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地旁邊的長靠墊上，舉行會議。今天他的客人是飽亨利夫婦和孟費(fèi)根夫婦，看上去和昨天及前天的小組很像，不過，昨晚費(fèi)根和公爵長談了很久。費(fèi)根去年曾組成一個桶匠工會，卻未告訴公爵。公爵大發(fā)雷霆，要費(fèi)根做個選擇。費(fèi)根做了正確的決定。
穿著麥色背心和及膝長褲，公爵就像個親切的紳士，可是茱莉知道他的另一面。費(fèi)根昨晚也知道了。
費(fèi)根夫婦與亨利夫婦面對面坐在同色的長靠墊上，飲著莎拉今天泡的茶，女孩們在對面的房間也有自己的茶會。
會談的氣氛友善，公爵靠著椅背，腳踝隨意地交叉。白襪迷人地包裹著他肌肉兒結(jié)的小腿。趁客人不注意，他的手溜入茱莉的新裙子褶縫下手指輕彈著。“我想費(fèi)根知道你是個坦率的人，亨利，所以你不必對我們粉飾你的話。他的口氣出人意外地毫無不耐煩之意。
英格蘭人把茶杯放在旁邊桌子裝松餅的盤子上，他的黑發(fā)底下有幾繒灰褐的發(fā)絲�！拔铱梢粤私馔敖硞兿胍獋�工會，它對布林頓的石匠很有幫助。可是我無法買他們的桶子——”
他聳聳肩�！叭绻覀冋f的語言不一樣�！�
茱莉說：“可是費(fèi)根先生的英文說得很好�！�
公爵裝出來的溫和目光轉(zhuǎn)向費(fèi)根。
費(fèi)根穿著黃褐色短外套和黃褐格子及膝長褲。他的妻子凡娜，穿著綠白色條紋的洋裝，她火紅的頭發(fā)綁著蝴蝶結(jié)，更突顯她丈夫保守的服裝。他們跟去年冬天逃至金拜爾時的狼狽樣子判若兩人。
桶匠粗糙的手放在膝上�！拔覀冊诤王U先生談交易時，或許有點(diǎn)固執(zhí)�！辟M(fèi)根看著公爵�！翱墒悄鞘侵伟补僭斐傻�，沒有人站出來替我們蘇格蘭人說話�！�
公爵咧嘴一笑，說：“你們現(xiàn)在有了，施威爾那方面由我來處理。”
費(fèi)根魁梧的身體陷入椅墊里，凡娜笑容滿面地說：“我們一向都可以仰仗您的幫助，爵爺�！�
茱莉說：“組個工會似乎是合理的。鮑先生，你為何反對工會呢？”
“沒什么，問題在語言和我銀行的余款上�！�
“我們所有的會員都說英語，”費(fèi)根說道�！岸夷愕墓究梢砸约氖鄣姆绞劫徺I木桶�！�
鮑亨利說：“我很愿意于三十天內(nèi)付款，除非有意外，例如暴風(fēng)接近港口�！�
“費(fèi)根？”公爵的手原來想抓辮子，但因入境隨俗而將長發(fā)束在頸后，所以只好拂過了事。
“我愿意接受，爵爺。只要治安官不干涉�！�
鮑海蒂舉起杯子至唇邊的手停住�！八缮w爾基回來了嗎？”
“還沒有�！惫粽f，隱藏對敵人一直不在的不悅。
海蒂對費(fèi)根夫婦微笑道：“治安官的妻子蕾琪女士是個很慷慨的人，不過她這此一日子不常出門�！�
“可憐的人，她仍在為父親的去世哀悼�！狈材日f，搖了搖頭。
費(fèi)根說：“而治安官在為失去頭銜哀悼。他以為老人死后，他可以繼任為泰恩伯爵�！�
海蒂宣稱：“我說頭銜應(yīng)該給一個蘇格蘭人，一個大家都喜歡的人。而不是像施威爾那樣見風(fēng)轉(zhuǎn)舵、滿口奉承的投機(jī)者�！�
公爵傾身向前，欲站起來又打消念頭�！罢f得好，鮑夫人。而且我要謝謝你、凡娜，還有我親愛的茱莉，忍受這種公事的討論。各位先生，我們可以將協(xié)議告知一傳訊報一嗎？”
“或許我們的客人可以寫篇報導(dǎo)�！避锢蛘f。
目前，使當(dāng)?shù)貓蠹埻瑫r用英文及蘇格蘭文刊行是公爵最大的政策。
亨利拍拍妻子的手�！拔业暮５贂H自寫英文的部分，她的文筆很好�！�
