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試圖離開,可是很不幸的,在大門口碰上剛回家的顏子堯。
他一臉陰鷙,口氣冷得像冰。
“我會要畢媽好好看著你,只要你一走,她就得走!
這樣的警告,確實對她造成相當大的威脅,她怎么忍心讓畢媽,因為她的自私而失去工作。
“唉……”
她手執(zhí)湯杓,無意識的盯著鍋中進人最后熬煮階段的湯頭,心緒亂成一團。
不能離開、沒有自由已經(jīng)夠讓她沮喪,而原本的法籍廚師佛森豪被解聘,由她取代他的職務,更教她自責、愧疚。
奇怪的是佛森豪要走的時候,還直夸那個惡質(zhì)男是個好老板。
她想,佛森豪一定也遭到威脅,才會如此。
而她從WatchTV的娛樂新聞與節(jié)目預告得知,她的美食節(jié)目,已經(jīng)由日前索銳唱片公司力棒的青春偶像——黎玫接棒。
不用想,也曉得這是誰的杰作。
而且,以他的知名度,那天他親自到攝影棚找她的消息,絕對逃不了記者們的追蹤和好奇。
大肆夸張渲染、添油加醋的后果,她便成了“閻帝”的女人。
這個男人真以為自己是上帝,可以主宰所有人嗎?
她應該痛恨他的,可是這幾天下來,她不斷的從管家畢媽、園丁秋伯口中,聽了好多關于顏子堯的“豐功偉績”。
從一開始的不屑,到后來半信半疑,和現(xiàn)在的動搖,其中的心情轉(zhuǎn)變,連她自己都摸不著頭緒。
“唉!”這不知是她第幾次的嘆息。
恍惚中,她隱約聽見畢媽熱切的招呼聲,她想大概是惡質(zhì)男回來了。
她得加快速度,免得又被他那張得理不饒人的嘴巴挑剔。
絮悠把老母雞、后腿赤肉、金華火腿加水,久熬八至十小時,再添入羅勒、奧力岡、百里香、迷迭香等數(shù)十種歐陸香料,熬浸而成的香料菁華,續(xù)熬八小時,足見她的費心。
最后再添入特選的低脂鮮奶、配料與雞蛋面條,“牛奶面”終于大功告成。
她熄掉火,小心翼翼的將費工費時的牛奶面端至餐廳。
餐桌上已擺了一瓶紅酒,兩個晶亮的高腳杯,還有……一個氣質(zhì)高雅的美女。
她的手,突然顫了一下,差點打翻昂貴的瓷碗。
她的心,閃過一陣酸,她還來不及細想那意謂什么,就被顏子堯的催促聲逼回現(xiàn)實。
“別發(fā)呆了,過來!
顏子堯俊朗的眉宇間,夾帶著淡淡不悅。
“嗯……”
絮悠吶吶的應道,急步的走向檜木餐桌,或許是走太快,步伐有些凌亂絆住自己——
“啊——”
她一聲慘叫,手中那碗熱騰騰的牛奶面,直朝氣質(zhì)美人身上而去……
顏子堯眼明手快,一把撈起美人護在懷中。
“你怎么搞的?!”
他的眉心溝痕越來越深,緊抿的唇顯示他的微慍。
“對不起……”絮悠剎那間也愣住,呆呆的望著灑了一地、猶冒著白煙的湯湯水水,向來晴朗的美眸,襲上一層水霧。
“你何時換廚師的?佛森豪呢?”
氣質(zhì)美人依在他懷里,驚訝的問。
絮悠從她的言詞中得知,他們的關系必定不凡。
否則,怎會知前任廚師的名字?想必一定常來這里作客……
她的心泛起不知名的酸楚,讓她的胸口好悶、好悶。
“畢媽,把地板整理干凈!弊訄騿緛硪蕾嚨墓芗遥^而詢問懷里的女人。
“沒事吧?”
