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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夢幻 第四章

  “腳踏車是你的?”保羅拍著一部全新的單車:“紅色的,好漂亮!”

  “是爹地送給我的新年禮物。”麗詩近來好開心:“你會騎腳踏車嗎?”

  “會,假如有兩都單車,我們可以去旅行。程世浩是不是也有一輛?”

  “唔!是媽咪送給他的。星期日我放假,我代你向程世浩借車,然后我們一起游新界!

  “好主意!”保羅拍一拍腹部:“肚子餓,我們進(jìn)去看看有什幺好吃的!”

  “我?guī)闳N房偷東西吃,你敢不敢?”

  “為什幺不敢?我最喜歡新鮮刺激,而且偷回來的味道一定特別好!”

  兩個人互相擁抱著走進(jìn)大廳。程世浩截住他們的去路:“麗詩,剛才我看你的功課,你差不多一個星湖沒有整理筆記!

  “噢!是的,我今晚會把筆記抄好!

  “今晚?你哪一個晚上有空?”程世浩看見麗詩和保羅這樣親熱,心里就難過:“現(xiàn)在你反正閑著,先把功課做好。”

  “你弄錯了,程老師!北A_看見世浩也不順眼:“現(xiàn)在我們正忙著!”

  “忙?”世浩問麗詩:“忙什幺?”

  “我們?nèi)ネ禆|西吃,你也一起來!”

  “麗詩,”保羅冷嘲熱諷:“人家為人師表,怎會跟我們一起玩,萬一他向舅母告密,我們準(zhǔn)沒命!”

  “他以前也跟我偷過東西吃!”麗詩不服氣:“是不是?程世浩!

  “你到底做不做功課?”

  “啐!”麗詩鼓著氣:“也得等我吃完東西!”

  “好吧!半個鐘頭后,我在書房等你!”

  保羅和麗詩嘻嘻哈哈地走到廚房,麗詩打開焗爐問:“你要吃甜的,還是咸的?”

  “牛肉卷,杏仁蛋糕,我兩樣都要!

  “好,兩樣都要!”麗詩最喜歡玩小孩子玩意兒,有人陪她玩,她就開心。

  “你不是喜歡蕩秋千?”保羅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我陪你去蕩秋千!”

  “可是,程世浩……”

  “哈!程世浩,怎幺這個人這樣煩?一天到晚迫著你讀書!”

  “他是為了我好,他怕我考不到大學(xué)!”

  “這就證明他看不起你,對你沒有信心!”

  “你是叫我去玩,不要管他?”

  “當(dāng)然,就算沒有他替你補習(xí),你一樣能考到大學(xué)!

  “你又不是主考官!

  “我縱然是主考官也沒用,最重要的,還是你聰明,反應(yīng)快,智力商數(shù)高,我對你很有信心!

  麗詩被奉承得美極了!皼r且,你也不能任由他欺負(fù)……”

  “程世浩對我很好,他不會欺負(fù)我的!

  “對你好?如果他對你好,就不應(yīng)該天天在我的面前批評你,他分明知道我喜歡你,他不應(yīng)該夸張你的缺點!”

  “這……”麗詩幼稚的心靈,很快就吸收了保羅的灌輸。

  “他兇巴巴的迫你,你不理他,讓他下不了臺,下一次,他就不敢再?嗦!”

  “對!我們?nèi)ネ。”麗詩跳起來:“你要給我蕩得高高的,嗯!”

  “好吧,直高得你叫救命!”程世浩在書房等,等了一個鐘頭,人影不見,他嘆口氣,站起來。

  剛走出花園,就聽見麗詩的笑聲,他連忙走出去,看見麗詩人在半空,程世浩差點沒嚇得心臟飛跳出來。

  “喂!保羅,”他走上前,喘著氣叫:“你把麗詩蕩得那幺高,摔下來,可不是玩的!”

  保羅立刻停下手,兩手叉腰:“看!你那兇巴巴的程老師來了!”

  “程世浩,”麗詩大發(fā)嬌嗔:“你為什幺老是管我?”

  “我不是管你,我是關(guān)心你,蕩得太高,秋千一旦失去平衡,那你……”

  “關(guān)心?笑話。我是她的表哥,她的男朋友,我不關(guān)心她,輪到你這做補習(xí)老師的去關(guān)心?你不是關(guān)心她,是嫉妒!”

  “我?嫉妒?”程世浩面頰發(fā)熱。

  “當(dāng)然,你妒忌我們快樂,嫉妒我們幸福,你想把麗詩關(guān)起來,你自私!”

  “我……”程世浩竟然啞然無語。

  “保羅,別管他嘛!給我蕩!

  “聽見了沒有,程老師,是麗詩叫我不要管你的!”

  保羅雙手一推,麗詩又在半空,她再次發(fā)出刺激喜悅的笑聲,那笑聲,化作千根刺,萬根針,直刺進(jìn)程世浩的心房。程世浩轉(zhuǎn)身,拖著腳步口到屋里去。他不敢怪麗詩,只恨自己太無用,眼看著自己心愛的人給人搶走,他竟然無能為力。麗詩的心里到底有沒有他?……

  “麗詩,麗詩!”美寶追上去,后面還跟著蘇珊和露斯。

  麗詩停下來,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鐘!皠偛潘湍闵蠈W(xué)的男孩子好帥!”

  “是嗎?”

  “他好象……”美寶抓著頭發(fā)想。

  “亞倫狄龍,羅拔烈福?”麗詩搖一下頭:“為什幺全世界好看的男孩子都要像他們?地球上就只有這兩個人?”

  “還有查理士布朗臣!”

  “什幺?你說他像查理士布朗臣?”麗詩笑著叫起來!

  “噢!不是,他是像明星,但是,一時之間想不起像誰?傊,他很英!”

  “謝謝!”麗詩彎一下腰。

  “他是誰?”蘇珊問。

  “我的表哥!”

  “為什幺我們以前沒有見過他呢?”露斯說。

  “他剛由法國口來,其實,他最近天天送我上學(xué),你們沒有看見?”

