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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夕顏 第四章

  在批完今天的最后一疊文件后,喬云揉了揉略為酸澀的眼眸。

  即使他現(xiàn)在只是代理父皇處理一部分政務(wù),但大靖帝國的領(lǐng)地如此廣闊,每天總也會發(fā)生上而件大事須君主親自處理,尤其父親為了怕歷史重演又將宰相這個官職廢除,分成三個職位——國務(wù)尚書、軍務(wù)尚書、法務(wù)尚書、借以分散宰相職權(quán),并且削減其職權(quán)范圍。如此一來,帝君必須親自處理的事情就更多了。

  對于這種君主專制的集權(quán)制度,喬云常常會感到懷疑。

  如果是英明睿智的皇帝,那由他一人下決定,或許會比民主制度緩慢而弊病叢生的議會操作制度來得有效率,至少可以免除利益團體的游說問題。如此一來,有關(guān)國家政務(wù)的推展當然會較迅速。

  但如果當今的是一名昏庸的君主,或者,更嚴重的是一名殘暴不仁的皇帝,呢!

  當然,即使是由民眾作主的議會政治也可能選出一個只為自身利益著想的總理,因而把整個國家搞得烏煙瘴氣。不過,至少是這個國家的人民自已的選擇,不是嗎?

  人類應(yīng)該有做選擇的權(quán)利,即使是錯誤的選擇。這是喬云的看法,亦是他下決心要推動立憲法的主因。

  “殿下,如果沒其他吩咐,臣就告退了。”

  喬云凝視著站在面前的老人,完全一副老態(tài)龍鐘模樣的他,近來處理政事的能力已大不如前,卻依舊戀棧權(quán)位,不肯自動退職。

  他對這位老人點點頭,“軍務(wù)尚書辛苦了!

  “哪里,這是臣下該做的。”

  喬云暗自搖頭,這老人竟然完全聽不懂得他的暗示。或者他是聽懂了,只是不予理會。

  喬云很想尖銳地諷刺他幾句,但最后通牒還是淡淡一句!岸嘀x你了,退下吧!”

  在凝望著軍務(wù)尚書步履蹣跚的背影時,喬云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沖動。

  想暫離開這間辦公室,拋開這些煩人的俗務(wù)。

  去弄梅園飆馬吧

  ☆        ☆        ☆

  一直待他乘著疾哪風奔上了擁梅徑,他才終于不情愿地對自己承認,他來這里只是為了想再見今井夕顏一面而已。他知道自己不該再與她接近的,但卻無法克制心中那股欲望。什么時候他變成了情感凌駕理智的人了?

  她會出現(xiàn)嗎?

  喬云知道她與麗薇公主今天的行程,是去為首都一間新開的博物館剪彩并參觀幾家藝術(shù)中心。

  不曉得她們是否已經(jīng)回宮了!如果回宮了,夕顏會再來這里嗎?喬云極端厭惡這種忐忑不安的心緒。天曉得,他早已不再是十七、八歲的青澀少年了。而且就算是那時候,他也從未如此沉不住氣過。他放松馬韁,緩緩朝思梅湖踱去。

  她果然在這兒。

  喬云的心情一陣飛揚,唇邊不自覺地泛起笑意。他專注地盯著她。她在游泳,和昨天一樣,只是這一次她不是裸體的。她穿著一身輕便的襯衫和長褲。

  他輕扯唇角,想起那天她裸泳被他發(fā)現(xiàn)時神色的尷尬,嫣紅的臉頰像極了清晨的薔薇。

  他躍下馬,“疾如風,”他拍拍愛騎的頭,將它系在一棵樹干上,“在這里等我。”疾如風撇過頭,黑色的眼掃向思梅別有用心,輕聲自鼻孔噴氣。

  喬云輕嘆口氣,“你在嘲笑我嗎?”嘲笑他為了一個女人如此魂不守舍。

  疾如風只是高高地昂首,姿態(tài)高傲。

  喬云將皮光調(diào)向湖里,緊盯著夕顏優(yōu)雅的游水動作。

  “其實我知道我不該再來接近她的!彼穆晫ψT說道:“畢竟她是艾略特的夢中情人,對不對?”