氣質(zhì)美人——樊御妃,是被譽為商場貴公子之一的“虐君”——樊御承的親妹子。
長相妖媚的樊御妃,就像一朵帶刺的玫瑰,多少青年才俊妄想采摘,卻傷痕累累、絕望而歸。
她非但長相出眾,氣質(zhì)過人,還是劍橋大學經(jīng)濟系的高材生,交際手腕也是一絕。
如此非凡的她,卻惟獨鐘情于顏子堯。
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三年前的一場慈善晚會上。
當時,她甫滿十八歲,正值豆蔻年華的她,被他的翩翩風采、如陽光般的燦爛笑容深深吸引,她的心從那時候起,便遺落在他身上,收不回來。
而他的溫柔體貼,讓她更加確信自己的好眼光。
聰明的她也曉得,他之所以桃花新聞不斷,全是為了讓她知難而退。
他不知道的是,除非他真的愛上某個女人,結了婚,否則她絕不放棄。
她搖搖頭,唇邊噙著一朵迷人的笑容,風情萬種。
“我送你回去……”
顏子堯強迫自己壓下滿腔的無名火,輕聲道。
她是好友“虐君”樊御丞的妹妹,也就等于他的妹妹,而身為獨生子的他,自然對妹妹包容有加、呵護備至。
“人家什么都還沒吃,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樊御妃賴在他胸前,嬌滴滴的埋怨。
“我的廚師,今天沒有準備!彼S口找個理由搪塞。
我的……
這兩個代表占有欲的字眼,傳進關絮悠耳里,格外刺耳。
“沒關系,我……我可以馬上去準備!
她勉強擠出笑容,不等他允諾,就匆匆回到廚房。
他望著絮悠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的廚師都不介意了,想必你也不會吝嗇吧?”
樊御妃抬頭朝他千嬌百媚的一笑,彎彎的媚眼,閃著勝利光芒。
他不語地與她對視,迎接她電力四射的棕眸。
樊御妃在他有型的下顎落下一吻,離開令她眷戀的腳膛,技著他的手臂,反客為主的安置他坐下。
“哇!1888年份的耶!”她拿起紅酒端詳,然后欣喜的笑了!拔覀兏杀!
她為兩人斟了酒,舉杯敬他。
他雖然心情欠佳,但還是很有風度的回敬她。
“鏘!”
兩個水晶杯互碰,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祝我‘獵閻’成功!庇蠓街苯拥母姘,毫不掩藏心意。
顏子堯啞然失笑,一口咽下香醇的酒液。
※※※ ※※※ ※※※
幾乎是逃回廚房的關絮悠,站在裝滿食材的大冰箱前發(fā)征。
察覺到自己的失常,她連忙回神,檢視了一下可運用的材料,迅速決定好了菜色。
緊接著,她開始著手處理食物,然后立刻呈上桌。
第一道開胃菜,是灑上幾片白松露、起司的水波蛋。
然后,是白松露燴田螺附香料飯、烤小牛肉佐奶油松露汁,每道料理都僅用四公克的白松露。
可別小看這幾片薄如紙張的白松露,有了它,整個料理頓時增值了起來。
最新行情,每公斤已賣到十二萬元臺幣,是道道地地的貴族美食。
白松露被稱為“松露之王”,身價比黑松露更貴,同時帶著強烈、深遠、與眾不同的氣味——
有人形容它的味道像土壤、像榛果、像大蒜,也有人說像瓦斯。
總之,它就是有讓人暈眩的魅力。
只要薄薄幾片,遠遠地就能聞到它獨特的味道。
這也是它躍登頂級美食的最大本錢。
而關絮悠給足了顏子堯和樊御妃面子,展現(xiàn)了她絕佳的廚藝,將白松露的身價和魅力,完全顯現(xiàn)出來。
“哇!太棒了。”
御妃啜了一口紅酒,發(fā)出愉悅的贊嘆。
聽到她的贊美,顏子堯也與有榮焉。
“哪找來的廚師?不但長得漂亮,手藝也無可挑剔!