  “沒有!”蘇珊似乎有點不高興:“過去,我只知道你有一個程世浩!

  “他?哈,他只不過是我的世兄!”

  “他不是喜歡你?”露斯問:“他不是你的男朋友?”

  “怎幺會?我一直把他當(dāng)我哥哥!

  “反過來說,你的表哥就是你的男朋友?”蘇珊追著問。

  “假如你們喜歡這樣說,我也不否認(rèn)!丙愒姶蟠蠓椒剑骸氨A_是不是比程世浩好?”

  “不見得,程世浩也很英俊,程世浩是斯文靚仔,”

  “程世浩雖然也很英俊,不過,他很木,”美寶說:“保羅才夠活!

  “程世浩的木,其實是忠厚穩(wěn)重!碧K珊說:“保羅的活,是輕佻。我比較喜歡程世浩那一種類型!

  “你不是看上了程世浩吧!蘇珊?”露斯忙著說:“我也喜歡程世浩!”

  “程世浩知道了一定開心死。你知道嗎?他還沒有女朋友!

  “那我做他的女朋友!甭端拐f。

  “也給我介紹。以前,我一直還以為程世浩是你的男朋友,因此,我只是在欣賞他!碧K珊說:“現(xiàn)在既然你不要,那就把他介紹給我們吧!”

  “你們真不言羞!”

  “你知道我一向坦白不喜歡偷偷摸摸。心里愛得要死,口里卻說不喜歡,騙了人,也騙了自己。何苦?”

  “好吧!我一定替你們做媒。”

  “大家交個朋友,倒沒有妄想嫁給他!甭端构缓芴拱祝骸靶瞧谝还娂倨,問他有沒有空,我們一起去看電影!

  “不用問,他一定有空!”

  “程世浩,程世浩,”麗詩一走進(jìn)屋子便到處找,大聲叫。

  “麗詩!”世浩連忙由房間里出來:“找我有事嗎?”

  “星期一公眾假期,你有沒有空?”

  “有空!”世浩很開心,以為麗詩已回心轉(zhuǎn)意:“你想我陪你去玩?”

  “唔!去看電影。”

  “我們兩個?”他暗自高興。

  “不,還有美寶,露斯和蘇珊!

  “為什幺帶那幺多人?”

  “替你們做媒呀!”麗詩完全沒有留心世浩的反應(yīng):“露斯和蘇珊喜歡你,想跟你交個朋友!

  “你,”世浩感到一塊大石,壓在他的心上:“這是什幺意思?”

  “一番好意!她們兩個都喜歡你,這是你的好運。反正你又沒有女朋友,就跟她們做朋友吧!她們都很漂亮!

  “無聊,太無聊!”

  “你不想交女朋友?”

  “不想!”

  “星期一你去不去看電影?”

  “不去,哪兒都不去!”

  “不去就不去,有什幺了不起?”麗詩有點失望,也有點委屈。

  “麗詩,我……”

  “麗詩,”保羅跑進(jìn)來:“你走得好快,咦,你為什幺不開心?”

  “他,他欺負(fù)我!”麗詩嘟起了小嘴。

  “喂,你。”保羅一手摟住麗詩,另一只手指住程世浩:“你怎幺欺負(fù)麗詩?”

  “嘿!”程世浩轉(zhuǎn)身走進(jìn)去。

  “別生氣。”保羅吻她一下:“我唱歌給你聽,好嗎?”

  于是,麗詩躺在花園的草地上,保羅坐在她身邊,一面彈吉他,一面唱情歌。

  麗詩完全迷醉了!

  程世浩躲在房間,靠在窗旁,看著保羅和麗詩情意綿綿。

  程世浩和麗詩一起生活了四年多,他第一次發(fā)覺她已經(jīng)不再是什幺都不懂的小女孩。

  起碼,她懂得愛。

  假如他能掌握機會,麗詩是應(yīng)該屬于他的。

  現(xiàn)在,一切都完了!

  “保羅!”麗詩咬著一株青草:“你說,大姐和三姐是不是很漂亮?”

  “你們一家人都漂亮。不過,大表姐太憂郁,三表姐太冷,我兩種類型都不喜歡,我還是最喜歡你!”

  “二姐呢?”

  “我只見過她的照片,不錯嘛!”

  “你會喜歡她,因為你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丙愒娡蝗粏枺骸澳銜粫蝗挥窒矚g二姐?”

  “假如我還沒有認(rèn)識你,那,很難說?墒,我已經(jīng)有了你,管她有多漂亮,我也不會喜歡她!”

  “真的?”

  “要不要我發(fā)誓?”保羅舉起三只手指:“上帝為我作證,假如我張保羅……”

  麗詩咭咭地笑,把保羅的手拉下來。

  “奇怪,我來了那幺久,怎幺從未見過二表姐?她是做空中小姐的?”

  “一點不錯,她放長假,去了歐洲。前些日子為了大姐……噢!反正她已快回來了!”

  “我就不相信二表姐比你更好!”

  “要是她真的比我好呢?”

  “我還是要你……”

  年近歲晚,為了迎接新的一年,酒店屬下的大堂、扒房、咖啡室、明珠廳……全都要重新布置。

  夢詩忙個不停,因為這些全是她的工作。

  回到辦公室,想取回一張設(shè)計圖,碧姬把她叫。骸敖(jīng)理,你的長途電話!”

  夢詩皺一皺眉,拿起電話筒:“喂!”

  “夢詩?找你我得好苦。”

  “表姐,你在哪兒?”

  “墨爾本。我星期三回來,我買了許多禮物送給你。飛機五點鐘到,你已經(jīng)下班了,到飛機場來接我好不好?”

  “真對不起!表姐,最近幾天我忙到七八點,五點我走不開!

  “真掃興。”美施在埋怨:“星期六晚我們家里有舞會,你一定要來!”

  “晚上可以,星期五晚你再給我電話。代問候路易!眽粼姃焐想娫,到樓下,看見謝夫,他最近無緣無故常到酒店來!皦粼,等會兒我們?nèi)コ韵挛绮韬貌缓??br />
  “吃下午茶?對我來說是妄想!眽粼娺B停下來跟他談話的時間也沒有:“我忙得要命,連晚餐也不知道要拖到什幺時候!”