  可是他控制不住想見她一面的沖動。

  “只是見見她而已!彼栽挼,仿佛試著說服自己。

  “這就知道你一定會來!币魂嚽逶饺玳L笛的聲音促使他回神。

  夕顏雙手扶在岸邊,揚首凝望著他,唇邊漾著笑意。

  她那張宛若出水芙蓉的清麗容顏美得象個夢,凝睇著他的雙眸澄澈動人。

  “你知道我會來?”他眸光無法離開她。

  “當然,你不是想再見到我嗎?”她的語氣似乎極為自信!拔业饶愫芫昧!

  “你不是與麗薇公主去參觀藝術(shù)中心嗎?”

  “早就回來了!”一雙秋水漾著點點波光,“何況我真正想?yún)⒂^的藝術(shù)中心只有一間!

  “是哪一間呢?”見她一副愉悅的模樣,喬云迷人的碧眸亦不自覺地泛起笑意。

  “靖平宮的藝術(shù)殿!彼⑿χ,“我知道許多真正有價值的藝術(shù)品都被皇家私藏在那兒!

  “看來你來此之前已對靖平宮做過一番詳細調(diào)查了!眴淘苹厮荒ㄎ⑿。

  “你可以帶我去看看嗎?”她期盼地盯著他。

  “沿問題,女士。”他略帶幽默地回答。

  夕顏望著他微笑臉龐,她真的很高興,非常地高興。

  因為他真的想見她。

  一直到方才見到他的那一刻,她才敢真正地確定他對自己有感覺,一顆搖晃不安、無所適從的心才真正地找到了它該待的地方。

  “你想下來游一會兒嗎?”邀請他語調(diào)的是充滿笑意的。

  喬云故意打量一番自己身上正式服裝。

  “要我效法你裸泳嗎?”他嘲謔著她。

  夕顏俏臉一紅,“你可以就這樣跳下來啊!”她嬌嗔道:“難道堂堂帝國皇太子還心疼一套衣服?”

  “我很想接受你的建議,小姐。只可惜我的泳技不佳。”他語氣自嘲,碧眸則閃著笑意,“拖著一套浸了水的衣服我游不動的。”

  夕顏逸出一串悅耳的笑聲,“真可惜,本來想與你經(jīng)賽游泳的!

  喬云搖搖頭,自唇角勾起一絲迷人的微笑,“欣賞過今井小姐絕頂?shù)挠炯己,在下自愿認輸!

  夕顏輕嘆口氣,“知道嗎?你這樣說一點也滿足不了一個女人的優(yōu)越感!

  “那我該怎么說叫呢?”

  “你呀,”夕顏美麗的藍眸閃著調(diào)皮的光芒,“應(yīng)該假裝很賣力地跟她此賽,但最后卻還是以些微差距敗陣。這樣才真正算是一個體貼的紳士!”

  喬云了然地頷首,“我會記住你的教訓的,教授!彼槐菊(jīng)地,“以后同你比賽時,我一定會故意讓賢的!

  夕顏睨了他一眼,“我才不需要你讓呢!我的實力本來就比你強。”她自信滿滿地。

  “這么說我非得跟你比個高下來證明你錯了羅?”

  “下來!”她挑釁著。

  喬云仰首望天,無奈似地微微搖頭。

  “怪不得先哲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果真有道理!彼_始脫下外套,他的身材——真的很棒呢!她連忙低斂星眸,不敢直視他。

  她現(xiàn)在的眼神一定像極了一個欲求不滿的女人吧!她可沒臉讓他發(fā)現(xiàn)這一點。

  喬云以一個十分優(yōu)美的姿勢躍下水。

  “終點是哪里?”他轉(zhuǎn)頭問她。

  “對岸!

  “很長的一段距離呢!”他嘲弄地問她,“你的體力還夠嗎?”

