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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練 試練

  “是嗎?”她瞇著眼睛問:“上帝真的與我們同在?你真相信?”  

  說話的時候,她并不安份,雙腿不停的彈動,一邊聽耳筒收音機,還連帶咀嚼口香糖,半絲誠意也沒有,脫口而出,問我這么嚴肅的問題。  

  她的頭發(fā)剪成一層一層,熨得似鐵絲般,四處灑開,發(fā)消已經(jīng)焦黃,頭頂還染著一片彩藍。濃厚的化妝搭在臉上,卻掩不住她精致的五官。  

  如果把化妝抹掉,發(fā)型改一改,換掉身上的衣服,她也許就是一般人所說的青春玉女。  

  如果她肯換下身上的衣服,如果她身上穿的可以算是衣服——那些黑色的,一條一搭,拉過來又扯過去的廉價時裝,線口早已松掉,紐子一半掉下來,似在身上披一張骯臟的床單。  

  很多人問過我這樣的問題:你真相信上帝?  

  自從在初三,我決定讀神學做牧羊人以來,連父母親都這樣問過我。  

  活潑頑皮的同學們,也不放過我。  

  我早有一大套理論,隨時取出與他們辯證,但今日,被這女孩子一問,我竟然答不出來。我在教會里,已經(jīng)接近休息的時分,聚會早已散去,只剩下我與清潔工人。  

  剛要走,她進來了,背著大袋.手上戴露指手套,足上共穿兩只鑲花邊的襪子,銀色皮鞋,脖子上掛滿假珠子,大耳環(huán)。  

  她像棵裝飾好的圣誕樹。  

  我忍不住微笑。  

  從前,他們稱這種不羈的少女為女阿飛,現(xiàn)在真不知這叫什么,想必有個專用名詞。  

  她扭著走過來,一邊詫異的問:“怎么,現(xiàn)在流行白襯衫卡其褲?不會吧,這么土!  

  “我是本教會的弟兄!  

  “呵!什么叫弟兄?”  

  “在教會中,人人像兄弟姊妹一樣。”  

  誰知這么簡單的一句話,引得她轟然大笑,彎下腰,踢足。  

  這樣的女孩子,怎么會走進來?  

  她自己告訴我,“我偶然路過,經(jīng)過這里,好奇,進來瞧瞧,弟兄,你看我,還有救沒救?”  

  我溫和的說,“上帝救世人!  

  “是嗎,上帝真與我們同在?你真相信?”她問。  

  我說:“是,我相信!  

  “怎么會,怎度可能,他在什么地方,他看到你,看得到我?說來聽聽。”  

  “請來做禮拜,牧師會得告訴你!  

  她扁扁嘴,“拉客!”  

  “今天我們要休息了。”  

  “逐客?”  

  她牙尖嘴利。  

  我撿起公事包離開,她緊緊貼在我身后。  

  她嘴巴在哼一首歌:“你你你,你使我震蕩……”  

  奇怪,她跟牢我干什么?  

  司機看到我,把車子駛過來。  

  她吹口哨,“沒想到你是富家子。”  

  我拉開車門,她忽然開進車子,“送我一程!彼呀(jīng)坐好。  

  我很猶豫,請客容易送客難,不過有司機在,我也不怕。  

  她狡猾的笑,“上帝救世人,你剛送我一程都不肯,說時容易做時難!  

  她也說得有理。  

  她向我擠擠眼,“上主連麻風病人都醫(yī),你呢?”  

  我沒想到她知道這么多典故,不禁看她一眼。  

  她得意洋洋地說:“幼時,我上過主日學呢!  

  “去哪里?”我問。  

  她雙眼骨碌碌的轉,“兜兜圈子再說!  

  我同司機說:“先把我送回去,隨即送這位小姐!  

  司機在倒后鏡看她一眼,不作聲。  

  “你這么傲慢,怎么做個好弟兄?”她問。  

  我在家門前下了車。  

  她也說得對。理論上我很明白,越是罪人,越需要赦免,但真正看到她那樣的女子,先嚇個半死,動彈不得,她還不算是壞人,只不過背境環(huán)景與我略有不同而已。  

  回到家,我想了很久,她是否來試練我的人?  

