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過，他去世的那一刻�！�
“接吻的滋味如何？”
“什幺滋味？又不是吃炸雞腿？”
“人家說，兩個(gè)相愛的人接吻！會很陶醉，人像飄上云端，聽見悅耳的鈴聲，教堂的鐘聲，眼前一片粉紅，甚或沖動(dòng)得要高叫我愛你、我需要你，永遠(yuǎn)不要離開我……你吻他的時(shí)候，出現(xiàn)了上述哪一種情形？”
“沒有！”彩虹搖頭。
那就不是接吻。
“噢！有了！”彩虹叫起來：“滋味是——死亡！”
“荒謬！從未聽見這樣恐怖的感受，接吻應(yīng)是甜蜜的。彩虹，你并不愛他，不能為他而死！”
“但是，我深信樂賓愛我！”
“除了他還有很多人愛你，你能死多少次？”
彩虹很慚愧，很負(fù)疚，樂賓那幺愛她，她竟然還沒有愛上樂賓。假如樂賓沒有死，她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愛上樂賓。
她不敢夢中面對樂賓，因?yàn)樗?fù)了他！
好悶，好悶……
她竟然一個(gè)人來到海邊，海邊是最清靜的了，一個(gè)人也沒有，她坐在一塊大石后面。
仍然在想著樂賓，她撫弄著別針。
忽然，她看見一個(gè)男人走近海邊，在海水與沙灘之間呆站著，差不多過了半個(gè)鐘頭，動(dòng)也不動(dòng)。
他也悶，會不會也在想好朋友？
忽地他向海走去，沒脫掉鞋子，海水浸過他的褲袋、腰帶……哎喲！不得了，那人八九是自殺。
彩虹拼命追上去，邊追邊說：“喂！停下來，你！男人，馬上給我停下來。”
水，已在那人的胸前，他對彩虹不睬不理，是自殺啦，九成是自殺啦！彩虹沖過去，雙手抱住他的腰，拼命、死力把他往后拖，后面水淺嘛！
“你干什幺？你這個(gè)人真莫明其妙�！彼幻鎾暝幻嫒ダ齼芍皇�。
人命關(guān)天，彩虹用盡了力氣，死也不放手。
兩個(gè)人在水中弄得精疲力盡，終于，他放棄了，問：“你到底想怎樣？”
“想你跟我回沙灘，海水很深，會把你淹死！”
“死了倒好！”他嘆氣。
“今天你遇到我，你就不能死�！辈屎缤献∷氖郑骸案襾恚 �
他乖乖地上了岸，大家都疲倦了，找塊石頭坐下。
太陽猛，渾身濕透很不好受，但是彩虹不能扔下他回家更衣，怕他再去尋死。
為什幺自殺，會不會又患了絕癥？
她不由得打量他。
他的皮膚也很白，但并不蒼白，一雙美而大的雙眼皮眼睛最漂亮，鼻子不太高，但很直，一個(gè)弓型的嘴，老實(shí)說，他算長得不錯(cuò)，去拍電影一定走紅。
他沒有立德那幺健碩，但也很健康，他也許還要比立德矮一點(diǎn)，當(dāng)然沒有樂賓兩條長腿，大概五呎十吋左右，不過身型很好。
他一點(diǎn)病容也沒有，除了樂賓，他是彩虹見到的第二個(gè)英俊男孩。
“為什幺看著我？”他有點(diǎn)難為情。“剛才忙著救人沒有看你，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患了絕癥！”
“也差不了多少�！彼麚]揮手，嘆氣。
“不也是血癌吧？”彩虹驚訝，圓碌碌的眼睛透著十二萬分的恐怖。
“不是，我窮，嚴(yán)重缺乏維他命M，人窮就等于患了死癥�！�
“呼！”彩虹大大松了一口氣。
“為什幺吐氣？”他看她，這小女孩好漂亮，像白雪公主，她比卓若姿更美，唉，為什幺又想卓若姿？
“不久前，我男朋友患血癌去世�！�
“所以你也來自殺？”
“不。我沒有那幺多情，而且，我也沒有那勇氣自殺，我喜歡生存，世界多幺美好，大自然多幺可愛！看！藍(lán)的天、白的云、紅紅的太陽、綠的樹、紅的花、深藍(lán)的海水、白色的海鷗，金黃的沙灘……我男朋友想多活一天都不可以，你身體健全卻去找死，多幺的不公平？人最大的責(zé)任是要令自己生存，痛苦、失意、貧困都要挨過去——為了生存�！�
“你年紀(jì)那幺小，倒很會說理。”
“你很老嗎？”她微笑問。
“二十四歲。你呢？”
“的確比他大，他剛活過二十一歲�！�
“你的男朋友？”
彩虹點(diǎn)一下頭，忽然問：“你叫什幺名字？”
“韋航，你呢？”
“這名字好聽，我叫陸彩虹，人人叫我彩虹公主�！�
“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你像個(gè)公主，你是真正的公主？”
“當(dāng)然不是，中國差不多一百年沒有公主了，只是家里人寵我，一個(gè)綽號而已�！辈屎绾苷J(rèn)真的問：“告訴我，剛才你為什幺自殺？”
“我不能說�！彪m然二十四歲，但說話、樣子、神態(tài)都很孩子氣：“你會笑我�！�
“你不說，我會生氣�！�
他垂下頭，輕聲說：“我失戀。”
“失戀很重要嗎？”
“失戀就等于失掉一切，我很多情的�！彼谜J(rèn)真：“失去她，我好痛苦，就不想活了。”
“愛情真的是這樣重要嗎？”彩虹聳聳肩：“你為她自殺死了，她也會為你自殺？”
“這……”他完全不敢肯定。
“她愛你嗎？”
“我們是相愛的，否則，她離開我，我不會那幺痛苦。”
“問題是，你不敢肯定她會不會因?yàn)槭ツ愣詺ⅲ钦l？”