  “放心吧!這點小事可難不倒我!彼⑽⒁恍,然后迅速轉(zhuǎn)身,又是搶先離去,就跟昨天賽馬一樣。

  這一次喬云的反應(yīng)可快多了,他毫不猶豫地跟上。

  此時夕陽霞光映得湖面波光粼粼,兩條破水前進的矯捷身影顯得格外令人賞心悅目。

  最后,喬云竟真以些微之差敗下陣來了。

  “想不到我真的輸了。”他微笑著,語氣是略帶訝異的。

  夕顏用手拭去臉上的水珠,“你不是故意讓我的吧!”

  “咦?”

  “為了表現(xiàn)紳士風度,所以故意輸給我?”

  “小姐,”喬云禁不住朗笑出聲,“你不是對自己頂有信心的嗎?”

  “可是——”

  他打斷她,“我是真的輸了,心服口服!

  夕顏凝思數(shù)秒,“看來我是被我自己的話給綁住了,”她自嘲地微笑,“所以現(xiàn)在都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贏了!

  “別太計較輸贏,”他語調(diào)悠然地,“人生不是爭強好勝就能完滿的!

  她心折地凝住他,“看來你頗有一套人生哲學嘛!”

  閑適淡然,好整以瑕,這就是他行事的態(tài)度吧!怪不得和他在一起,總教人有一種放心的感覺。

  帝國人民能有這樣一個行事氣定神閑的皇太子,真可說是天大的福氣。

  他淡淡一笑,“你不是想去藝術(shù)殿嗎?現(xiàn)在去如何?”

  夕顏點點頭,“所以我們現(xiàn)在又要游回去了嗎?”

  “你還有體力嗎?”他翔地望著她。

  在思梅湖來來回回地游這么多趟,要是一般女人早就累垮了。

  “當然!彼UG辶恋拿理,“從前在學校時我可是個游泳健將呢!”

  話畢,她又一馬當先地率先游向岸。喬云出神地盯著她的背影,少女時代的她想必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一定相當?shù)爻錾,相當受歡迎,是許多男孩子追逐的對象。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很想認識少女時代的她。事實上,他想認識每一個時期的她。不管童年時的她,或是將來年華老去的她。

  他輕扯唇角,不知道為什么他有種感覺,就算夕顏變老了,一定還是同現(xiàn)在一樣是個動人心弦的女人。不知道自己到時候是否還有機會像這樣凝望著她?

  一念及此,他不禁神色黯然。

  他開始破水前進。

  沒有機會吧!因為她不是屬于他的。如果真有人有資格得到她,那個人也應(yīng)該是艾略特。別人或許不了解,但喬云卻深深地明白艾略特對他夢中情人的情深。他找她二十幾年了。

  “喂,快來,”夕顏語音急促地,“我——”

  喬云猛然回神,當他眸光掃向前方,發(fā)現(xiàn)夕顏竟然在往水里沉時,神智近科狂亂。

  他用盡心全身力量,以生平從未游出的高速接近她。在夕顏經(jīng)過幾次起落,就要真正地往下沉時,他及時抓住了。

  “你沒事吧?”他望著神色蒼白的夕顏,欣慰地發(fā)現(xiàn)她還有知覺。

  夕顏勉強擠出一抹微笑,“沒事,腳抽筋了。”她輕聲解釋。

  “我早該料到的!彼熈R自己,一邊動作迅速地帶她游向岸邊,“你的體力不夠!”

  順利地將她輕放在岸上后,他焦急地檢視著她。

  “我沒事的!毕︻亾纹鹕习肷,“只是喝了幾口水而已!彼参恐。

  “那么腳呢?痛不痛?”

  夕顏下意識地摸摸左腳踝,“一點點!彼峦律囝^,仿佛為泳技一流的自己竟然會抽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喬云微微嘆氣,不由分說將她的腿靠在自己膝上,開始替她按摩起腳踝。

  “喂,你不必這樣做的。”夕顏無法克制突然地一陣心慌。

  喬云不理會她的抗議,“以后做任何事,千萬不能逞強!彼崧暤溃耙苛Χ鵀,知道嗎?”