  那夜我睡得很壞。  

  第二天出門去上課,有人在門口叫住我。  

  “嗨。”  

  是昨天那女孩子,今日改穿窄褲靴子,坐在欄桿上,半仰起頭,眼睛仍瞇成一條縫。  

  她尋上門來,怎么辦?只得沉著應付。  

  “不睬我?對對對,分別為圣,你是圣人,我是罪人,哈哈哈哈哈你不救我嗎,你看著我沉淪?”  

  我轉身沉著的答。“小姐,如果你有困難,我愿意與你參詳,但如果你只為取笑我,恕我對你冷淡。”  

  她一呆。  

  我已經(jīng)上了車。  

  我益發(fā)覺得,做牧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放學,她已不在,當然,傍晚時分,正是他們開始出動的好時光,我搖搖頭,回房溫習功課。  

  對牢課本,我卻在想別的問題。  

  我一直坐在臺前到深夜,唱機放著柴可夫斯基的鋼琴協(xié)奏曲,近十二點時,天下起雨來。  

  窗口朝花園,玻璃上發(fā)出嗒嗒聲,我開頭以為是雨聲,后來覺得聲音太大,起了疑心,看出窗戶外,只覺漆黑一片,再凝睛,忽而看到花叢樹影中有一張面孔,嚇得我跳起來。  

  鬼?  

  書生在書房夜讀,女鬼出來引誘他,這些故事在今日還會發(fā)生?  

  我退至房間一角發(fā)呆,那是一個女人的面孔,她伸出手來拍我的窗門,一邊張開嘴叫,我聽不到聲音,因為玻璃隔著我們。  

  我終於鼓起勇氣,過去打開窗門一條縫。  

  那女子喘息,“放我進來!”  

  她整個身子被雨淋濕,頭發(fā)黏在臉上,化妝品糊掉,青一團紫一團。  

  她突叫,“放我進來,他們在追我,快放我進來!  

  我認出她,她就是那個問我是否真信上帝的女孩子。  

  “我是蘇珊,你認得我,快放我進來。”  

  我把窗戶推開.風跟雨立刻飄進書房。  

  “我開門給你!  

  “不,來不及了,快!  

  她已攀進窗門,我一拉,她聳身跳進來,一跤摔倒在地上。  

  我扶起她。  

  她雪雪呼痛。  

  “你受傷?”我驚問。  

  “快把窗簾拉攏!彼Ьo牙關。  

  我立刻放下簾子。  

  到這個時候,我發(fā)覺她臉上腫的青的不是化妝,而是傷痕,手臂上有條傷痕,正在流血,衣服上全是泥漿,又撕成一條一條。  

  我扶她進浴間,“快洗一洗,然后讓我看要不要叫醫(yī)生!  

  “不,不要醫(yī)生。”她驚惶欲絕。  

  “看,”我問:“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一個信上帝的人?”  

  她過半晌,只得點點頭。  

  我回房去取了我的卡其褲與襯衫給她換。  

  她進浴室去。  

  我說:“別鎖門,有什么事我可以知道!  

  她點點頭。  

  她遭人毆打。誰?當然是仇人。  

  這樣的女孩子平日撩事斗非,得罪人不會少,同她作對的,說不定也是一幫年紀相仿的女孩。  

  為一點點小事,或為爭臺子,或為爭男友,甚至是看不順眼,都可以拔出刀子相向。  

  可怕。  

  這樣一個可怕的女子,此刻就在我家的浴室里。  

  我不禁頭痛起來。  

  她出來了。  

  我抬眼看去,幾乎不認得她。她渾身經(jīng)過洗刷,一切鉛華盡去,頭發(fā)馴服,面孔素凈,至今我才看清楚她的五官,不失秀麗,她臉頰上有瘀青,嘴角碎裂,腫出一大塊,手臂那條縫子足有十公分長。  

  我立刻打電議召醫(yī)生來。  

  “他們會發(fā)覺我在此地!薄  

  “不會的,你放心好了!  