“卓若姿�！�
“名字怎幺怪怪的，令我想起一個(gè)成語，搔首弄姿�！辈屎缧ζ饋�。
“她的名字，是芍藥多姿的意思，她不是那種搔首弄姿的人，可是，她很嬌嗲，很柔……總之很有女性魅力，不是太漂亮，但男人見了她會著迷�！�
“很有女人味，是不是？”
“大概是這樣！”提起她，韋航就開心。
“你也不錯(cuò)呀，瀟灑、英俊，她為什幺不要你？”
“因?yàn)楦F！”韋航又嘆氣。
“窮就拋棄你？這種虛榮、嫌貧重富的女孩子，要不要也罷，哈！還為她自殺�！�
“我早就說過你會笑我。”
“我并不是笑你，總覺得你太傻，如果我也愛我的男朋友，相愛嘛，他死了，我跟著他自殺，還算有點(diǎn)價(jià)值，但是，人家扔你，你就痛苦，要是你跳進(jìn)水里的當(dāng)兒，她和另一個(gè)男人結(jié)婚，新郎不是你，你就是死了也不服氣？你自己想想！”
“你說得很有道理，你有多大，那幺懂事？”
“下星期足十八，只有你一個(gè)人說我懂事，人人叫我小傻瓜，”彩虹攤了攤手：“我剛才說的話，都是我一個(gè)好同學(xué)教我的，其實(shí)，我自己也很笨。”
“看！濕透的衣服被太陽的熱力吸干了�！�
“時(shí)候也不早，當(dāng)我是朋友嗎？”
“救命恩人�！�
“不想死了？
他笑笑：“怕死了不服氣！”
“來我家里吃晚飯！”
“怕我連今晚的飯錢都沒有�！�
“不！自從樂賓去世之后，我根本沒好好的吃一頓，如果你陪我，我相信胃口會好一點(diǎn)�！�
“我不能到你家里，看我的樣子，衣服干了又濕了，像抹地布，你怎能帶這樣的朋友回家？”
彩虹看看他，他那套白色運(yùn)動(dòng)裝，被海水浸透，太陽曬干后，衣服上滿是海水漬和沙漬，的確不大雅觀。
她穿了襲軍綠裙子，所以，污漬顯不出來。
“你不能來我家，我到你家里吃飯�！�
“不，不可以�！�
“我不能見你的家人，或者你認(rèn)為女孩子不能到男孩子家吃飯，但我常到樂賓家吃飯�！�
“我根本沒有家人，我只租了一個(gè)小房間，房東太太不讓我在家里煮飯，因此，我一天兩頓都在外面吃�！�
“到外面吃也好，”彩虹舔了舔舌頭：“唔！我今天胃口很好，你請我吃黑椒牛扒�！�
“對不起，”韋航垂下頭：“我不能�！�
“到我家不行，合理，到你家不能，也合理，”彩虹有點(diǎn)生氣：“叫你請我吃晚餐，又不能，這是什幺原因？我明白，你根本不喜歡跟我交朋友，好，再見！我走了，你千萬別再自殺�！币�?yàn)闆]有人再會救你�！�
彩虹說著便走。
“彩虹……”韋航追上來，紅著臉：“現(xiàn)在是月尾，等我出了糧，我再請你吃牛扒好不好？”
彩虹回過臉去，笑：“為什幺不早說？你沒有錢我有，我請你吃，能不能？”
“不能�！表f航的眼皮仍然垂下，“我不能用女孩子的錢，我請你，不過……”
“別不過，我們到大排檔吃魚蛋粉，你知道嗎，我還沒有吃過大排檔的食物，很感興趣�！�
“但是，那些地方不很衛(wèi)生�！�
“你放心，我壯健如牛，什幺細(xì)菌到了我的肚子里都會沒有命。”
“你的裙子呢？”
“裙子臟了可以洗，朋友走了，可能不再回來！”
“好極了！”韋航很高興：“走！我們?nèi)コ贼~蛋粉�！�
彩虹吃得津津有味，韋航看著她就開心。
“彩虹，你是富家千金嗎？”
“唔！”彩虹吃著回答：“差不多�！�
“她像你就好了，每次我和她上快餐店或是吃漢堡包，她一定坐立不安！”韋航又嘆氣。
“她很富有嗎？”
“她是我們老板的獨(dú)生女兒�！�
“什幺樣的老板？”
“銀行家！”
“你在銀行做事？”
“唔，我已經(jīng)是個(gè)主任，但每月賺不到三千，租一間房要八百，本來可以租五百那一種，但若姿不喜歡，我每月要寄五百元給鄉(xiāng)下的祖母，剩下的一千多塊，一日三餐，穿衣，人情，應(yīng)酬，拍拖……你說，不省一點(diǎn)怎行？”
“我的同學(xué)告訴我，在銀行做事，一年有十八個(gè)月的薪金。”
“那是誤傳，我們好一點(diǎn)有十四月糧，那些大銀行才只有十三月糧。”韋航放下筷子：“明天我還要回銀行辭職，失業(yè)又失戀�！�
“辭職？你找到了新工作嗎？”
“沒有，明天馬上找，可是，不知什幺時(shí)候才能找到�！彼嘀槪骸艾F(xiàn)在找工作不容易�！�
“那就別辭職，等找到新工作才辭！”
“不可以，我留在銀行，會給同事取笑，若姿的爸爸也不會給我好面色看！”
彩虹吞下最后一顆魚丸，托起頭說：“你是什幺程度？我的意思是，中學(xué)畢業(yè)？大學(xué)畢業(yè)？”
“我還差一個(gè)半月就念完本科，我是由姑母一手養(yǎng)大我的，姑母是個(gè)小學(xué)教師，她沒能力供我念大學(xué)，本來，我早已決定念完本科就找事做，供養(yǎng)姑母，誰知道書沒念完，姑母就去世了�！彼莻�(gè)很重感情，很念舊的人，提起姑母，眼睛都紅了。
“你明天回銀行辭職，你的新工作包在我身上�！�
“你才只不過是個(gè)女學(xué)生……”
“我是中學(xué)生，但我爸爸是大老板，我爸爸有幾間公司、洋行，職員很多，替你找個(gè)職位并不困難�！�
“但是，我們只不過，……怎能�！�
“我們只不過萍水相逢，還是頭一次認(rèn)識，你怎能接受一個(gè)陌生人的恩惠？”
“你真聰明，”韋航笑起來：“我想說的話，都讓你說出來了。”
“告訴我，我們算不算朋友？可不要說什幺貧富懸殊，我和我爸媽都不來這一套�！�
“我們是朋友。”他終于肯定的說。
“你有一個(gè)朋友，有困難，你有能力幫助他的，你會怎樣做？”
“幫他解決困難！”
“道理一樣，你失業(yè)，我是你朋友，我爸爸公司反正要用人，我替你找份工作應(yīng)該的�！�
“我不知道應(yīng)該怎樣報(bào)答你�！�
“報(bào)答？太嚴(yán)重了吧，那才只不過開口之勞，我知道你對卓若姿念念不忘，但請你別拿我來跟她比；她又嬌又嗲又柔，我呢，腸子直、脾氣硬、實(shí)話實(shí)說、爽爽快快，我自己坦白，也喜歡別人對我坦白，轉(zhuǎn)彎抹角，花言巧語我都難接受。韋航，結(jié)帳吧，我要回家和爸爸談你的工作。”
韋航付了錢，他說：“我送你回家�！�
“你開了車子嗎？”
“沒有！我有車牌，沒錢買汽車�！表f航說：“坐的士�！�
“由這里到我家，要二十多塊出租車費(fèi)，你不讓我付錢，現(xiàn)在又不是月尾，你說怎幺辦呢？”
“這……”韋航為難了，其實(shí)家里還有兩、三百元，可是今天準(zhǔn)備自殺，口袋里才只有三十多塊錢。
“別傷腦筋，坐巴士吧！”
“巴士人擠，你坐得不舒服�！�
“當(dāng)然比不上坐勞斯萊斯舒服，可是，這不是辦法中的辦法嗎？走吧，這兒距巴士站還有一段很長的路呢！”彩虹第一個(gè)先走。
韋航望著彩虹的背影，非常的欣賞她，她真是難得一見的好女孩，為什幺卓若姿不能像她……
下了巴士后彩虹蹦蹦跳跳地走回家。
自從樂賓暈倒入院后，彩虹好象換了一個(gè)人，很久沒有人看見她那幺開心，特別是立德。
“彩虹！今天你一整天去了哪里？”
“到海邊！”彩虹看著他，用食指撥了一下他額前的頭發(fā)：“你今天不是回學(xué)校做實(shí)驗(yàn)嗎？”
立德捉住她的食指，把她拉下來，兩個(gè)人擠在一張椅里：“上午做實(shí)驗(yàn)，完了馬上趕回來，今天是星期六，本來我想請你看電影�！�
彩虹扭轉(zhuǎn)身面對著他，呶呶嘴：“我才不要做你和宋艾蓮的電燈泡�！�
“你怎會知道宋艾蓮？”立德滿臉發(fā)燙。
“她常打電話找你嘛！”
“我們只是同學(xué)。”
“誰信你？我們廚房里的小老鼠也知道艾蓮是你的女朋友，”彩虹指著他哈哈笑：“你竟然會臉紅？你臉紅的樣子真有趣！”
“宋艾蓮真的不是我的女朋友！”
“好！不是女朋友，是愛人，你愛她，她愛你！”
“你簡直荒謬，我那幺容易愛上一個(gè)人？”立德?lián)u搖頭，“她不是我理想中的女孩子。”
“你理想中的女孩子是怎樣的？”彩虹替他扣上一顆鈕扣。
“彩虹！”立德突然握著她的肩膊，怎幺說好呢？難道告訴她……
“說嘛！”彩虹搖他的手臂：“你告訴我，我給你介紹，我們學(xué)校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
“我不要！因?yàn)椤绷⒌峦〔屎缡冀K說不下去。
“因?yàn)槟阕约阂呀?jīng)找到了，對嗎？”
“是的！”立德垂下頭。
“宋艾蓮？甘寶珠？”
“你為什幺老提她們！”立德放開握著彩虹肩膊的手：“不相干的人�！�
“其實(shí)宋艾蓮長得也不錯(cuò)，人又大方�！�
立德詫異，他從不帶同學(xué)回陸家：“你又沒有見過宋艾蓮。”
“怎幺沒見過，那天不知是你們由大學(xué)散步到這兒，還是她送你回家，我看見你們經(jīng)過花園。邱媽媽告訴我，她就是宋艾蓮。”
“媽真是！”立德打一下拳頭。
彩虹跪在椅上，雙手搭著立德的肩膀：“立德哥哥，雖然我常跟你抬杠，吵鬧，其實(shí)，我是關(guān)心你的。我好希望你能找到一個(gè)合心意的女朋友，我會對她很好，我會把她當(dāng)嫂嫂！”
“彩虹！”立德用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有些話，我等了好多年，我……我……我今晚一定要告訴你！”
“你看，我們不吵架多好？快告訴我……”
“彩虹，其實(shí)我一直……”
“呀！爹爹，你回來啦！”彩虹摔開立德的手跳下地，跑過去抱住父親的手臂。
陸先生輕捏一下女兒的臉頰：“我們的小公主，今天為什幺這樣開心？”
“爹爹，我有話跟你說，我們到書房�！�
立德目送彩虹，倒在椅子里，伸長兩條腳嘆氣。
她什幺時(shí)候才懂事？
“……爹爹，就是這樣子，你非要幫韋航不可！”
“公主，你到底要爹爹怎樣？”
“他念過會計(jì)，雖然是夜校，但成績好�！辈屎缤衅鹑劬α锪镛D(zhuǎn)：“唔！給他做一個(gè)部門的經(jīng)理，對，會計(jì)部經(jīng)理�！�
“不，不行，他在銀行也只不過做主任。”
“好呀！就給他做會計(jì)部主任�！�
陸先生想，其它公司除了文員、秘書，獨(dú)有洋行的會計(jì)部主任，今年六十歲，早該退休了，趁這個(gè)機(jī)會找個(gè)年青人回來，也是時(shí)候。
“爹爹，你怎幺呆了不說話？”彩虹用力搖她爸爸：“你到底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好吧！我請他做會計(jì)部主任！”
“好哇！”彩虹擁著父親吻他一下，隨著：“多少薪金一個(gè)月？”
“四千八百元！”
“那幺少，顧得了住，顧不了吃，他是主任啊！”
“就因?yàn)樗侵魅�，文員兩千都不到，最初是試用性質(zhì)，工作下去，表現(xiàn)好，我會加薪！”
“會不會一個(gè)月后就把他趕走？”
“那要看他的表現(xiàn)，孩子�！标懴壬牧伺呐畠旱哪槪骸靶『⒆硬欢模魈�，叫他來見我……”
下了課，彩虹跑到約定的巴士站，韋航穿了套淺灰西裝，他比前天光采、更瀟灑。
剛巧一輛巴士到，也來不及說話，先擠上巴士。
他們扶住扶手說話：“你的房東好兇，我打了四次電話給你，才把你找著。房東太太認(rèn)得我的聲音，罵我，老打電話來找男孩子，不要臉。哼！我氣得想擲電話，這種人！”
“卓若姿就受不了她，以后，還是由我打電話給你！好不好？”韋航看見彩虹仆前仰后，為她接過書包。
“好極了！我把我家客廳，和我房間的電話號碼寫給你，十點(diǎn)鐘后我會在房間�！�
彩虹又帶了個(gè)漂亮男孩子回家，邱媽媽為兒子擔(dān)心，陸太太很開心，這男孩子看來很有辦法，女兒又開始展露笑容。陸先生和立德還沒回來，陸太太和彩虹陪韋航吃下午茶。
稍后，陸先生回來，說了幾句，便把韋航請進(jìn)書房。
彩虹很為韋航擔(dān)心：“媽咪，爹爹和韋航說什幺？神神秘秘，我不能聽嗎？”
“爹爹是怕你悶，談公事嘛，最煩了，你坐著舒舒服服，韋航的樣子聰明，對長輩又有禮貌，你爸爸一定會喜歡他，放心，嗯！”
彩虹不耐煩地，大踏步在客廳來回的走，剛巧立德回來，他一看見彩虹，馬上搭著她的肩膀：“今晚我們?nèi)タ措娪�。�?br />
“不行��！我跑不開。”
“票子都買好了！”
“沒辦法啊！我總不能扔下人家去看電影。”
“誰？有人來了嗎？”立德到處看看。
“唔！”彩虹正答著，陸先生和韋航出來了。
彩虹連忙走過去，很關(guān)切地問：“怎樣了？”
“陸先生對我很好，我隨時(shí)可以上班。”
“錢少一點(diǎn)，是不是？”
“不少了�！表f航很滿足：“比銀行差不多多了二千元，下個(gè)月我可以請你吃牛扒�！�
“今天不吃魚蛋粉，不吃漢堡包，在我家吃飯，好不好？”
“那太打擾了，彩虹，我想回家�！�
“媽咪，”彩虹嘟起嘴：“韋航不肯在我們家里吃飯�！�
“就在舍下吃頓便飯，你既然是彩虹爸爸的助手，又是彩虹的朋友，更不必客氣�！�
“恭敬不如從命！謝謝陸太太�！�
“你剛來時(shí)叫我伯母，怎幺忽然又變了太太？”
“因?yàn)殛懴壬俏业睦习��！?br />
“但你是彩虹的朋友��！這兒又不是寫字樓，叫伯母！”
“媽咪，反正還沒到吃飯的時(shí)間，我們到花園走走，好嗎？”
“散散步，等會吃飯胃口更好�！�
彩虹拖著韋航的手，邊笑邊走出花園。
立德在一角看呆了。
“陸伯母，彩虹這幺快又交了男朋友？”
“她救了人……”陸太太把彩虹遇見韋航的事告訴了立德：“彩虹不單只要幫助他，還要令他振作�！�
．“唔！很有意義�！�
“彩虹脾氣是刁蠻些，但，她心腸好，喜歡幫助人，為了別人她常常不顧自己。”陸太太嘆一口氣：“蔡樂賓給她的打擊很大。”
立德知道韋航的“遭遇”，吃晚飯時(shí)，他主動(dòng)和韋航談話，顯出友善的樣子。
彩虹十八歲生日，陸太太想為她開一個(gè)生日舞會，本來彩虹也很開心，因?yàn)樗矚g玩，又喜歡熱鬧，但是后來，她又改變了主意，“媽咪，今年不要開舞會，明年吧�！辈屎琪鋈坏卣f：“樂賓去世不久，他一個(gè)人那幺寂寞，我卻開舞會又鬧又瘋，他在天堂知道會怪我的�！�
“開舞會是為了討你歡心，只要你高興我還有什幺話說？就改在明年吧！”陸太太知道彩虹是個(gè)很懷舊的人：“你準(zhǔn)備怎樣度過你十八歲生日？”
“我沒有想過，韋航也許會有好安排。不過我知道他沒有什幺錢，我們可能吃盒飯、逛公園。”
“只要你覺得快樂就夠了，看樣子，你對韋航印象不壞！”
“簡直好，他人溫柔、又體貼，他從來不發(fā)脾氣，我喜歡怎樣做，他總依著我辦。他和立德不同，立德哥哥無論大事、小事，他一定跟我吵�！�
“你們像兄妹嘛！你做了立德的女朋友，他一樣會遷就你，立德是個(gè)很好的孩子�！�
“我沒說立德不好，只是，他太有男人主義，只有宋艾蓮才受得了。媽咪……”彩虹還是關(guān)心韋航：“韋航上班幾天了，爸爸對他有什幺批評？”
“贊不絕口，你爹爹說，韋航人聰明、好學(xué)、肯吃虧、做事負(fù)責(zé)、效率很高，雖然上班幾天，你爹爹已經(jīng)對他另眼相看�！�
“我要爹爹加薪酬給韋航�！�
“你放心，爹爹不會薄待他的，人才難求呀�！�
韋航知道彩虹要和他去過生日，十分高興，但是，心里又有隱憂。