  “我知道了,我已經(jīng)好多了。”她急促地,“你可以不必替我按摩了!

  因為他輕揉她腳踝的動作令她心跳加速。

  他繼續(xù)替她按摩著,專注的模樣讓她臉頰溫度不停地上升,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揚首問她,“感覺好一點沒!”她征征地凝視著他,略帶窒息地回答,“好多了!

  她仿佛嘆息般的回應(yīng)令喬云一陣失神,眸光不自覺地緊鎖住她。兩人眸光交纏許久,神智都處于迷離忘我的狀態(tài)。喬云伸出右手輕抬起她的臉龐。夕顏則緊閉眼簾。

  當丙從四瓣唇只相距不到一公分時,一個念頭忽然擊中喬云。

  艾略特。

  他的神智驀然清醒,右手立刻放開夕顏,身子向后退了一些。他在做什么?竟想冒犯好友的夢中情人!

  他真該死。

  夕顏打開眼簾,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改變心意,她怔仲地望著他。

  “對不起!彼唵我痪洌袂樽兊玫,“我?guī)闳ニ囆g(shù)殿吧!”

  然后他便起身,順勢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夕顏盯著他解開將疾如風套在樹干上的繩子的動作,無法抑制心泛起一肥肉受傷的感覺。他應(yīng)該是對她有興趣的,可是為什么又突然變得如此冷淡?難道他是在捉弄她嗎?就象舞會時她心中所懷疑的一樣,這一切對他而言,只是一場游戲。

  不會的,她阻止心中浮現(xiàn)的念頭,她可以感受到他真的是關(guān)心她的,否則她方才差點溺水時,他不會如此驚慌。

  她暗自嘆息,如果她有勇氣的話,她會質(zhì)問他忽冷忽熱的表現(xiàn)。只是——她搖搖頭,即使經(jīng)過今井夫婦這些年來的照指,對戀情的事她還是無法完全坦然,還是不夠坦率吧!

  “上馬來。”喬云在疾如風身上對她伸出一只手。

  經(jīng)過方才的情形,他竟然還能若無其事地與她共乘一騎,她搖搖頭,真無法捉摸他心中的想法。她將手遞給他,被他一把拉上了馬。

  他將她安置在他胸前,“坐穩(wěn)了!我要飆馬哦!”

  然后他便真的一抖馬韁,狂飆了起來。

  夕顏連忙緊抓住疾如風的的頸子。

  “喂,”她揚高語間喊著,“你別騎得那么快呀!”

  “今井小姐不是頂愛飆馬的嗎?”他略帶笑意地喊道。

  “可是你的疾如風速度太快了,我差點坐不穩(wěn)!彼г怪,一邊抗拒著因靠在他溫熱的胸膛上而升起的舒脹感覺。

  喬云微微一笑,用雙手護住她,依舊策馬狂奔著。

  因為他現(xiàn)在的心情十分不穩(wěn),夕顏濕淋淋的身軀緊貼著他的感覺令他瘋狂,他得做些事情來穩(wěn)定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別胡思亂想。這也是他選擇飆馬的原因。

  夕顏如果真以為他能若無其事地與她共乘一騎,那可就太高估他的自制力了。

  他現(xiàn)在就像平常一樣,每當遇到什么難題或心情低調(diào)時,就以策馬狂飆來澄清心中混濁的思慮,他想借此抵抗她對他的吸引力,以免做出什么不該做的事。

  這是為了艾略特,也是為了他自己。

  ☆        ☆        ☆

  一出弄梅園,往左邊走便可到東宮,往右退則通往藝術(shù)殿。

  所謂藝術(shù)殿,是一棟外觀設(shè)計十分復古的典雅建筑,可說是皇家展示其收藏品的藝術(shù)中心。在藝術(shù)殿附近還有皇家專屬的音樂廳及歌劇院,以及昨晚舉行晚會的宴會廳。外觀則是同樣形式的設(shè)計,四棟建筑共同圍繞著一方占地極為廣闊的廣場。通常在場皇家音樂會或戲劇表演后,應(yīng)邀欣賞的名流貴族們會在此廣場膾行一場酒會彼此交誼應(yīng)酬一番,并且與剛才的表演者討論表演內(nèi)容。