  “謝謝你,”她低下頭來。  

  穿著男裝的她有一股特別的味道。  

  我說:“這樣打扮豈不是更好!  

  她不出聲,靠在沙發(fā)上,沒一下子就彷佛憩看了。  

  醫(yī)生在三十分鐘后到達,替她料理傷口。她肩膀上有刺青,是一條青色的小蛇,栩栩如生。  

  醫(yī)生看我一眼,留下藥走了。  

  “好好休息!彼愿馈  

  蘇珊問:“他會不會說出去?”  

  “絕對不會,你放心,這位醫(yī)生在我們家出入,超過十年!  

  她看看四周,“你很富有!  

  “我父親的環(huán)境相當過得去!  

  她又跳起來,  “他會趕我出去。”  

  “我父母在美國渡假。”  

  她松口氣。  

  “餓?”  

  她點點頭。  

  “愛吃什么?”  

  “三文治!  

  “可以,我叫人替你做!  

  “有沒有酒?”  

  “有,不給你!  

  “求求你!  

  “不行,醫(yī)生開出的藥有鎮(zhèn)靜成分!  

  她懊惱的問:“我為什么要聽你?”  

  “因為你在我家!  

  她氣餒,但眼睛猶自閃著野性的光芒。  

  她的故事,可以猜到七成。  

  墮落的少女,大多來自不愉快家庭,家中孩子多,擠在一道,父母疏於管教,她們又不安貧,結交損友,一下子就淪為不良份子。  

  蘇珊不知有多久沒回家了,奇是奇在她不愁穿,亦不愁吃。  

  我問:“今天的意外是怎么發(fā)生的?”  

  她不在乎的說:“爭!  

  “爭什么?”  

  “客人!  

  “你已出來賺錢?”  

  “當然,否則誰負責我的生活?我父親因工受傷,躺床上已有六年,我母親在精神院,我有四個弟妹,大哥在獄中,二姐在女童院守行為,你還要聽下去嗎?”  

  夸張得如一篇社會小說。  

  我問:“你會不會改過自新?”  

  我等待著她轟然大笑。  

  她沒有,她嘆口氣,“改過后又如何,到工廠去做一份工,重新找朋友?太累了,人家也不會接受我,我現(xiàn)在過得不錯,很多大學生的收入還不夠我好!  

  她做的是什么?我不敢問。  

  “我每天只要工作三小時,每星期三次,嘿,多么舒服。”  

  我忍不住說,“那為什么要被人追殺?”  

  她開上尊嘴。  

  她們因自卑的緣故,最喜夸張,又愛面子,愛幻想。  

  “改過之后,至少可以做正常的人。”  

  她不出聲。  

  傭人送來三文治,她吃完,問我在什么地方睡。  

  “你睡客房!  

  “你們有錢人。”她的聲音有點毒,“房間空著沒人住,我們是睡地上大的,天氣熱,地下也不夠睡,只得帶張席,睡到門外去。”  

  我不敢出聲。  

  幸虧她笑一笑,“對不起!  

  “不妨!蔽?guī)M客房。  

  我一夜不寐。  

  想到很多問題,最后頻頻讀詩篇第二十三篇,讀到天明。  

  蘇珊發(fā)很高的寒熱,我再召醫(yī)生。  

  醫(yī)生看我很認真的樣子,告訴我,“只是受風寒,放心!  

  我只得把她留幾天,待她痊愈了再說。  

  蘇珊開始胡言亂語,一時說愛她的外婆回來了,又他時求人不要追牢她。  

  忽然指著天花板說:“你是誰,快走快走!贝罂奁饋。  

  醫(yī)生說:“有些人是會發(fā)夢囈的!  

  我很鎮(zhèn)靜。  

  我請了幾天假守在屋子里,待她痊愈。  

  年輕力壯,到底好得快,又有醫(yī)生專心照料,連她其他的小毛病也聯(lián)帶治妥。  

  退熱己是五天之后。  

  她瘦許多,臉上的瘀腫全消,人更加清秀。  

  我問:“好嗎?”  