  “我?guī)湍悖貌缓?我在意大利也學(xué)過設(shè)計。”謝夫亦步亦趨:“把工作做好,我們?nèi)コ酝聿!?br />
  “你自己不是開了一間公司,你自己不忙?”夢詩走進(jìn)明珠廳,她高聲叫:“那兒不要放東西,三天后大桔樹就會送來!

  小工們立刻把一座屏風(fēng)搬開。

  “公司有許多職員,通常做老板的都不會太忙……”謝夫追隨左右。

  “不錯,反正有我們這種小人物賣命!”

  “夢詩,我不是這意思……”謝夫著急了,這女孩子真難待候。

  夢詩已走開,親自指導(dǎo)小工們工作。

  夢詩自顧自工作,視謝夫如無物,謝夫不能怪她,因為,連他的父親周董事長,也十分欣賞夢詩這份工作熱憂。

  他只有癡癡地等。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

  一直到七點鐘,小工們已收工,夢詩的室外工作也只好暫停。

  “夢詩,我們可以去吃晚餐了吧?”

  “你還沒有走?”夢詩吐口氣:“你在扒房等我,我收拾好寫字樓的東西就下來!

  “扒房?到外面吃好不好?”

  “你不欣賞扒房的食物?為什幺不向梁經(jīng)理投訴?他管理飲食部。”

  “我不是這意思,只是想轉(zhuǎn)換一下環(huán)境,比如,上夜總會!

  “我要留下來,因為想到了什幺要做的,可以立刻去做!”

  “還要做?現(xiàn)在是你休息時間,你對工作真的這樣重視?”

  “別忘了這是你爸爸的酒店,我在替你爸爸做事!

  “夠了!該休息了。管他是誰的酒店?我可不管,一天忙到晚,連奴隸都不如!”

  “但是,我并無怨言!”

  “一個女孩子的青春,都花費在這兒?”

  “我愿意!”

  “夢詩!”

  “謝夫,你為什幺不去約會別的女孩子上夜總會,讓我自己留在扒房?”

  “好吧,好吧!”謝夫立刻妥協(xié):“我在扒房等你!”

  夢詩笑一下,搖搖頭。

  穿著灰色天鵝絨西裝的左天培正在和幾個年青人在談天,突然,入口處發(fā)出一道白光。

  穿著白狐皮大衣的夢詩出現(xiàn)在那兒。

  傭人替她脫下大衣,里面是連著帽子的銀白色長裙,她戴上帽子,像一個阿拉伯的公主,高雅而艷麗。

  “哎!哪兒來的天使!币粋長著胡子的年青人低叫起來。

  “路易結(jié)婚的時候我見過她!绷硪粋說:“她是美施的表妹!

  “好漂亮,好出色!”

  “唏!她一個人來,沒有舞伴,我們有機會,可以乘機獻(xiàn)殷勤了!

  “想追求她?”

  “誰不想?這樣美的女孩子!”

  “沒有人能得到她!

  “為什幺?”七嘴八舌。

  “她的眼睛長在頭頂,她的心里不肯容納任何人!”

  “有人追求過她,失敗了?”

  “追求?她肯跟你說話,你已經(jīng)走運!鼻f尼問天培:“是不是?”

  “什幺?”

  “馬夢詩是個很驕傲的女孩子。”

  “是吧!”左天培眉毛一揚,眼睛一轉(zhuǎn),他心里暗自高興,因為將會有一場好戲上演。

  有仇不報,非君子!

  美施和路易迎上前,“你到得好遲,要罰你!”

  “剛下班!”夢詩一只手挽著美施,另一只手挽著路易:“蜜月愉快?”

  “好玩極了,要不是忙著回來過農(nóng)歷新年,我們還不想回來。”

  “美施最喜歡去巴黎!甭芬渍f。

  “買時裝呀!夢詩,跟我到樓上來!泵朗┗仡^對丈夫說:“替夢詩拿一杯香檳到我們的房間。”

  美施帶夢詩上樓,就在這時候,左天培開了汽車出去。

  “看!這些禮物!贝、盒子堆起一座小山:“全是送給你的!

  “那幺多?你一定花了許多錢。”

  “都是路易付賬。”

  “他對你很好,是嗎?”

  “唔!的確很好。結(jié)婚對女人來說,真是一件好事!”

  “因為買東西的時候有人付賬!

  “并不單只為此,而是……我一言難盡?傊,我希望你也趕快結(jié)婚。最近,追求你最賣力的是誰?”

  “周謝夫,你見過的!”

  “他的爸爸,是不是你曾經(jīng)告訴我,有一個母老虎的風(fēng)流董事長?”

  “不,我們董事長是特級好人,周夫人更是溫柔賢淑。我說的是董事長的堂弟,已被調(diào)去泰國的酒店。”

  “不是為了你吧?”

  “怎幺會?只不過母老虎的娘家在泰國。是他自己請求的!

  “那晚慈善舞會,我看得出周夫人很喜歡你!”

  “她對我是另眼相看,特別優(yōu)待!”

  “謝夫其實也不錯!

  “唔!不錯!”

  “那就將就點,算了吧!”

  “就像買一件衣服?”夢詩搖一下頭:“我們到樓上已經(jīng)很久,你應(yīng)該去招呼客人!”

  “我們一起下樓!”

  左天培站在樓梯口,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表嫂,我想和夢詩表妹……”

  “夢詩表妹?”夢詩風(fēng)眼一瞪,百分之七十的憤怒,百分之三十意外:“好新的稱呼,”

  “你是表嫂的表妹,依照中國習(xí)俗,我應(yīng)該稱呼你表妹!”

  “哼!”夢詩鼻尖一昂。

  “我想和夢詩表妹談?wù),行嗎?”左天培問美施?br />
  “你們談?wù),反正我要招呼客人!?br />
  “表姐不要走,我和這個人,無話可說!”

  “表嫂,你就留下來吧!其實,我們之間沒有什幺秘密,我只不過想弄清楚一件事情,你在場更好!”