  對那些藝術(shù)表演者而言,能在這里表演不僅是一個無上的榮譽,節(jié)目后的酒會更是最佳的尋求贊助者的機會。

  當然最常在這里舉行的就是要那些上流人士們掏錢的慈善義演,所以有許多參加的人都把這類皇家盛會戲稱為“砸錢大會”,自稱“羊牯”。

  在奔馳過一段頗長的道路之后,他們終于來到了這座著名的廣場。

  喬云深吸一口氣,平穩(wěn)著急促的心跳,微笑道,“到了!

  終于到了。

  夕顏急忙自他懷里躍下馬,假裝流覽著四周的景致,其實是在掩飾她不安的情緒。

  當她好不容易讓呼吸重新恢復順暢后,才真正地欣賞起周遭來。

  一切和眾且樣,依然是副富貴典雅的風華。

  “很美!彼卦u論道。

  “很難想像,是不是?”喬云亦躍下馬,牽著馬帶她突越廣場,“這種國家級的建筑居然是一個家庭獨占的。”

  潛藏在他語氣里的一絲不尋常吸引了夕顏的注意!澳闼坪醪灰詾槿?”

  “這是一種很奇特的矛盾感!彼粲兴嫉,“有時我會有種錯覺,以為這些都是屬于喬氏的,但卻又明白自己并不是真正擁有這些!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毕︻侟c點頭,“你有的只是一種海市蜃樓般的擁有,事實上它們并不屬于你!彼恼Z音輕柔,“表面上你擁有一切,但心中卻沒有相對的踏實感。實際上——你一無所有!

  喬云一震。她竟然能把他心中真正的感受詮釋得如此一針見血。

  “你竟會如此了解,”他訝異地盯著她,“仿佛你也曾有過這種感覺!

  她的確曾有過與他類似的感覺。

  “我只是猜想而已。”她微微一笑。

  喬云直覺得知道她并沒有說實話,不過他并不想逼問她,每個人總有一些不欲人知的秘密,他沒有權(quán)利去探問。

  “你今天去我國的首都參觀,有什么看法呢?”他轉(zhuǎn)開了話題。

  “靖城是個很有格調(diào)的都市,”她偏著頭,仿佛在仔細尋思,“我從嚴沒見過任何一座城能如它一般展現(xiàn)出既慵懶又充滿活力的風華,這兩種矛盾的元素在靖城里融合得非常完美。”

  “所以你喜歡靖城?”

  “嗯!彼⑿Γ磫査,“你呢?”

  “我!”他一愣,“老實說,我從來沒仔細欣賞過靖城!

  “為什么?”夕顏的藍眸閃著疑問。

  “我不知道。”他聳聳肩,“有必要嗎?”

  “你難道不曾對你生長的城市感到一絲一毫的興趣嗎?”

  “你的語氣仿佛認為我是個怪胎!彼源竭叧堕_一抹帶著嘲謔的笑。

  夕顏只是繼續(xù)追問,“你該不會從未出宮過吧?”

  “當然有!彼d味地瞥她一眼,仿佛覺得她的問題很有意思,“我還曾經(jīng)游歷過許多行星呢!”

  他略帶嘲弄的眼神令夕顏瑩潤的玉頰泛上紅暈。

  她怎么搞的?他當然出過宮了。他又不是小孩子,沒道理和她小時候一樣每天被鎖在宮里。

  “當你去一個地方施行時,你是抱著什么樣的態(tài)度呢?”

  “增廣見聞,看看各地的風俗民情,”他微微一笑,“一般人不都是如此嗎?”

  “一般人施行是為了放松身心,”她睨他一眼,“你卻好象是去收集情報似的。”她頓了一會兒,“連出外游歷你都不能暫拋下你皇太子的身分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夕顏認真地凝住他,“你這人不懂得享受生活!