他給彩虹過生日，一定要令她開開心心，要彩虹開心，一定要有豐富的節(jié)目。
吃飯、看戲都要錢，這是最起碼的節(jié)目。雖然，他向銀行辭職的時(shí)候，領(lǐng)回了一些薪金，但因?yàn)槭撬约恨o職的，所以，銀行沒有補(bǔ)薪給他。
那些錢，要維持他一個(gè)月的衣食住行，到底還有多少資金，可以由他調(diào)動(dòng)？
只好在吃的方面打主意，以后天天吃白面包，不過，還得回去計(jì)算一下能剩多少錢出來。
彩虹見他沉思不語，連忙問他：“是不是擔(dān)心費(fèi)用？其實(shí)，并非事事非錢不行，逛街、看櫥窗、走百貨公司，不用花錢，游公園，不用花錢，晚餐嘛，到快餐店，連巴士錢在內(nèi)，四十塊已經(jīng)足夠了�！�
“你生日，還要到快餐店？”韋航搖一下頭：“我覺得那不單只對你不好，還有點(diǎn)虐待你！”
“大概又是那卓若姿說過的，我只不過是十八歲又不是八十歲，以后還有好多好多年你可以為我安排一個(gè)盛大的舞會，只要你有錢，而我相信你會越來越有錢。但是現(xiàn)在沒有，你只上班幾天。又不肯讓我付錢，既然這樣，我們省一點(diǎn)，只要大家在一起快樂就夠，等你發(fā)薪金，你再請我好好吃一頓�！�
“彩虹，你人真好，關(guān)心別人，了解別人�！表f航握著她的肩膀垂下頭：“我從未見過一個(gè)女孩子像你那幺好！”
“都是從失敗中得來的經(jīng)驗(yàn)，以前，我太不了解樂賓，所以我沒有好好關(guān)心他。”想到樂賓，她眼睛都紅了：“我不應(yīng)該拉他到處跑，我不應(yīng)該鼓勵(lì)他開舞會，他若不是一連跳了十幾個(gè)舞，他……他可能還可以多活一年半載，他答應(yīng)等我十八歲生日，為我開一個(gè)化妝舞會，然而……”
“彩虹，忘記過去吧！只要你真的喜歡，將來我為你開個(gè)化妝舞會！”韋航輕輕擁著她。
彩虹點(diǎn)一下頭。
“后天，是公眾假期，你多睡幾個(gè)鐘頭，吃過午飯，我一點(diǎn)鐘到你家里去接你！”
“由你家坐巴士到我家，要花好多時(shí)間，再一同乘巴士出去，一來一回就要幾個(gè)小時(shí)，花那幺多時(shí)間，不劃算，約一個(gè)地點(diǎn)，我們在外面碰頭。”
“那也好！現(xiàn)在我們?nèi)コ燥��！?br />
“今天我們吃上海面，好不好？”
“好！吃不飽再吃甜品……”
立德知道彩虹不肯開生日舞會，好奇怪。
“媽，她不是很喜歡熱鬧嗎？”
“彩虹就是怕熱鬧，她不肯開舞會是怕對不起蔡家少爺，她對蔡家少爺還念念不忘，好癡情�！�
“唉！”立德嘆了一口氣：“樂賓真好福氣，我連個(gè)死人都比不上�！�
“何必跟蔡少爺比，你不是有個(gè)女同學(xué)宋艾蓮嗎？那女孩子很不錯(cuò)！”
“媽，你不要提宋艾蓮好不好？你全誤會了，你不該告訴彩虹�！绷⒌略缇拖敫赣H說清楚：“宋艾蓮只不過是我的同學(xué)�！�
“由同學(xué)變女朋友，再由女朋友發(fā)展到情侶，那是很自然的事�！�
“根本沒有這回事，我再說一次，不要再提宋艾蓮，我求你，媽媽�！�
“宋艾蓮有什幺不好呢！人家送你到門口，你不請她進(jìn)來坐，也不介紹給媽認(rèn)識�！鼻駤寢屧诼裨�。
“這不是我們的家，是陸家，而且，我有許多同學(xué)，人人都帶回來介紹給你認(rèn)識，你煩都煩死了！”
“見兒子的女朋友應(yīng)該開心，為什幺要煩？”
“因?yàn)樗伟彶皇悄銉鹤拥呐笥��！绷⒌禄氐椒块g，盤算著安排節(jié)目為彩虹慶祝生日。
“還是先買份禮物！”立德把儲蓄箱里全部未送進(jìn)銀行的零用錢拿出來。
去年彩虹過生日，他送她一只可愛的熊貓。今年她十八歲、長大了，不應(yīng)該再送玩具。他到百貨公司，看中了一只首飾箱，法國貨，很漂亮、很名貴，這首飾箱除了可以放首飾，打開它還有四首不同的名曲，還飄來陣陣的香氣。
十八歲的女孩子，應(yīng)該有一個(gè)首飾箱。
一問價(jià)值，九百多，嘩！好貴！
連忙把箱子放下，走了幾步，心里想，彩虹一定會喜歡這個(gè)首飾箱。十八歲是一個(gè)值得紀(jì)念的日子，應(yīng)該送一份她喜歡的禮物。
他買下首飾箱，說明送禮用的，售貨員把它包裝得很漂亮，立德十分滿意。
走出百貨公司，心又想，既然不開舞會，就陪她出來消遣消遣，讓她高興。
經(jīng)過電影院，買了兩張票子，回家時(shí)，彩虹還沒有回來。
第二天，立德穿了件新T恤，坐在樓梯旁的皮椅上。
彩虹匆匆下樓，打扮得好漂亮，銀白的無袖襯衣，配七彩圖案花短裙，一雙好俏的銀色平跟鞋，長發(fā)束起了馬尾，馬尾上兩朵銀絹人造玫瑰。
“彩虹，生辰快樂！”立德馬上上前迎接。
“謝謝！”彩虹把銀手袋掛在肩上：“嘩！立德哥哥，你今天好漂亮，約了宋艾蓮拍拖？”
“怎幺會……”他臉紅了，竟害羞起來。
“衣服都穿好了，應(yīng)該好好的享受一下假期�！辈屎邕呎f邊跑。
“彩虹，你去哪兒？我還有東西沒有送給你，你等一會，很快的！”
“但是……”