  “是不是我把牛奶澆在你頭上的那件事?”夢詩想起來還好笑呢!

  “什幺?”美施頗詫異:“你把牛奶往天培頭上淋?”

  “唔!整整一大杯!”

  “那,你怎可以……”

  “表嫂,別緊張,我根本沒有怪責(zé)夢詩表妹的意思。因為……那天是我不好,我不應(yīng)該冒犯她。牛奶洗頭該是我的報應(yīng)!

  “你不怪夢詩就好了,夢詩小孩子脾氣很重,她是跟你鬧著玩的,你可不要怪她!

  “她不怪我就好了,我怎敢怪她?”

  左天培那樣低首下心,大大出乎了夢詩意料之外。

  “知錯能改,就是好人。況且,正如你說的,你已受了報應(yīng)。我相信夢詩一定能夠原諒你。是不是?夢詩!

  夢詩半句話不說,觀察著。

  左天培雙手插進(jìn)褲袋,低頭看著深灰色的皮鞋:“我特地來向夢詩道歉!”

  他是那樣真誠,感動了美施,她代為求精:“夢詩,你大人大量,原諒他吧!”

  左天培抬起頭,眼睛充滿歉意。

  “好吧!”夢詩點一下頭:“我接受他的道歉!”

  “你肯原諒我,太好了,請等二等!”左天培走開去,一會,他拿了兩杯酒走過來,他把其中一杯交給夢詩:“我敬你一杯!”

  夢詩握著酒杯,猶豫。

  “請!”左天培把酒喝光,酒杯向下:“先干杯為敬!

  “夢詩,喝了吧!從此之后,大家不要再斗氣,做個好朋友,聽話!”

  夢詩一口一口地把酒喝下去。

  左天培的眼睛透著狡黠的微笑。

  直等夢詩喝光了酒,他彎下腰,右手向橫一擺,像一個歐洲古代的武士:“謝謝!”

  “你?”夢詩似乎有點懷疑。

  “我們平等了!失陪!”左天培走開去,和別的女孩子談笑去了。

  “天培真莫名其妙,”美施搖一下頭:“我以為他會請你做舞伴!

  “表姐,你有沒有發(fā)覺左天培的態(tài)度很輕浮,而且,他的眼睛,哎!我說不出來!

  “不是吧!我覺得他一直都很誠懇!”

  “我是說,我喝完酒的一剎那!”

  “也沒有什幺,天培這個人很有幽默感!泵朗├∷骸皠e管他,快要吃晚飯,我們到廚房去看看!”

  “你沒有請管家?”

  “等孩子出世了再請!

  “什幺時候做媽咪?”

  “我怎會知道呢?”美施笑著說:“我又不是奉子命成婚!”

  夢詩也笑了起來,可是,很快,笑容就凍結(jié)在她的嘴邊。她感到腰部一陣絞痛,額上透涼,冷汗直冒。

  “夢詩,你怎幺了?”

  “表姐,我不舒服!

  “哪兒不舒服!泵朗┲牌饋。

  “肚子。也有點冷!

  “是不是肚餓了?”

  “也許是吧!”夢詩靠在墻上:“今天很忙沒有時間吃下午茶!

  美施一面扶住夢詩,一面吩咐傭人挑兩片最滑的牛柳。美施把一小塊一小塊的牛柳喂著給夢詩吃。

  夢詩吃了兩口,推開美施的手:“哎!我肚子痛,我吃不下。”

  “怎會突然變成這樣子,剛才還是好好的。”美施放下碟子,扶住夢詩:“阿月,端一張干凈的椅子來這邊!

  “左天培,左天培害我!”

  “你肚子痛,跟天培有什幺關(guān)系?”

  “你忘記他的眼睛,忘記他說過:我們公平了……我把牛奶淋在他的頭上,他在酒里下了瀉藥,表姐,啊,我……我受不了!”

  “瀉藥?”美施面色一變:“快回我房間去,你大概要拉肚子了!”

  美施扶夢詩回大廳,夢詩痛得彎了腰,到樓梯口,左天培把她們截住。

  “夢詩表妹,你沒事吧!”

  “你……你會得到報應(yīng)!”

  “天培,你已經(jīng)不是三歲小孩子,開玩笑也得有個限度,怎可以……”

  “表姐,快,”夢詩迫不及待:“快!”

  美施扶著夢詩倉惶上樓,天培在后面哈哈大笑,笑中包含著得意,痛快……

  夢詩但愿手上有一個手榴彈,向左天培頭上扔下去。

  “請馬夢詩小姐聽電話!

  “馬經(jīng)理請病假!

  “已經(jīng)三天了,還沒有好?”

  “她仍然躺在床上。”

  “她到底患了什幺?”

  “最初是腹瀉,后來虛脫,暈倒不省人事。請問你是誰?”

  “暈倒。”對方頗焦急:“怎幺暈倒的?”

  “這一個星期里,因為酒店要重新布置,馬經(jīng)理工作負(fù)責(zé),事事親力親為,由于太忙,她經(jīng)常沒有時間吃午餐,有一天,早上九時吃過早餐,晚上十時才有時間吃晚餐,足足餓了十三個鐘頭。前幾天,她已在鬧胃病和營養(yǎng)不良。三天前,她空著肚子吃瀉藥,把什幺都瀉光了,又吃不下東西,因此在極度虛弱下,她支持不住暈倒了!”

  “天!啊!”

  “先生,你是誰?”

  “馬小姐的朋友!

  “你貴姓,請留下姓名!

  “不必了,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左天培緩緩放下電話,真的不相干?夢詩弄到不省人事昏迷,真的和他毫不相干?

  左天培本來想打電話去挖苦和作弄夢詩,想不到結(jié)果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左天培惡作劇,喜歡作弄人,但是,他絕對沒有傷害人的意思,也不想傷害夢詩,F(xiàn)在,夢詩為他而病倒了,他心里十分不安!

  該怎辦?該不該彌補?他向來不甘示弱,但,這與示弱無關(guān)。傷害了別人,不應(yīng)該負(fù)疚?要不要去馬家一趟?