樊御妃贊不絕口,也佩服他的眼光。
他總是眼光準確、知人善用,才能在爾虞我詐的商場撐起一片天。
“她是我的寶貝!鳖佔訄虿患偎妓鞯拿摽诙觯駪B(tài)驕傲。
“堯……”
御妃詫異萬分的睇著她,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而關絮悠也瞠大了眼,被他的一番話擾得心跳加速。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常因他的三言兩語搞得心湖蕩漾,他是無心的呀!
“我還有事,先送你回去吧!免得御丞擔心!
他起身,打算結束晚餐。
因為他方才的一句話而耿耿于懷,御妃提出要求。
“我要你吻我,否則,我就賴在這不走!
嫉妒的女人,是最丑陋的。
顏子堯沉吟了一會,為了一勞永逸,于是在她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孰料,御妃竟攬住他的頸項,與他四唇緊貼,火辣且熱切。
立于桌畔的關絮悠呆若木雞,明明知道該離開,可是雙腳像是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
“夠了,御妃!鳖佔訄驕厝岫鴪詻Q的推開她,俊朗的臉龐罩上一層烏云。
御妃嘟著紅唇,撒著嬌。“好嘛!不玩就是了!
在他面前,干練、成熟的她,也成了溫馴、愛撒嬌的貓兒。
御妃親昵的挽著他,從絮悠身邊經(jīng)過!捌恋男N師,拜拜啦!下次我會再來品嘗你的好手藝的!
當聽見厚實的檜木門落合的瞬間,絮悠覺得自己好像遺落了什么……
※※※ ※※※ ※※※
沐浴過后,關絮悠躺在軟綿綿的床上,盯著天花板出神。
不平靜的腦海中,每一幕都是顏子堯各種表情的樣貌。
她羞窘的抓起抱枕蓋住臉,閉上眼,調(diào)整失控的心緒。
當她熄掉燈,準備就寢之際,房門卻響了。
她娥眉淺蹙,猶豫了一下,還是下床開門。
一探頭,映人眼簾的是揮之不去的俊顏,雖然有些意外,但她仍硬ㄍㄛㄥ,甚至還一副不太耐煩的模樣。
“吵醒你了嗎?”
顏子堯已經(jīng)換下一身筆挺的西裝,穿著輕便T恤、休閑褲的他,瀟灑依舊,自然垂散的黑發(fā),則讓他像個大男孩般,容易親近。
絮悠搖搖頭。“顏先生有事嗎?”她刻意和他拉開距離。
“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他不喜歡她的生疏,寧愿她連名帶姓的叫他。
他的溫柔是假象,絮悠暗自告誡著自己。
他伸手探向她光滑的額,卻被她躲掉!澳阍谏鷼猓俊
他敏銳的觀察力,著實教她大吃一驚。
“誰惹你不高興?我替你出一口氣!彼髦蕟。
畢媽、秋伯疼她都來不及,想必他就是罪魁禍首只不過罪因不明。
“請問顏先生有什么事嗎?”絮悠不答反問。
“你變了!彼挠牡叵铝私Y論。
她心虛的移開視線,試著回想當初對他不假辭色的心情和口氣。
“別自以為了解我,你充其量只是個惡質(zhì)又不講理的自大狂!”
他憑什么如此斬釘截鐵的說她變了,因為他是縱橫情場的高手,閱人無數(shù)?
她狠辣的批評,惹他發(fā)笑。
“笑什么?!”