她多皺紋的臉頰染上迷人的紅暈，消失于假發(fā)底下�！澳阋幌驉鄯畛形�，鮑先生�！�
費(fèi)根不甘示弱地說：“我的凡娜會寫蘇格蘭文的部分�！�
“我可能需要鮑夫人的協(xié)助�！狈材日f。
海蒂微笑道：“應(yīng)該不需要，不過我隨時歡迎你�！�
費(fèi)根高興地伸手拿塊松餅，這英格蘭食品的盤子是故意放在他面前的。
莎拉離開在窗臺的地方，走近英格蘭客人。她穿著粉紅絲禮服，以最佳的儀態(tài)說：“各位還想喝點(diǎn)茶嗎？”
“當(dāng)然，”亨利說�！澳闩莸牟枵婧�。”
莎拉的儀態(tài)優(yōu)雅如天鵝地斟滿他的茶杯，然后轉(zhuǎn)向桶匠�！澳敢庠囋囋谒娠炆夏c(diǎn)草莓果醬嗎？那是鮑夫人自己做的呢！”
“謝謝你，可是我已吃飽了，它很可口。”
海蒂用戴著首飾的手，指著坐在對面小桌子的若婷、瑪麗和維妮�！岸嗝纯蓯鄣暮⒆觽儯魻�。你一定很驕傲�！�
公爵對茱莉展現(xiàn)出一抹最迷人的微笑�！笆堑模沂恰２贿^得謝謝柏小姐，這份榮譽(yù)屬于她。”
她差點(diǎn)就回應(yīng)他的微笑。在泰恩沒人稱這幾個女孩為私生子。抵抗著他的公然愛慕所引起的興奮顫抖，她終于說：要譽(yù)歸孩子們自己，近來的她們常帶給我無上的快樂�！�
海蒂清清喉嚨。“這樣的忠心多么難得，我們的女教師就拋棄我們?nèi)ゲ氐牧硪粋�家庭了�！�
公爵的手放在茱莉的膝上�！拔視谲锢驋仐壩覀冎案Y(jié)婚�！�
聲明回蕩在空中。他不是開玩笑，他是想要得到一個反應(yīng)。
四個小女孩的聲音歡呼道：“爸爸萬歲！”
不滿的情緒在茱莉內(nèi)心交戰(zhàn)，她應(yīng)該打她的情人一個耳光，可是她又應(yīng)該對她的雇主表示尊敬。但她最想做的是，對他的直言表示質(zhì)疑。他并不是真正的關(guān)心她，他更關(guān)心他的孩子的幸福和東羅斯地區(qū)的政治。知道這次會議對他多么重要，她說：“他只在想要我取消我的假日時，才叫我茱莉。”
女士們竊笑，男士們低哼同意。
白日，公爵招待東羅斯地區(qū)的市民，英格蘭人和蘇格蘭人都有。他逗弄嬰孩，贊美婦女，跟男人吹牛，茱莉總是在他旁邊，女孩們也跟在附近。晚上，他擁抱茱莉，溫柔地愛她，并在激情過后，詢問她在維吉尼亞的生活，在孤兒院的日子，并就他碰到的政治問題詢問她的意見。他討論他的策略，使她忘了來蘇格蘭的原因，使她對莉安的小孩感到安全。
他握著她的手。
“你們綁手了嗎？”費(fèi)根問。一譯注：蘇格蘭古語的“婚約”，直譯為把手綁在一起”。
“是的�！惫粽f，笑得像個得意的小伙子。
莎拉小聲地叫道：“哇�！彼逆⒚脗兌颊痼@得張口結(jié)舌。
鮑夫人的杯子碰到碟子清脆地響。
茱莉困惑地想抽出她的手。綁手？什么意思？
“爵爺？”杰林的聲音打斷了嗡嗡的評論。
他拿著帽子站在門口，他的前額因流汗而泛著白光，其他地方蒙著一層灰塵。他嚴(yán)肅的表情預(yù)示情況不妙。
公爵站起來。“失陪一下，各位�！�
“謝謝你的招待，爵爺，”鮑先生伸出手說�！安g迎你回來。下次我們的三人會議，我希望會在你的高爾夫球場上�！�
公爵裝出”副嚴(yán)肅的表情，說：“只要你們兩人讓我?guī)讞U，我疏于練習(xí)太久了�！�
他跟女士們道別，走向杰林。兩人低頭交談，一起向樓梯走去。
客人離開后，茱莉帶女孩們?nèi)ソ淌�，她在那兒驚恐的得知綁手指的是婚約。難怪公爵在客人面前待她那么親密；他是在告訴他們，她已是他的情婦，而且將會成為他的妻子。她幻想過做他的公爵夫人，可是那只是她情緒低落時的自我游戲。