立德忘記拿音樂首飾箱，他回房間拿了出來，可是，已經(jīng)看不見彩虹的影子。
立德找著了母親，她正在抹一個(gè)古董小鼎。
“媽，彩虹跑到哪里去了？我叫她在客廳門口等我的�！�
“你一轉(zhuǎn)身她就乘車去市區(qū)了�！�
“我還在家里，她一個(gè)人乘車出去干什幺？”
“她和你約好了嗎？”
“沒有必要約定，去年她生日，我們也是一起去看電影，事前大家都沒談過。”
“去年不同，去年她沒有男朋友。”邱媽媽把小鼎放回古董架里。
“今年她也沒有男朋友。�。∮袀�(gè)蔡樂賓，已經(jīng)死了啦！她就是為他不肯開舞會的�！�
“女孩子大了，人又漂亮，追求她的人會越來越多�！�
“除了蔡樂賓還有誰？”
“到底有多少個(gè)就不知道了，不過，最近彩虹常和韋航在一起，今天也是約了韋航。”
“韋航？”立德訝然：“哪一個(gè)韋航？”
“前幾天彩虹帶他回家，斯斯文文，白白凈凈的男孩子！你還說他有禮貌，又謙恭�！�
“那為情自殺的小子，彩虹不是已經(jīng)救了他的命，又為他介紹了工作？他不是還要自尋死路，要彩虹一天二十四小時(shí)守著他吧？”
“你怎會這樣想？”
“你不覺得彩虹往往為了別人而忽略了自己？她以為自己是什幺？救世主？”立德生氣了，蔡樂賓令她病倒了，好不容易才振作起來，現(xiàn)在又跑來一個(gè)情場失意，需要人安慰的韋航。
邱媽媽吐口氣，倒了杯熱茶，坐下來，邊喝邊說：“感情是兩個(gè)人的事，彩虹人見人愛，韋航愛上她，不稀奇。至于韋航，外表好，人品好，聽你陸伯母說，他還挺能干，陸伯伯很欣賞他。既然優(yōu)點(diǎn)那幺多，彩虹喜歡他也不稀奇！”
“彩虹喜歡韋航？”
“韋航雖然不是典型的白馬王子，但他英俊、瀟灑、白皮膚，彩虹喜歡這一類的男孩子。”
“彩虹！”立德?lián)]一下拳頭：“水性楊花！”
邱媽媽用責(zé)備的眼睛望了望兒子：“你怎可以這樣說彩虹？”
“她不是嗎？蔡樂賓去世一個(gè)多月，她就移情別戀，還好意思說對蔡樂賓念念不忘，連舞會都不開了，原來另有新歡。”
“立德，這些話你別讓彩虹聽到，移情別戀，多難聽？彩虹沒嫁給蔡少爺，沒跟他訂婚，也沒有聽她說過愛他，她只是喜歡蔡少爺，同情蔡少爺。”
“韋航呢？她多半又是同情他？是吧？”立德氣呼呼的說：“男朋友像走馬燈，一個(gè)去了又來一個(gè)�！�
“你那幺生氣干什幺？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和她，無緣無份，前生定是仇人，今生一見了面就吵。如果你喜歡彩虹，總會讓著她，疼她，既然你看她不順眼，她又看你不順眼，那就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她走她的獨(dú)木橋。她喜歡韋航，你喜歡宋艾蓮，皆大歡喜！”
“媽！”立德尖叫：“別提宋艾蓮行不行？”
“好，不提就不提！彩虹說得對，穿得漂漂亮亮，出去逛逛，好好過一個(gè)假期�！�
“哼！”立德火爆子脾氣，他悻悻然回到房間，把手中的首飾箱擲到墻角。
倒坐在椅子上，交疊著兩條腿，牙齒咬著拳頭，巴不得把自己的手骨咬斷�；鹆税肷危蝗幌肫鹂诖锏膬蓮垜蚱�，是排隊(duì)買回來的，不看白不看，浪費(fèi)了可惜，而且人家彩虹和韋航在風(fēng)涼快活，你在這兒氣死，也沒有人會流一滴眼淚。他撥了個(gè)電話給宋艾蓮，一會就出門了。
彩虹到達(dá)市區(qū)的約會地點(diǎn)，看不見韋航，正在焦急的等，因?yàn)槊看渭s會，韋航一定比她先到。
正想著，一輛車停在她的身邊。
門打開，韋航把頭伸出來：“彩虹，快上車，這兒是不準(zhǔn)停車的，我已轉(zhuǎn)了兩個(gè)圈�！�
彩虹上了車，到處看看：“你無牌駕駛？”
“我早就有了車牌，只是沒錢買車�！�
“這輛小車子是偷來的？”
“不！洋行里一個(gè)同事借給我的。偷是犯法的，我怎會做這種事？”
“既有車牌，就不該向人家借車，我們家有兩輛汽車，一輛舊的平治，一輛剛買不久的勞斯萊斯。平日放著沒人用，快要變古董了。”
“我沒有開口向人借，是那幕同事一番好意，他知道我要到郊外，他說，乘火車還要走路，單是坐車走路就花了不少時(shí)間，連相片也拍不到了�！�
“我們到郊外嗎？”
“唔！想想同事的話有理，所以便接受了他的好意，他還借給我相機(jī)，等會兒我替你拍照。”
韋航一面駕車，一面看了看她：“不高興？”
“怎會？我很久沒到郊外走了，我真高興。”彩虹用手撫了撫胸前的R型鉆石別針：“自從和樂賓在一起，我突然靜了下來，他不到人太多的地方，不能曬太陽不能走遠(yuǎn)路……我跟著他，連陽光都減少接觸�！�
“你的別針好漂亮�！�
“樂賓送給我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他？他不是……”
“他知道自己不能活到今天，他死前預(yù)先送給我的�！辈屎绨杨^伸出窗外，望著天上的白云：“樂賓你在嗎？你知道嗎？”
“直到現(xiàn)在你還不能夠忘記他？”
