怎么可以就這么脫逃?  

  “你說?她甚么時候逃走的?往哪逃了?”  

  “平少爺,這我也不……不知……”  

  “別凈說些廢話!”平云飛一掌拎起鴇娘,暴怒的吼住她。  

  “平少爺,饒命啊!”  

  看著鴇娘驚懼萬分的神色,平云飛遽然一松手,開始在房內(nèi)焦躁的轉(zhuǎn)起圈來。  

  平云飛畢竟不是簡單的人物,待情緒稍稍平靜一些,終于看出鴇娘神色間的不對勁。  

  “你是不是瞞了我甚么?”他的利眸足以教人無所遁形。  

  “沒、沒有……唉喲,疼!”遽然被扭起的手腕,痛得鴇娘哭爹喊娘。  

  “說!”平云飛扭得鴇娘一只手臂隱隱泛青,卻一點(diǎn)也不手軟。  

  “好,我說、我說!”鴇娘終于吞吞吐吐的說道:“單姑娘被人買走了。”  

  平云飛怔然望著老鴇一開一合的鮮紅大嘴,血色迅速從俊臉上褪盡。  

  她被買走了——她被買走了?  

  這幾個字宛如一記響鐘,在平云飛的腦子里反覆的回蕩著。  

  霎時,他整個人泛起一股空冷,那種惶然觸不著邊際的感覺,仿佛迷失了,那種心口緊揪的痛,卻又像是弄丟了珍貴的東西。  

  珍貴的東西?  

  不,他只是憤怒自己的報仇計畫,無法完美施行,絕不是因?yàn)樗牟恢ハ颉?nbsp; 

  對他而言,她如今唯一存在的價值,就是償還所欠他的,至于愛——早已隨著真相大白而消失殆盡了!  

  是的!他不愛她,有的,只是恨!  

  “誰準(zhǔn)你把她賣了?”  

  他暴怒的一把拂掉所有的東西,巨大的碎裂聲,讓老鴇幾乎嚇破膽。  

  “平……平少爺,我也是見您對這丫頭,一副深惡痛絕的樣子,所以才好心替您出口氣——”老鴇試圖為自己的見錢眼開開脫。  

  “你把她賣給誰了?”  

  “我……我也不認(rèn)得那公子爺,只知道那人俊俏得很,舉止、衣著像是來自大戶人家!兵d娘發(fā)顫的手緊捏著懷里的十萬兩銀票,硬是守緊了口風(fēng)。  

  “你竟然敢自作主張,簡直該死!”平云飛盛怒的收緊大掌,幾乎折斷鴇娘的手腕。  

  “救命啊——疼死我啦——”  

  看著鴇娘鼻涕眼淚齊飛的狼狽樣,平云飛終于憤然甩開她。  

  他朝鴇娘投下最后一瞥,面無表情的步出房門。  

  “派人把這里給我全拆了!”  

  朝門外的護(hù)衛(wèi)吩咐一句,他隨即頭也不回的離開醉美樓。  

  單小桑,事情還沒有完!  

  你休想就這么逃走,無論是天涯海角,我都會把你給追回來!  

  他告訴自己,等他找到她的那一天,他一定會親手把利刃架上她的脖子!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接下來的幾個月,他派出了所有的人手四處尋找,也雇了幾名厲害的探子去打探她的下落,奈何她就像蒸發(fā)了一樣,完全沒有留下半點(diǎn)蹤跡。  

  他不敢相信,她就這么消失了,成了另一個男人的美麗收藏品。  

  不知怎么的,這個念頭竟讓他心痛難當(dāng),尤其是一想到她躺在其他男人懷中,他更是焦躁得恨不得殺人。  

  他所有的注意力,不再放在生意、或者跟尉令堯之間的明爭暗斗上,而是專注在任何有關(guān)單小桑下落的消息。  

  只是,面對宛如大海撈針般的杳無音訊,他完全無計可施。  

  幾個月下來,他變得更加深沉陰郁、憤世嫉俗,仿佛只是一具為了恨意而活的行尸走肉,更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怪物。  

  “少爺,世熙表少爺在門外要見您!  

  一名小丫鬟神色有些畏懼的進(jìn)房通報道,兩眼還不住往陰暗的房內(nèi)瞄著。  

  單小桑離開后,平云飛搬進(jìn)了偏靜的東苑,死氣沉沉的氣氛,讓這里更像是森羅殿,除非不得已,連下人也不想輕易踏進(jìn)這里一步。  

  “不見!”他陰森的吐出一句。  

  丫鬟愣了下,怯怯的看了眼門外,似乎還想再說些甚么。  

  “沒聽到我說的話?”  

  平云飛抬起那雙,比森羅殿還要陰冷的眸一掃,小丫鬟頓時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但康世熙也不是那么容易打發(fā)的人,既然平云飛不歡迎他,他只好不請自來。  

  “表哥!”  