  去馬家?大冒險了吧!夢詩將會怎樣對付他,他早已心里有數(shù),他貿(mào)貿(mào)然去馬家,豈非送羊入虎口?

  不理她,裝作毫不知情,可是又于心不忍。他在辦公室里踱來踱去,突然,他想起了一個人。她就是表嫂美施。

  美施和夢詩感情好,有美施幫忙,相信事情一定可以解決。

  左天培把陳秘書召進(jìn)來。

  “我有事出去,明天才回來。你替我送一籃花給馬夢詩小姐,地址在桌上!

  “就是送西裝給你的馬小姐?”

  “別多問了,去辦你的事!

  “知道了!董事長……”

  “天培,我正想找你!”美施一看見左天培就嚷叫起來。

  “表嫂,我……”

  “你二十幾歲的人了,怎幺還像個十幾歲的小孩,一天到晚鬧事?lián)v蛋!泵朗⿹u頭嘆氣:“你這一次太過份了,簡直不像開玩笑,像謀殺,你把夢詩害病了,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左天培垂下頭,互握手指。

  “你待人接物本來很不錯,對我也懂得尊重,為什幺偏偏要跟夢詩過不去?”

  “我不喜歡她太驕傲,大神氣!”

  “她又沒有要你喜歡。雖然,夢詩性格是有點冷傲,但是,你不犯她,她絕對不會找你麻煩。你不喜歡她就不理她好了,何必要傷害她?你不覺得自己太殘忍?”

  “我沒有存心傷害她,只是想挫挫她的銳氣。讓她知道,并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要崇拜她,奉承她。”

  “你這是多管閑事,她又不是你太太,你管她怎幺樣?”美施惋惜地說:“我一直認(rèn)為你和夢詩很登對,希望你們能做個好朋友,誰知道,你們竟然成了仇人。不過弄到今天的田地,損失的還是你!”

  “當(dāng)然是你的損失,先別說她貌美如花。就是看她個人的歷史,一片白,連半點污點也沒有,這已經(jīng)很難得!泵朗┎蝗菰S他插嘴。

  “你說她很純情?”

  “很純潔。活了二十二年,從未交過男朋友,F(xiàn)在,找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容易。找一個沒有污點的女孩子,困難,F(xiàn)在的女孩子,沒有道德觀念,十六七歲就已經(jīng)不是處女。你想想,假如你娶了夢詩,你不單只是她唯一的丈夫,而且,還是她第一個男朋友,第一個愛人,那有多完美!

  “有一個女明星,她也曾對人說,她的丈夫是她第一個男朋友,結(jié)果,她還不是出墻紅杏,背夫偷情。”

  “你怎能拿夢詩跟那女人比?夢詩是名門淑女,受過高等教育,品格清高。那女人沒有學(xué)問,沒有思想,沒有家教,下賤!

  “對不起,表嫂,算我譬如錯了。今天我特地來請求你幫忙。”

  “我能為你做什幺事?”

  “陪我去馬家,跟夢詩說聲對不起!”

  “我也要說聲對不起。因為,我什幺事都可以為你做,就是不敢?guī)闳ヒ妷粼姟K钠,我了解,我不想自討苦吃。?br />
  “那我怎幺辦?”

  “必須由你自己去解決,沒有人能幫助你!泵朗┱f:“只有真誠,才能令人感動!”

  “可是,我……”

  “這一次道歉,可不要再放瀉藥了!”美施笑著搖頭:“兩個人都在社會上做事,還像個無知小孩!”

  夢詩躺在床上,馬太太和世浩待候在旁邊。

  “今天覺得好點了吧!”

  “人沒有那幺疲倦,也可以吃少許東西!

  “三姐,夠鐘吃藥!笔篮埔皇帜弥幫,一手拿著水杯,送到夢詩的面前。

  夢詩吃了藥,感動地說:“你真是我的好弟弟,每天下了課就來陪我!

  “世浩是個最好的孩子!”馬太太非常疼愛他:“人溫柔,又有人情味!”

  “小妹呢?幾天沒見她了!”

  “她?”世浩兩條眉鎖在一起。

  “她剛才來看過你,你還沒有睡醒,F(xiàn)在又給保羅拉走了!

  夢詩偷看世浩一眼,連忙換了一個話題:“我有點餓!”

  “雞粥來了!”端姨捧著一只托盆進(jìn)來:“夢詩,我喂你!”

  “她肯吃東西我就高興!瘪R太太微微地笑:“她已經(jīng)四天沒有吃東西!

  “太太,”阿玲拿了一籃花進(jìn)來:“有人送花給三小姐。”

  “謝夫早上不是送了一籃來了嗎?怎幺一天送兩次。”

  “伯母,顏色不同!笔篮普f:“謝夫送的是紅玫瑰,這是白色的!

  “對!顏色不同,一定是另外一個人造來的!瘪R太太笑了笑:“會不會是美施?她知道你喜歡白色!

  “不會是表姐,她不喜歡白色的花。但是白玫瑰的確很美!

  “新鮮又甜蜜。瞧!附著一張卡片!

  “媽咪,請代我看看送花的人是誰?”

  “一定是你的好朋友,唔!聽著。粼姡鹤D闵眢w健康!左天培!

  “不要,不要!”夢詩突然叫了起來,她的舉止嚇慌了房中每一個人:“把花扔出去,快把花扔掉!”

  “夢詩,到底是怎幺一回事?”馬大太按住女兒,端姨連忙把粥拿開。

  “阿玲,不要那籃花,”夢詩失去常性,像一只受驚的小貓:“請你們?nèi)拥羲!?br />
  程世浩拿了花籃便往外跑。

  夢詩透了一口氣,躺在床上。

  “再吃點粥,好嗎?”端姨柔聲問。

  夢詩搖了搖手。

  端姨收拾東西和阿玲出去。

  “夢詩!”馬太太撫著女兒的卷發(fā):“你不喜歡姓左的?”

  “我恨他!是他把我弄成這樣子,”夢詩咬一下唇:“假如我有能力,我殺了他!”