她的情緒此刻并不低落，她快氣炸了，打發(fā)女孩們?nèi)N房，即逕自去公爵的套房。
金繡幔如今遮住窗戶，小桌上堆滿了文件和填滿油的燈，使人有種住在此的是個端莊之人、而非花花公子的印象。
她不想被人看見他們在外面房間爭吵，因此進(jìn)入里間臥房見他不在，她去更衣室里瞧。他背向她，正在查看墻架上的鞋子和靴子。他探手去拿一雙騎馬靴。這動作拉起他的襯衫下擺，露出挺直、有力、覆蓋蜜色毛發(fā)的大腿。靴子掉下來，他彎下身，露出結(jié)實(shí)的臀部和女士不該瞧的部分。也是她想踢的部分。
她一定是弄出聲音了，因為他突然轉(zhuǎn)過頭。他已再編了辮子，他的微笑令她全身一顫。
“你在偷看我，是嗎？”他挑起眉�！拔医裉煲苍谧⒁饽悖愦┠羌路每礃O了。使我想起要替你再計制一件黃的，或許一件錦緞或是水絲的。還有咖啡色的騎馬裝，搭配一頂迷人的帽子�！�
她轉(zhuǎn)身背對他。
“別害羞了，茱莉，”他說，走向她�！澳忝客矶家姷匠嗦懵愕奈摇！�
“閉嘴�！彼验T關(guān)上。
他想把她拉入懷中，她推開他，直走向房間盡頭的椅子。“你怎能告訴那些人我們很親密？”
他看起來那么無辜，她真想對他扔?xùn)|西�！霸谏系鄣难壑�，我們已結(jié)婚了�！�
“別把上帝扯入這件事里面。如果你和遭你引誘的每個女人都算結(jié)婚，你已重婚五十多次了�！�
“我從未和她們?nèi)魏稳擞羞^婚約�！�
對這不當(dāng)?shù)幕卮�，她又生起氣來。“你騙我�！�
“茱莉，”他耐著性子說�！氨仨毰酵�，婚約才會變成、永遠(yuǎn)的婚姻�！彼麖椀粜系囊稽c(diǎn)灰�！拔液芡纯嗟乜吹侥悴⒉煌�。”
這番承認(rèn)像打了她一拳。他并不想娶她，他想要一個家庭老師和解決男人需要的情婦。
“我懂了，你只想要滿足你的性欲。如果你不打算讓我生孩子，這樁婚姻又有何意義？”
他繼續(xù)注視著手中的靴子�！翱梢缘任一貋砗笤儆懻搯�？”
他疲倦的聲音消除了她的憤怒。“你要出門？”
“是的�！彼麌@息道�！暗絼P爾基去。”
“怎么回事？杰林說了什么？”
他的下顎繃緊，眼睛瞇了起來，頹然坐入椅上。“威爾帶回一隊康瓦爾漁夫，不讓孟族的船出海上 她自己的問題和他的相比，突然變得微不足道�！澳阋趺崔k？”
他半笑地望著她說：“我想怎么做？或是我真正會怎么做？”
她的心軟化了�！岸家粯��！�
他的頭枕在她腿上�！拔蚁氚涯切O夫送回他們的老家，然后我想宰了姓施的。”
茱莉心中充滿對公爵的關(guān)切，他們之間的問題可以以后再說。她捧住他的頭臺起來靠近她�！翱墒悄悴粫娴倪@么做�！�
“不會。我會要他明白他的方法不對，把漁夫送回康瓦爾。”
她的手指埋入他發(fā)中，按摩著他的頭皮�！八耘f因為你打倒他而生氣�！彼p笑地抓住她的腰，說：“我打賭，他的眼睛也一定被我打黑了�！彼扉L脖子，看著她。“我需要你，茱莉。我需要你明智、客觀的頭腦，我需要你耐心的愛�！�
她感到他的力量和魔力，空氣中充滿他的肥皂味和感情的興奮�！澳阋獙λ趺醋觯俊彼龁�。
他歪著頭�！澳銢]有鎖門�！�
“你沒有回答我�！�
“我們很快就不必這樣偷偷摸摸的了�！彼鹕砣ニ┥祥T，再走回來，一雙眼睛變成深藍(lán)色�！澳銜檬直蹞ё∥业念i項嗎，茱莉？你會吻我道別并祝我好運(yùn)嗎？”
被他誘惑的口氣迷住，她摟住他的頸項，踮腳站著�！澳銜卮鹞覇�？”
“豈止如此�！彼f，擁住她熱吻。