  熟悉的聲音,驚起了沉思的平云飛。  

  “誰讓你進(jìn)來的?”他抬起冷眸瞪著眼前的俊臉。“出去!”  

  “我是受托來通知你一件事,說完我就走。”  

  平云飛面無表情的瞪視他半晌,而后逕自閉起眼,像對他要說的話毫無興趣。  

  “小桑想見你!  

  一句話,遽然撼動了他維持了近八個月的冷靜。  

  “單小桑?”平云飛眸光一凜,語氣中有著連他自己也沒有發(fā)現(xiàn)的緊繃。  

  康世熙平靜的點(diǎn)了下頭。  

  “她在你那?”  

  甚至不等他回答,平云飛已遽然躍起,霍然一把揪起他的衣襟。  

  “你這個天殺的混蛋!”這八個月來,他竟然把她藏在他府里?  

  天知道,他幾乎把整個蘇州城給翻過來了,沒想到她人卻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藏匿在這小子府里?  

  “是你把單小桑給買走了?”俊俏、衣著不凡——他怎么沒想到會是康世熙?  

  “沒錯!笨凳牢鯇λ樕蠎嵟脦缀跻?dú)⑷说谋砬椋瑳]有半點(diǎn)畏懼!拔艺陕牭搅讼⒉炮s過去,不希望你一時沖動釀下錯事!  

  “你哪來天大的膽子,敢插手我的事?”平云飛的話,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澳莻滿嘴謊言的小乞丐是罪有應(yīng)得,我做甚么都弭平不了我所受的羞辱!”  

  “你這么恨她,就因?yàn)樗纳矸肿屇阕饑?yán)掃地?讓你高高在上的平家大少,成了眾人的笑柄?”  

  他的話仿佛筆直戳進(jìn)了他的傷疤,平云飛的神情益加陰鷙起來。  

  “這里沒有你開口的余地!”他惡狠狠的警告他。  

  “我只是要你好好的想一想,別讓恨意蒙蔽了一切!  

  “我沒有被任何東西蒙蔽,我清楚知道誰該為她的欺騙、背叛付出代價,即使她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她揪出來,要她一筆一筆的償還!”  

  嘆了口氣,康世熙知道他心中深沉的恨意,怕是怎么也消除不去了!  

  “小桑要臨盆了,她想見你最后一面!  

  臨盆?她有孩子了?  

  “你竟然強(qiáng)占了她?!”平云飛遽然一掌掐住他的頸子,憤怒得恨不得殺了他。  

  “表哥,我?guī)ё咝∩2虐藗月,那絕不可能是我的孩子!笨凳牢跗届o的提醒他。  

  八個月?這么說——是他的孩子,早在他狠心把她賣入青樓,她就已經(jīng)懷了兩個月的身孕?  

  平云飛怎么也無法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巨大沖擊,單小!谷粦蚜怂暮⒆?  

  他怔然松開手,整個人陷入震懾的恍惚中,直到康世熙方才的話,重新躍進(jìn)他的腦子里。  

  “你剛剛說——她要見我最后一面?”這聽來實(shí)在不尋常。  

  康世熙定定的望著他,平靜吐出一句。  

  “已經(jīng)兩天兩夜了,孩子始終出不來,產(chǎn)婆說這種難產(chǎn)棘手得很,母子怕是捱不過了!  

  另一記更撼人的響雷,轟得他腦子一片空白。  

  難產(chǎn)?他的意思是說,不止孩子,就連單小桑也會死?  

  不知怎么的,此刻腦海中清晰浮現(xiàn)的畫面,竟是單小桑挺著便便大腹,孱弱無助的模樣。  

  “情況頗為危急,不能再拖了!”  

  看著康世熙開始顯現(xiàn)焦意的俊臉,平云飛的雙腳卻像是被定住似的,怎么也拔不開。  

  曾經(jīng),他是那樣瘋狂、不顧一切的找了她近八個月之久,如今一旦知道她的消息,他反倒卻步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害怕看到她此刻的模樣,也害怕自己誓死堅守的恨意,會脆弱得再也不堪一擊,更害怕重逢后必須面對的,是殘酷的死亡。  

  “我不去!彼崛粍e過頭,掩飾眼底一閃而逝的掙扎。  

  “你甚至不肯去見她最后一面?”  

  “我恨她!”平云飛得用全身所有的力量,才能吐出這句話來!拔液敛辉诤跛乃阑!”  

  “你最好別后悔!  

  悠悠留下一句話,康世熙頭也不回的走了。  

  平云飛聽著他的腳步聲越行越遠(yuǎn),直至完全聽不見,他才頹然跌坐在椅子上。  

  他終于找到她了!  

  她始終好端端的待在蘇州城里,就近在咫尺。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是如何熬過這八個月來的煎熬?!  

  煎熬?對于一個他深惡痛絕、恨之入骨的女人,他竟然會用煎熬這兩個字?  

  仰望著蒼天,他竟然無從解釋起自己復(fù)雜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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