  “你和男孩子一向沒有來往,他……”

  “媽咪,求求你不要再提好不好?他是我命里的克星!眽粼婇]上眼睛,一會,她說:“明天,我要上班了!”

  “上班?你的身體還沒有復(fù)元!不,不行,我要你多休息幾天,我代你請假!

  “這幾天,是我最忙的日子,工作一大堆,何況我又平白無端的躺了幾天?如果我再不上班,我的工作就無法完成!”

  “可是,你還在吃藥!孩子!

  “我的身體根本沒有什幺,F(xiàn)在雖然虛弱一點,我相信還能支持,媽咪!工作未完成,我沒有心情休息,讓我上班吧!”

  “你這孩子,就是硬脾氣,固執(zhí)不聽話,唉!我對你真沒辦法!

  “假如這幾天不是出了事,我的工作應(yīng)該可以完成。都怪他,都是他不好,他傷害我,我恨他,恨他一輩子!”

  左天培開了另一輛平治房車到馬家附近,八時三十分,馬家的司機開著馬家的美國大房車到門口,一會,穿著白色兔毛,絨披肩長大衣,黑長靴的夢詩由里面出來,她的面色很蒼白,神情慵倦得有點楚楚可憐。

  左天培還是第一次看清楚她,她的確很美,美得令人心醉,左天培有許多女朋友,可是沒有一個像夢詩這樣高貴,冷艷。她,的確有驕傲的條件。左天培急急忙忙跳下車,立即追上去:“夢詩!”

  夢詩抬頭看見他,眼睛瞪得好大,左天培走上前,他說得很匆忙:“你還沒有好,不應(yīng)該上班!”

  夢詩高高舉起她的手,狠狠的,用盡平生之力(幸而病體初愈),向左天培拍出了一個大巴掌:啪!清脆得很。

  左天培一愕,他用手撫著臉,滿眼中充滿驚詫與憤怒。

  夢詩停住腳步,剛才她用盡全力的確稍稍失去平衡。她等待著,她知道左天培會回她一個巨靈之掌。她深信左天培會打她,盡管所有的男人都寵她,但是這可惡的左天培是絕對不肯吃虧。

  夢詩等待著,戒備著,準(zhǔn)備和這不共戴天的仇人,拼個你死我活。

  終于,左天培緩緩地放下手,他垂下頭,輕聲說:“我是來道歉的!”

  “?……”夢詩大感意外,這不像是左天培吧?他為什幺不打她?奇怪,奇怪。

  夢詩略一停頓,終于鉆進(jìn)汽車。

  左天培目送著汽車遠(yuǎn)去,他內(nèi)心不斷地叫:“為什幺不打她,從來沒有女人敢打我,就算是他的母親也不敢碰他一下。這女人好大的膽子,哼!非要好好揍她一頓不可!”

  “算了吧!”他終于搖一下頭:“那一個巴掌,就算是他的報應(yīng)!”

  開了兩個通宵,加上謝夫的幫忙,夢詩終于使酒店煥然一新。

  周夫人大聲叫好。連董事長也翹起了大拇指,猛說這是年青人的世界。

  周董事長完全因為欣賞夢詩的才能,因為酒店有一個這樣能干的職員,是他的福氣。周夫人的想法就完全不同了,她并不關(guān)心夢詩的才能,只是喜歡她的人。

  “我很喜歡夢詩!敝芊蛉苏f。

  “我也喜歡!”周董事長點一下頭。

  “我希望夢詩做我們的媳婦。”

  “好主意!”

  “你認(rèn)為謝夫一定能追求成功?”周夫人禁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

  “不一定吧!”

  “你是說,兒子不夠條件?”周夫人一下子又生氣了:“張家、楊家、李家的女兒在追求他,這證明他有魅力!

  “我并沒有批評謝夫。謝夫是好兒子,他條件也很好。只是,夢詩這孩子,有點特別,謝夫追求她,不容易!

  “就是因為謝夫沒有什幺成績,我才要你做老子的幫忙!”

  “我能幫什幺忙?我又不是愛神丘比特,”周董事長搖一下頭:“這種事情,只能夠靠謝夫自己!

  “你忘記你自己是老板?”

  “老板又怎幺樣?你不會是叫我在施壓力吧?”

  “你可以升她職,加她薪,盡量給她好處,令她對謝夫產(chǎn)生好感!”

  “太太,夢詩不吃這一套!”

  “你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盡在推擋,那到底為什幺?難道你不想謝夫娶她?”

  “怎會不想?有一個好媳婦,比有一個好職員更有保障。好的職員分分鐘可以辭職不干,但是,媳婦就不會跑掉!

  “既然你心里明白,就該助兒子一臂之力!敝芊蛉酥驹诒氐茫骸拔以谌绫砩舷鹿し,你想辦法討好夢詩!

  “太太,愛情是不可以強求的,如果他們相愛,根本用不著我們幫忙!”

  “好,你不管,我自己來!”

  “太太,你喜歡做什幺,我不反對?墒,千萬不要把我的好職員嚇走……”

  夢詩經(jīng)過酒店的大堂,突然有人叫住她:“馬小姐,馬經(jīng)理!”

  夢詩回過頭去,看見三個男人。

  “黃老板,又來了,住我們酒店?”

  “特地給你捧場!秉S老板笑著,他一直希望夢詩能替他拍都電影,所以再次看見夢詩總不肯放過:“馬小姐,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徐導(dǎo)演,這是張編劇,這位小姐就是我經(jīng)常提起的全世界最美麗的公關(guān)經(jīng)理馬小姐!

  “幸會!”夢詩笑一下:“來香港拍片?”

  “不,是想買一本小說!

  “那一定是一本名著!

  “徐森一的《浪里情》!

  “《浪里情)?那是一本好書。徐森一也是一個天才,他的讀者很多。”

  “認(rèn)識徐森一嗎?”

  “不認(rèn)識。”

  “想不想認(rèn)識?”

  “很好奇!”

  “今晚我們在明珠廳請徐森一吃飯,你有興趣,大家吃頓飯聊聊!

  “能不能多帶一個人?”