  她點點頭,“一輩子人,最舒服是這幾天!  

  “來吃些香米粥。”  

  她默默看我一眼。  

  蘇珊的戾氣大減,言語斯文有禮,居移體養(yǎng)移氣,成個人變了。  

  我問:“你打算怎么樣?”  

  “好了就走。”  

  我說:“回到原來的地頭去?”  

  “路是人走出來的!  

  她微笑,“同上帝愛世人一樣老土。”  

  “不要褻瀆上帝!  

  “你住在一幢有七間睡房的住宅中,當然覺得上帝存在。”  

  “你現(xiàn)時也住在這里呀,你不感激他?”  

  蘇珊一時答不上來。  

  “如果你需要輔導,我可以幫你。”  

  她問非所答:“你父母幾時回來?”  

  “起碼要等下個禮拜!  

  “我可否多住數(shù)天?”  

  “自然,不過我要上學。”  

  “上學!彼嘈Γ蔽覀兿袷腔钤趦蓚世界里!  

  “你并無毒癮,你很容易改過自新。”  

  “讓我想一想!彼笱苤。  

  我嘆口氣。  

  周末,我沒有出去,暗中注意她的動靜。  

  她用我家的電話來同手足聯(lián)絡,這會給我們麻煩,但我并無阻止她。  

  我留意她說話,看看有否用黑社會術語,她聲音壓得很低,聽不見。  

  “當然要錢……好,出來找你……那一幫人,靜下來了?唔唔,好好,是!  

  打啞謎一般。  

  她這幾日很靜,跟我當初看見她時有很大的分別。  

  我去上學那日,她要跟我出街。  

  “干什么?”  

  “買些日用品。”  

  “又要化那種妝,穿那種衣服?”  

  她微笑,“你不是要管我吧?”  

  我看她一眼,“我是純?yōu)槟愫谩!?nbsp; 

  那一日,在學校表,閉上眼睛,便想起她,像是遭狐惑一般。  

  放學思忽趕回去.她在書房不知寫什么,我喚她,她抬起頭來,臉上已化了妝,身也穿著新衣服。  

  “可是要走了?”我問。  

  她斜著身子,側著頭看我,“怎么、不舍得?可是還要救我?”  

  我的心一震,立刻努力壓抑自己,立刻眼觀鼻,鼻觀心,淡淡的答:“你先要自救!  

  “是嗎,上帝不救我?”她笑盈盈的說。  

  我看著她,不忍再讓她墮落,但確又沒有辦法救她,我沒有能力長時期收留她?亦不會娶她,供養(yǎng)她,她自然也不會為我喪失自由。  

  我在呆想,她已坐下。  

  “我想向你借錢,”她說。“你有錢嗎?你肯借嗎?”  

  “我只有數(shù)千元現(xiàn)款!  

  “嘿!”她冷笑,“果然,有沒有信用卡?”  

  “我有一張附屬金卡!  

  “咄,我也有,此刻金卡滿天飛,啥稀奇!  

  我有點悲哀,這個野性難酬的野貓型女子、我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問:“你需要多少?”  

  “你盡身邊所有給我好了,別擔心,我會還你!  

  我進房去拉開抽屜把鈔票數(shù)給她。  

  “要不要我簽欠單?”她笑問。  

  “你會回來嗎?”  

  “我回來,呵,對,上主醫(yī)治十個麻風病人,只有一個回來,有九個不知所蹤。你要我回來?”  

  她對圣經(jīng)故事真是很熟的。  “我愿意做你的朋友!  

  “我不回來,也是為你好。”她嘆口氣,“你想想,似你這么白璧無瑕的一個人,同我這樣的女人做朋友  ,會有什么后果?”  

  “你住在象牙塔中,我住在陰溝里,我們不可能做朋友!  

  “那你當初為什么跟著我?”  

  “因為你好玩!  

  “現(xiàn)在不好玩?”  

  她搖搖頭,“你對我不錯,我不忍心提這個玩字,要玩,我找別人玩?”  