沒見過臉皮那么厚的人,被罵了還笑得出來。
“這樣有朝氣多了,我比較喜歡這樣的你。”他坦率的道出想法。
她的粉頰陡地燒紅,吶吶地找不到話回擊。
于堯默默地瞅著她,毫無預警的覆上她飽滿的唇片。
“唔……”絮悠被買上的黑影駭了一跳,錯愕的睜大水眸。
他一手扣住她纖細優(yōu)美的腰,加深本打算淺嘗即止的吻。
微甜的桅子花香鉆進鼻腔,刺激著地的男性欲望逐漸復蘇……
自從在回國的飛機上吻了她之后,他就牢記著她唇瓣柔軟的絕佳觸感,始終念念難忘。
不同的是,那次的親吻帶著惡作劇性質(zhì),而這回,則純粹出自于欲望。
忘了不顧一切將她帶回來的目的,僅是因為迷上她的好廚藝。
他熟練的撬開她的唇,在她芳香的口中翻攪,品嘗她的甜美。
絮悠抓住門檻,以支撐欲振乏力的身子,此刻,她的腦袋一片空白,怦怦劇跳的心臟,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子堯溫熱的大掌,輕撫著她的背,像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貓。
她的眸緊緊閉著,承受他火辣的吻,直至缺少氧氣無法呼吸,才從喉間發(fā)出細微的嚶嚀。
“悠……”他離開她的唇,抵著她的唇角低喚。
“堯,你在哪里?”
驀地,一道輕細柔和的女性嗓音飄散在空氣間,
壞了兩人微妙的曖昧氣氛。
關絮悠的黑瞳里,滿是驚愕和失望。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關上房門,發(fā)出轟然巨響。
差點被門板打個正著的顏子堯,黯下眼眸,隨后緩緩勾起嘴角,笑了。
而趴在床上的絮悠,則情不自禁的落下淚——她氣自己明知道這只是個假象,卻還是跌人他營造的溫柔里。
她孩子氣的抹去淚,突然想起被她遺忘的男友,回臺灣后只打了通電話給他,接下來就再也沒有聯(lián)絡。
明天,他應該就回臺灣了。
她得找個時間,和他見個面、向他道歉。
或許,秉楠可以替她想辦法,讓她重獲自由,重新過著平凡但快樂的日子,至少,她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茫然無措,一顆心宛若破了個洞,無法填補。
思及此,莫名的委屈又涌上心頭,更加深她想離開的念頭。
※※※ ※※※ ※※※
簡單、整潔的男性房間,充斥著一股濃郁的女性香水味,Kingsize的席夢思床上,斜躺著一具性感妖嬈女體,正朝床畔英挺的男子猛拋媚眼。
“親愛的,來嘛!
顏子堯居高臨下的睇著自動爬上床的美人,眉頭緊蹙,語氣冷淡。
“你怎么進來的?”
“走進來的啰!”美人露出絕美的笑,完全無懼他的冷厲。
“樊御妃!”他從衣架上取下外套,蓋住她只著薄紗睡衣的嬌軀。
他一直都將她視為自己的妹妹,從沒有過任何非分之想。
不可否認的,她確實美的不可方物,只要一勾勾手指頭,便有一卡車的男人爭先恐后的為她賣命,在所不惜。
但,不包括他。
“堯……”你妃在他靠近之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要吻上他。
只是顏子堯的動作更快,一個反手便制住她,閃躲掉她的芳唇。
“不要逼我。”他板著俊容,語氣冷冽。
“我愛你!為什么你不能給我公平競爭的機會?!”
御妃癟著紅唇,喊出壓抑好久的脆弱。
他沒有回答。
“難道,我連一個你搶回來的廚師都不如嗎?”
她看見了他們激情的擁吻畫面,她嫉妒、她憤怒、她不甘心!
他因這番話而再度皺眉!八灰粯!
“有什么不一樣?你告訴我,她哪里比我好?”御妃咬著唇嗚咽道。
頭一次,她有了失敗的無助和痛苦,而對手竟是個樣樣比不上她的平凡女人。
她那么努力的讓自己完美,做個足以匹配“閻帝”
的女人,到頭來,全是一場空,真是可悲。
哪里不一樣?這問題考倒了顏子堯,所以他仍保持沉默。
“顏子堯,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樊御妃失控的低吼,她胡亂的套上外衣后,淚流滿腮的離開。
夜已深,顏子堯卻嘗到了失眠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