  “男朋友?”

  “不,是我的姐姐。她也是徐森一的忠實讀者。可以嗎?”

  “歡迎之至。八點吃飯,你一定來!”

  “謝謝!”夢詩立刻回辦公室,拔電話給秋詩。

  “大姐,還記得《浪里情》嗎?”

  “我還在看。寫得太好了,我已經(jīng)看了三次。徐森一是一個了不起的作家!

  “想不想認(rèn)識他?”

  “不要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我說的都是真話。臺灣一間電影公司的老板來了香港,就住在我們酒店。他要買徐森一的《浪里情》拍電影,今晚請徐森一吃晚飯。”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到你的酒店等著,就可以見到徐森一?”

  “不,黃老板請我和你參加今晚的晚宴,他介紹徐森一給我們認(rèn)識!”

  “真的呀?你怎會認(rèn)識拍電影的?”

  “上一次黃老板來香港拍外景,住我們的酒店。他看見我,就問我有沒有興趣拍電影,我們聊著,就認(rèn)識了!”

  “他真的想捧你做明星?”

  “是吧!可惜他找錯對象!眽粼妴枺骸按蠼悖憬裢淼降讈聿粊?”

  “來,來。我正有幾個小說中的問題要請教徐森一!

  “那你八點前來酒店找我,我和你一起去赴宴!”

  “謝謝你!夢詩!”秋詩放下電話,開心得哼起歌來。

  自從霍英平變了心后,她是第一次露出笑容。

  秋詩咬著原子筆在考慮今晚該穿什幺衣服,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雖然,她并不企圖取悅于徐森一。事實上,徐森一寫作的深度,她早已認(rèn)定他是一個年過四十的老頭子。她所以要隆而重之的打扮自己,無非是對自己崇拜的人,表示一種敬意罷了!

  她正想得出神,突然,她臺上的對講機響了:“馬小姐,請你進(jìn)來!”

  秋詩整理好心情,進(jìn)董事長室。

  “今晚我家里請客,是生意上的晚宴,我準(zhǔn)備和兒個美國客戶簽合同!

  “董事長的意思……”

  “你今晚到我的家里來!

  “今晚,今晚不行,因為我………

  “約了男朋友是不是?向他解釋一下。拖,可以天天拍。但是,賺錢的機會不是晚晚有的。簽合約是一件大事。有你在,我才放心!”

  “董事長……”

  “大不了明天給你一天補假?烊ジ信笥呀忉屢幌!

  “可是,我并不是……”

  “我都明白,男朋友會不高興是不是?好,改天我請客向他賠罪。今晚七點半,我派司機去接你!”

  由董事長室出來,她整個人疲倦又頹喪,她把筆和簿扔在辦公室上,人靠著墻壁嘆氣。

  如果約了男朋友拍拖,可以改期。可是,今晚錯失了機會,她可能永遠(yuǎn)沒有機會認(rèn)識徐森一。一個大好機會——天!

  她再也哼不出歌,再也笑不出來!

  秋詩因公失約,夢詩只有單獨赴宴。

  看見徐森一,令她大出意表。

  徐森一并不老,大約只有三十歲左右的年紀(jì),也沒有打著圈圈的近視眼鏡,他有一張清秀的臉,高高瘦瘦的身材。

  他也不像藝術(shù)家,沒留胡子,沒穿古靈精怪的衣服,也沒有故意夸張不修邊幅。

  他穿著一襲深咖啡的西裝,很白的襯衣,金粟色的領(lǐng)帶。

  他戴上一副眼鏡,他幽默地說,他沒有藝術(shù)家的氣質(zhì),只好戴副平光眼鏡充充場面。

  徐森一有禮貌而平易近人,夢詩對他有很好的印象。

  席間,他們討論買電影版權(quán)的事。

  “版權(quán)費就照上一次好了,我不會平地起價。不過,我倒想知道由誰主演這部電影?”

  “初步?jīng)Q定請甄珍和鄧光榮!

  “鄧光榮我沒有意見,盡管有人說他脂粉味很重,但是,他有一張令女孩子著迷的FACE。不過,我反對用甄珍!

  “徐先生的意思是……”

  “甄珍是個很會演戲的明星,人也漂亮。只是,《浪里情》的女主角,是個很純情的女孩子,甄珍不適合!

  “是因為她結(jié)過婚?”

  “結(jié)了婚和純情根本是兩回事,我們不能說結(jié)了婚的女人就不純情,根本很多還沒有結(jié)婚的女孩子早就不再是處女。”徐森一笑一下:“也許我這個人有點怪,我看一個人純情不純情,是看她的行為和表現(xiàn)!

  “甄珍最近的表現(xiàn)的確可疑!秉S老板說:“我并不堅持請她做女主角!

  “中國人的思想比較保守,很難接受一個背夫別戀的不貞妻子。”

  “不幸的是,國語片大部份是放給中國人看的!毙焐徽f:“你們在臺灣也許不大清楚,香港的輿論對她很不利。她的票房肯定受影響,人,真的不能走錯一步。”

  “林青霞如何?”徐導(dǎo)演問。

  “這個女孩子很俏,但沒有戲味。她的光芒,很難跟甄珍比。不過,除了她,也實在找不到更理想的人選了!

  “就請林青霞!”張編劇說。

  徐森一點了點頭。

  “我認(rèn)為,最佳的人選還是我們的馬小姐!秉S老板辦完公事,人也輕松了:“要是馬小姐做《浪里情》的女主角,我擔(dān)保賣座!

  “馬小姐,你肯嗎?”徐森一問。

  “怎幺拉到我的身上來了!”夢詩一直沒有說話,她正聽得入神:“我不是不肯,是不敢,因為,我沒有演戲的天份!

  徐森一搖一下頭:“現(xiàn)在電影圈,很難我到一個有氣質(zhì),而又真正漂亮的女孩子。那些美女,全都躲起來了!”

  “她們在保護自己,電影圈太復(fù)雜!

  “你也在保護自己?”

  “不,我是真正沒天份!眽粼妴枺骸靶齑笞骷易罱惺茬坌伦?”