  這么豪爽,居然放過了我,但我反而恍然若失。  

  “我還要在這里躲一躲,過三兩天,就可以走!  

  司機告訴我,這一兩日,已經(jīng)有形跡可疑的男女在門外徘徊。  

  找上門來了。  

  “有什么舉止?”  

  “還沒有,但是否要報警?”  

  我想一想,“不用!笔菙呈怯堰分不出來。  

  司機根警惕,“我們要留意門戶!顾蛱K珊的背影呶一呶嘴。  

  “我省得。”  

  “老爺大后日回來!  

  “我知道!  

  “那位小姐不是把這里當聯(lián)絡站吧!  

  我同司機說:“你不用操心。”  

  我在這個家的地位并不高。  

  去上學時,我留意門口,果然有人鬼鬼祟祟的探望,但看到我并無行動。  

  我有點忐忑,同這些人扯上關系,是禍不是福。  

  我問蘇珊:“有沒有看到那些人?”  

  “什么人,”她若無其事,“你別多心!  

  “別瞞我,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別瞞我!  

  “有我在,他們不會傷害到你。”  

  我無言。  

  那夜睡到一半,只覺有一個人在我臉上呵氣。  

  我驚醒,伸手一擋,碰到柔軟的身體,我回過神來“蘇珊?下得我一身冷汗。”  

  她向我靠過來。  

  我心跳得如要自喉嚨躍出,半睡半醒,似幻以真。  

  她睡在我身邊,把頭擱在我臂彎里。  

  我的心在那一剎間,忽然明澄,了無雜念。  

  我并沒有推開她,但輕聲問:“這是干什么,引誘我?”  

  “不,報答你。”  

  “我不需要你報答,而且這樣做法也不對。”  

  “別在這種時候說話。”  

  多年的修練到底使我與普通男人有點分別。  

  “蘇珊,你誤會了,這種原始的辦法,是行不通的。”  

  她大惑不解,“你不喜歡我?”  

  “正如你說,就因為喜歡你,所以才不同你玩!  

  她沉默,身體離開一點。  

  我暗自松一口氣。  

  她說:“我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辦法可以報答你。”  

  “你可以答應我,以后切勿這樣用你的身體!  

  “我除了身體,一無所有!  

  可憐的蘇珊。  

  我嘆息一聲。  

  她又伸出手臂緊緊抱住我、  

  我要開燈,她阻止我。  

  “別,別動。”  

  我說,“天快要亮了。”  

  “你真是一個好人。”蘇珊說。  

  “你也可以做一個好人。”  

  她打一個呵欠,“可惜好人都是大悶人!  

  這個女孩子,復是復雜到絕點,個也簡單到頂點。  

  我輕輕起床,立刻穿上外衣,改坐到沙發(fā)上去,與她維持距離。  

  剛才真是險過剃刀邊緣。我怔怔的想,但是我有沒有后悔?我的信仰、教育與性格都令我臨崖勒馬,但是我心中的真意愿究竟是怎么樣的?我答不上來,也不敢答。  

  我用手捧著頭,思想良久。  

  我所認識的女孩子,個個斯文有禮,多多少少帶些做作,教養(yǎng)使她們緊緊戴看面具,越是矜持越是假,越是與眾不同越矯情……  

  蘇珊與她們完全不同,那么多男人喜歡壞女人,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們豪邁、激情、自然、充滿誘惑,野玫瑰、水遠在男人生命中添增色彩火花。  

  我梳洗后上學,一路上感慨萬千。  

  那日回來,司機說,蘇珊已經(jīng)離去,同日大門外可疑人物也同時失蹤。  

  司機的語氣很安慰,由此可知,他已擔心良久。  

  一個字也沒有留下。我找遍客房,什么蛛絲馬跡都沒有,多么爽快,要來就來,要去就去,沒有再見,沒有眼淚。  

  以后還會見到她吧,總會有機會的,人與人生間的緣份奇得不能冉奇。  

  每次我在禮拜堂,總留意門口,等一個美艷不羈的女孩子來問我;“你信上帝,真的?”  

  真的。  

  我不會忘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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