他會不會因此受傷？會不會就此、永遠(yuǎn)不回來了呢？她過分關(guān)心著自己的問題，毫沒考慮到他的。她嘗到他唇上的絕望，感覺到他內(nèi)心的掙扎。他是一個家族的領(lǐng)袖，天生要領(lǐng)導(dǎo)族人，統(tǒng)治一個王國；他有職銜必須要為他好不容易贏來的王國帶來和平。在這新的戰(zhàn)役中，她沒有什么工具可以幫助他，可是他會贏，在一個叫柏茱莉的女教師進(jìn)入塵土多年之后，第六任羅斯公爵的功業(yè)會在歷史上、永垂不朽。她祈求他會萬古留芳。
“你會打贏施威爾。”她在熱吻之間耳語。
“我不知道怎么贏，”他在她臉頰上說�！斑@里的英格蘭人當(dāng)我是陌生人和敵人，施威爾才是他們的冠軍勇士。”
“他無法跟你比，你太聰明也有足夠的決心�！�
“真的嗎？我不認(rèn)為如此。”
“我打賭我可以使你改變主意�！�
他以雙手捧住她的臉，深情地疑視地“噢，姑娘，沒有你我將怎么辦？”
她的心飛揚(yáng)，身體化成一灘水。在熱吻中，他們急切地褪除對方的衣服，就在長椅上纏綿了一番。
當(dāng)她的心跳漸緩，呼吸恢復(fù)正常后，她說：“藍(lán)棋，祝你好運(yùn)。”
“謝謝你，姑娘。我的確需要。”
“你會小心，而且安全地回來吧？”
“當(dāng)然，我也期盼一個友善的歡迎�！�
她假裝生氣，但失敗了�！安粫襁@么友善，你一定要澄清婚約的事是在開玩笑�！�
他跳起來，穿上長褲�！澳菚薮馈！�
她穿上內(nèi)衣�！盀槭裁�？”
“因為，”他雙手插腰。“一分鐘前在那長椅上和我親熱后，你最好考慮真正嫁給我，那會比較安全�！�
驚慌令她無法動彈。這次她可能會懷孕，但她必須返回維吉尼亞。依照法律她生的孩子也要在馬家服務(wù)十八年�！翱墒悄阏f過不會讓我有孩子的�！彼饋��！澳愦饝�(yīng)的�！�
“茱莉，”他握住她的兩手，微笑地看著她�！澳憧梢愿嬖V我任何事，你知道。我關(guān)心你，我的孩子們也關(guān)心你。我們應(yīng)該彼此坦誠�！�
她的生命逼到眼前，她曾以為自己很幸運(yùn)，有馬家愿意和她訂契約，現(xiàn)在她的未來看起來灰黯而且毫無意義�？墒撬殉兄Z必定會返回維吉尼亞。她無法迎視他的目光，只能低下頭，告訴他一點(diǎn)事實(shí)�！拔也荒軕涯愕暮⒆印！�
“看著我�！彼畔滤氖�，退后一步悲哀地笑笑�！败锢颍 彼q豫著，肩膀無精打采地垮下，雙臂垂在身側(cè)，樣子就像個失望痛苦的小男孩。他現(xiàn)在的確需要她，需要她照顧他的孩子，使他忘掉眼前的問題。但他的問題會過去，女兒會長大，那時他就不需要她了，他需要的是有高貴血統(tǒng)的公爵夫人。
希望提醒他這類的現(xiàn)實(shí)，她輕描淡寫地說：“你是孟氏一族的領(lǐng)主，一個英格蘭治安官毫無贏你的機(jī)會。你回來時，我會在這里，但我不可能做你的妻子。”
這話仿佛澆了他一益冷水，他變得僵直并后退一步。他以不屑的口吻說：“對這件事你可能別無選擇。可是別擔(dān)心，我對不想要我孩子的女人早已習(xí)慣了�！�
她的雙手變得冰冷�！澳闶鞘裁匆馑迹俊�
他拿起襯衫和靴子走至門口。雖然他只站在幾步外，表情卻很遙遠(yuǎn)�！熬褪悄莻�意思。生那幾個孩子的女人沒一個想要她們。沒有湯姆陪伴別離開屋子�！闭f完，他大步走出去。
她跌坐于椅上，像個石頭般不動，但她的感情由深深的絕望變?yōu)橥纯嗟暮蠡�。她無法留在蘇格蘭。而她的內(nèi)心知道，她無法將莉安的小孩自深愛她的父親身邊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