“為什幺要忘記他？他是我的朋友，他對我好……難道人死了就該把他忘記？”彩虹頓了頓問道：“你忘記卓若姿沒有？”
“我……”
“說真話��！你說謊我看得出來的�！�
韋航尷尬地一笑：“還沒有完全忘記她，不過，我會盡快忘記她�！�
“她對不起你，把你扔了，你還對她念念不忘。樂賓又沒有對不起我，又沒扔我，他到死還說愛我。你說吧！我怎能忘記他？”
“你可以懷念他，但別讓他占住你整顆心，他死了，你還要活下去！”
“將來我還要戀愛、結(jié)婚、生孩子，是不是？”彩虹笑，望望窗外：“路為什幺這樣遠(yuǎn)？這不是沙田嗎？”
“快到了！前面是馬鞍山，大約十五、六分鐘左右就到了�！�
車開得快，果然不很久，韋航就把車停下來。
韋航拖彩虹下車，彩虹抬頭一看，前面有一個(gè)村莊，村內(nèi)的房子，多半是平房。
韋航背上相機(jī)，提了一支膠袋出來。
“我們先去看吉嬸。”
“吉嬸是誰？”
“我同學(xué)的媽媽，他出海前，托我有空來探望他媽媽，吉嬸是個(gè)好人，但自從我和卓若姿在一起，就很少來了。”
“卓若姿來過沒有？”他們走上石級。
“來過一次，但她不喜歡鄉(xiāng)間，我因?yàn)橐闼�，一直抽不出時(shí)間，很久沒有來了�？矗褪沁@一間。”
彩虹抬頭一看，紅的墻、綠的瓦、兩層高的房子，韋航正在敲門。
一個(gè)樸實(shí)的中年女人開門出來，看見韋航，開心得皺紋堆在一起：“韋航，是你呀！”
“吉嬸，這位是我的朋友——陸彩虹小姐�！�
“陸小姐，歡迎，歡迎，請進(jìn)來！”吉嬸打開大門迎接，里面有個(gè)天井，天井內(nèi)養(yǎng)雞養(yǎng)鴨又種花，還養(yǎng)了只胖胖的小黃狗。
韋航把彩虹帶到屋子里，屋內(nèi)的家具全是竹造的，彩虹在逗小黃狗：“好有趣，我可不可以抱抱它？”
“吉嬸，‘小肥豬’什幺時(shí)候洗澡的？”韋航問。
“今天早上，太陽好，我又有空，很干凈的�！奔獘鸷妹�，又去倒茶又去拿糖果，走來走去。
韋航把小黃狗抱起，放在彩虹的懷里。
“早上有空，做了些花生糕，不知道陸小姐嫌不嫌臟？”
“怎會臟？連小肥豬都那幺干凈�！辈屎绾瓤诓瑁f航笑道：“茶好香，我把你那杯也喝光了�！�
“多著呢！”吉嬸連忙添茶：“陸小姐不嫌棄，我就把花生糕拿出來了。”
“吉嬸。”
“陸小姐，有什幺吩咐�！彼B忙回轉(zhuǎn)。
“不要叫我陸小姐，叫彩虹�！�
“但是……卓小姐……”
“我不是卓小姐，她是她，我是我！”
“對！不同的，陸……嘻，彩虹人漂亮，又隨和，半點(diǎn)架子也沒有，卓小姐像你就好了�！奔獘痖_心的朝屋里走。
“你剛才說的話，吉嬸很高興�！�
“我沒說過什幺，我只不過說了幾句真話�！辈屎缍褐靶》守i”。
“就因?yàn)槟愠鲎哉嫘�，上次卓若姿來，看了看就皺眉，吉嬸連忙把凳子全部抹過了，卓若姿也贊茶香，但又怕杯子臟，來這兒半天，什幺都沒吃過，沒喝過。吉嬸煲了雞粥，最后都拿到鄰家去了，卓若姿看那樣都不順眼，很傷吉嬸的自尊心�！�
“要是真的一塌糊涂，我也不吃，但吉嬸這兒很干凈嘛！沒裝冷氣，連風(fēng)扇也沒有，風(fēng)從哪兒來？”
“從天井，從后園，天井向南，后園向北，兩面風(fēng)一通，就涼快了！”
吉嬸把花生糕拿出來，彩虹看看樣子不錯(cuò)，用筷子揀了一塊，咬了一口，吉嬸很緊張的問：“怎樣？”
“唔！好香！又不太甜！”
吉嬸笑得咪了眼：“你不喜歡吃甜糕餅？”
“其實(shí)我是挺喜歡，就怕吃了發(fā)胖。”
“你不肥也不瘦，女孩子這樣最好，卓小姐就瘦了一點(diǎn)，大概她偏食！”
“也不太瘦！”韋航笑笑：“流行嘛！”
“唔！模特兒的身材！”
“有什幺好流行的？我就喜歡彩虹，健康漂亮，人又開朗。彩虹，在我家里吃頓便飯好嗎？”
“謝謝！太打擾吉嬸了！”
“我是巴不得有人來打擾，天天喂雞喂鴨、種花、種菜，悶得發(fā)慌，想弄點(diǎn)什幺好吃的，回心一想，弄好了一個(gè)人吃，就沒興趣了！”
“吉嬸，我差點(diǎn)忘了！”韋航把膠袋交給吉嬸說：“這是你喜歡吃的丹麥香腸和火腿，還有開心果�！�
“買這幺多來�！�
“放著慢慢吃，村子里買不到。”
“彩虹，”吉嬸又問：“留下來吃飯好不好？”
彩虹望著韋航，韋航說：“吉嬸做的鹽灼雞很好吃！你就答應(yīng)吧！”
“我馬上去準(zhǔn)備，小菜呢，我是會燒幾味，手腳就是慢了一點(diǎn)�！奔獘鸷芘d奮：“現(xiàn)在是三點(diǎn)半，差不多要到七點(diǎn)鐘才有得吃。韋航，你帶彩虹出去玩，我忙我的，你帶了相機(jī)來，得趕快點(diǎn)，五點(diǎn)就沒有什幺陽光。彩虹，我們村子后面的風(fēng)景很不錯(cuò)，叫韋航帶你到處看看，韋航別忘了七點(diǎn)鐘回來吃晚飯�！�
村子后面有高山，有大樹，空氣極清新！
峰高聳，老樹盤根，枝葉繁盛，濃蔭蓋著信道，野花處處，色彩繽紛，爭艷斗麗，韋航在那兒為彩虹拍了不少相片。
沿坑而上，坑旁峭巖砌疊，大大小小，奇形怪狀。
再沿石級而上，只見腳下大潭無數(shù)，潭水清澈，韋航俯首向下指，說：“彩虹，你看那些魚群。”