  “叫我徐森一!彼@得很真誠:“本來我正在寫一本有懸疑性的文藝小說,有一個晚上,一個女孩子突然撞進(jìn)我的懷里,把我的原稿紙全碰在地上,寫好的稿也弄濕了。”

  “那女孩子為什幺這樣冒失?”

  “她受了刺激,她不是故意的,”徐森一搖了搖頭,似乎很同情她:“稿弄濕了,我心情又不好,這幾天我索性搬到親戚的家里‘冬眠’去。這些日子,我一個字也沒有寫過!

  “徐……徐先生,寫小說是不是一定要有靈感?”這個問題,全是秋詩托她問的。

  “靈感?我想,這只不過是某些自命清高的人的借口吧?有錢的人,寫作不單只要講靈感,還要講究美好的環(huán)境,一流的設(shè)備(夏天冷氣,冬天暖氣),最好還有一個美人紅袖添香。但是,當(dāng)口袋里沒有錢,包租婆向你討房租。那幺什幺靈感都不要,蹲在馬桶上就可以寫一本名作了。”徐森一很幽默:“我寫作不需要靈感,不過,心情對寫作是很重要的,心情不好,用榨汁機也榨不到一個字。

  “馬小姐,你不是想做作家吧!”黃老板打趣問。

  “我?我連寫信也不會!

  “不會寫信沒有關(guān)系。美麗是女孩子最有力的武器……”

  “所以,我始終認(rèn)為馬小姐應(yīng)該去拍戲!”

  “人各有志,黃老板。”徐森一護著夢詩,他認(rèn)識很多拍電影的朋友,但是他不喜歡電影。

  “徐先生,你的小說很賣錢,相信你的老板不會讓你繼續(xù)冬眠下去吧!”

  “我的老板是個商人,哪一個商人不愛錢?不過我老板是個最有人情味的商人,他不會為了多賺錢而壓我的!

  “真難得!”黃老板解嘲地說:“干我們這一行可不行。票房掛帥,人情味都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時候不早,”夢詩看了看腕表:“我想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徐森一說。

  “謝謝!我還要上寫字樓看看!”

  “馬小姐就在這兒做事?”

  “馬小姐是酒店的公關(guān)經(jīng)理!”黃老板說:“有新書出版,別忘了送一本給馬小姐!

  “一定!”

  “謝謝!”夢詩站起來:“各位再會!”

  “這女孩子真美麗!”黃老板望著夢詩的背影搖頭:“可惜!難得的人才!”

  “讓她保留她的純真吧……”

  麗詩的學(xué)校開始放年假,程世浩的意思,希望她利用這個時候,好好溫習(xí),因為農(nóng)歷年過后不久,麗詩就要投考大學(xué)。

  可是,保羅已為她排滿了節(jié)目,他當(dāng)然不會讓麗詩留在家里做書呆子。

  麗詩和保羅天天出去玩,世浩管不住她。而且,麗詩受了保羅的影響,她討厭世浩說道理,每次世浩跟她說話,她轉(zhuǎn)身便跑。馬太太可忍不住,把女兒叫進(jìn)房間。

  “你快要考大學(xué)入學(xué)試,知道不知道?”

  “媽咪,這是大事,我怎會忘記?”

  “你的大姐和三姐,兩個人考大學(xué)都沒有落空,一考就考上了。你呢!你有什幺打算?”

  “我今年一定要考到大學(xué)!

  “憑什幺?憑你一天到晚和保羅跳‘哈騷’?你看你,才十六歲,就穿那幺高的高跟鞋,簡直像個小婦人!

  “媽咪,我和保羅在一起,也不是天天玩,他常常替我補習(xí)功課!

  “他有這份耐性?他連看一個電視節(jié)目都坐不住。麗詩,學(xué)業(yè)要緊,聽我的話,不要老跟保羅在一起,他對你只有壞影響!

  “媽咪,不要這樣殘忍好不好,保羅告訴我,他過了年就要回法國,他留在香港的日子,最多不會超過十天,他就算是個壞蛋,也讓我多陪他十天吧!”

  “他十天后,真的要走?”

  “他的學(xué)校要開課,他不能不回去。他幾年才來一次香港,我們應(yīng)該好好招待他。媽咪,我們是親戚嘛!我們冷落保羅,大姑母會不高興的!

  “好吧!只要他肯回法國,十天的時間不算長,對你也不會有多大影響,我不反對你繼續(xù)和他在一起。不過,你要記著媽咪的話,你年紀(jì)還小,談?wù)剳賽蹧]關(guān)系,但是,一定要有分寸,千萬不要給男孩子占便宜,尤其是保羅,他根本就沒有誠意,他只是想跟你玩玩!

  “保羅表哥,對我是真心的!”

  “總比不上世浩真心,世浩是全心全意的愛你!”

  “愛?他是我的對頭人,我不喜歡他!”

  “你喜歡誰,我不管,不過,你必須記著,一定要潔身自愛,保持自己的清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媽咪!”

  “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要讓保羅傷害你。媽咪希望你將來結(jié)婚的那一天,還是個處女,只要你清白,丈夫才會尊重你!”

  “我明白,我不會像二姐!

  “那就好了,好好的和保羅度過這十天,保羅一走,你就要專心讀書!

  “媽咪,我向你保證!”

  馬大太笑了起來:“去玩吧!小調(diào)皮!”

  麗詩離開母親的房間,在甬道上,碰見程世浩。

  “麗詩,你的筆記,全抄錯了,要重新整理一次!

  “我很忙,我要和保羅去郊外旅行!”

  “小麗,你不能天天玩,不做功課!”

  “你是來管我?”

  “我是為你好!”

  “為我好?好自私!”麗詩雙手叉腰:“你自己是個書呆子,也想我像你一樣,一天到晚關(guān)在書房里!

  “我關(guān)心你,你一點也不領(lǐng)情?”

  “我領(lǐng)了!你是個最負(fù)責(zé)的補習(xí)老師,不過,媽咪已經(jīng)批準(zhǔn),讓我和保羅痛痛快快地玩十天。所以你沒有權(quán)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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