“還有蝦呢！好漂亮，簡直像許許多多的圖畫！”
“拍些照片，當(dāng)心！”
由巖上掉到潭里，可真不堪設(shè)想！
由韋航帶領(lǐng)下，他們到達(dá)另一個(gè)山村——梅子林，那兒古木參天，林蔭處處，坐下來細(xì)聽蟲鳴鳥語，花香陣陣飄來，極具詩情畫意！
他們一直玩到太陽下山，照片也拍完了，韋航看看表：“該回去了，回程最少要一個(gè)鐘頭�！�
“我喜歡這兒，我不想走�！辈屎绾芫脹]有和大自然那幺接近，她撒嬌，賴著。
“改天我們清晨來，可以玩一整天�！表f航雙手把她拖起來：“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不會有老虎吧？”
“老虎沒有，別的……”韋航兩邊看看：“就不敢擔(dān)保了！”
彩虹一想，打了個(gè)寒噤，拉緊韋航：“我們趕快下山。”
回到吉嬸家，吉嬸捧了兩碗湯出來！
“菜還沒有煮好，先喝碗湯�！�
玩了半天，彩虹好口渴：“唔！湯味很好，是什幺湯？我以前沒喝過的�！�
“家鄉(xiāng)湯。雪菜、瘦肉干、粉絲、蛋花……”吉嬸喜歡看見彩虹吃東西津津有味的樣子。
吃晚飯時(shí)，菜可真豐富，有鹽灼雞、梅子鴨、清蒸皖魚、油菜。
“吉嬸，那幺多菜。”彩虹叫起來，唔，色香味俱全，口水都流了：“一定花了你不少錢�！�
“沒花過一角錢�！奔獘饠�(shù)著：“雞、鴨是我自己養(yǎng)的，菜心和蔥，我種在后園，那活鮮鮮的魚呢！我用雞蛋與鴨蛋和鄰居換回來的，鄰家有個(gè)魚塘，養(yǎng)的都是淡水魚，雞腿子給小孩……”吉嬸為她挾菜。
“吉嬸，”彩虹邊吃邊說：“味道很好，肉又嫩�！�
“是嗎？”吉嬸可真開心，雞呀、魚呀，好的全挾給彩虹和韋航：“多吃點(diǎn)！”
“嘩！菜像一座山，吉嬸，我看不見你了！”
韋航看著她，覺得她純真可愛，撫了撫她的頭：“慢慢吃！”
飯后還吃了西瓜，彩虹按著肚子：“你們看我，像懷了孩子�！�
韋航和吉嬸相視大笑！
要不是路途遠(yuǎn)，彩虹還不想走，吉嬸把一只盒子交給韋航：“彩虹喜歡吃的花生糕�！�
“吉嬸，我什幺都沒有買給你！”彩虹心里很過意不去，吉嬸太好了！
吉嬸握著她的手：“你覺得吉嬸討厭嗎？”
“吉嬸很好，我喜歡吉嬸�！�
吉嬸笑笑，臉上每根皺紋都現(xiàn)出她的和靄慈祥：“吉嬸是粗人，鄉(xiāng)下人，土里土氣，我擔(dān)心你下次不會再來了！”
“你為什幺這樣想？”彩虹很認(rèn)真：“我從不撒謊！”
“卓小姐來過一次，就沒有再來了，韋航也不來了，我想，九成是我這老太婆討厭！”
“吉嬸，我說過我不是卓小姐，我是彩虹，我和她是不同的呀，我一定會再來看你的，給你帶香腸、火腿和開心果。”
“你真好�！奔獘鹜现屎绲氖郑恢彼退麄兂鋈ィ骸绊f航，有這幺好的女朋友，你真走運(yùn)。好好對彩虹，疼她、讓著她！”
彩虹上了車，把頭伸出去和吉嬸揮手，直至汽車駛出了村子！
“開心嗎？”
“好開心！”彩虹把頭靠在座椅里。
“吃得滿意嗎？”
“好飽，就恨我沒有兩個(gè)肚子。”
“生辰快樂，彩虹�！�
“感謝你安排那幺好、那幺特別的節(jié)目！”
“比看電影、上館子好，是吧？”
“好多了，我總算有一個(gè)難忘的十八歲。”
“為什幺？”韋航逗她。
“香茶、花生糕、大水坑、梅子林、家鄉(xiāng)湯、可口的晚餐……最重要的是有你和吉嬸！”彩虹衷心地說：“韋航，你真好，應(yīng)該說，體貼�！�
“我要對你很好很好，因?yàn)榧獘鹫f，我認(rèn)識你，我交上好運(yùn)�！�
“我也交上好運(yùn)，因?yàn)樽詮恼J(rèn)識你，我很開心�！�
“公主永遠(yuǎn)都開心的，尤其是十八歲的美麗公主�！表f航感嘆道：“有些人天生快樂。”
“快樂的人，也有不快樂的時(shí)候�！辈屎缬謸崃藫釀e針，望著天上閃耀的星星。
車，停在門口，韋航熄了火。
他從口袋拿出一樣?xùn)|西出來：“彩虹，這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很便宜，等我有錢，再補(bǔ)送一份好的！”
“我可以拆開它嗎？”
“當(dāng)然，但并不是好東西�！�
“一只有時(shí)間的簽字筆，很好�！�
“雖然不值錢，你會很實(shí)用，學(xué)生都需要筆。”
“實(shí)用就好，我每天做功課，抄筆記，都要用筆，每次寫字，我都會想起你，謝謝！”
“彩虹！”韋航握著她雙肩，在她的額前吻了一下：“愿你永遠(yuǎn)快樂！”
他下了車，開了車門，把彩虹拖出來，拉著她的手按門鈴。
“進(jìn)來喝杯凍飲嗎？”
“時(shí)候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學(xué)，回家應(yīng)該洗澡睡覺，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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