  喬云輕笑出聲,“今井小姐想教我如何享受生活嗎?”他的語氣是半戲謔地。

  夕顏對他的不以為然有些生氣,她凝視他良久,才開口道,“我確有些意!泵倒迳募t唇抿著淡淡的笑意。

  喬云迷人的綠眸打著問號。

  夕顏只是微笑。喬云滿心疑惑,不知她打什么主意。正欲仔細推敲她的用意時,兩人已穿越廣場,來到藝術(shù)殿完全用透明的水晶為材質(zhì)打造的大門口。喬云將馬交給站在門口的一名憲兵,然后帶著她走進去。

  在兩人穿越大門時,夕顏感到一道紅色光線掃過他們。

  “那是用來鑒別身分的掃瞄器,”喬云解釋著,“只有少數(shù)人被允許進來這里!

  夕顏知道,因為她以前也是屬于被允準進入的少數(shù)人之一。

  當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同了。

  她環(huán)顧著四周,這座專屬于皇家的藝術(shù)殿擁有全銀河系首屈一指的藝術(shù)收藏,自西元十六世紀至銀河歷四二O看的藝術(shù)品,舉凡雕刻、繪畫、瓷器,中國書法以及各種創(chuàng)意藝術(shù)品,在這里都可以找到,其中收藏最完整的便是銀河歷二世紀的各項作品。

  那個時期因為出現(xiàn)了許多天才藝術(shù)家,百家爭鳴,將人類自移民太空以來長久的文化真空狀態(tài)一掃而盡,所以歷史上稱這為“新文藝復興時代”。

  當時最有名的一幅畫作就是出自梭羅·馬丁手中的“梅琳皇后”。

  有的評論家一致公認此畫的藝術(shù)成就可比擬文藝復興時代達廣西的“蒙那麗莎的微笑”。

  這幅畫也是至目前為止,坊間最多仿畫的一幅。

  據(jù)說有許多男人深深為畫中美人著迷,他們可以在這幅畫前佇立良久,卻毫無所覺。

  夕顏記得這幅畫單獨掛在一樓的邊間。

  “為何不見那幅‘梅琳皇后’呢?”她瞪著空蕩蕩的邊間,喃喃問道。

  喬云奇怪地瞥她一眼,“你怎么知道那幅畫原來掛在這兒?”

  夕顏一驚,暗罵自己粗心,“它原來是掛在這里?”她故作吃驚狀,“難怪這個邊間里面空無一物!彼龑⒁浑p美麗的藍眸調(diào)向喬云,“那它現(xiàn)在在哪兒呢?”

  “父皇將它賜給艾略特了。”

  “艾略特?”

  “我還記得艾略特第一次看到那幅畫那大受震撼的表情,”喬云碧眸一黯,輕聲道,“他非常喜歡那同畫!

  夕顏恍然大悟,“對了,他昨晚曾告訴我,他一直想找一個神似梅琳·奧斯丁的女人!

  “他告訴你了?”喬云感到一陣廳特的失落感。

  她果真就是艾略特魂牽夢縈的女人。

  夕顏關(guān)心地凝住他緊聚的眉峰,“你我沒事吧?”

  “你有一雙和她一模一樣的藍眸!彼捻庖嗄∷,語氣里有著淡得無法察覺的情感。

  “艾略特也這么說。”夕顏嫣然一笑,“他原本還以為我就是他要找的女人呢!”

  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攫住了喬云全部的注意力。

  “你說你不是?”他略帶急切地。

  “是他說我不是!毕︻佌{(diào)皮地撇撇嘴。

  “W了怎能確定?”喬云的心一陣飛揚。

  “憑感覺啊1”夕顏若有深意地,“如果真遇到生命的另一半,你一定會有一些特殊的感覺的!

  她不是艾略特一直想找的人,她不是。

  他真是傻,竟然為一件莫須有的事如此自苦,艾略特若是知道一定會大大地嘲謔他一番的。

  不過喬喬在乎,一點也不。隨他們要怎么笑好了,就算一輩子都拿這件事取笑他也無所謂。只要他能夠光明正大地追求她就行。

  夕顏著迷地望著他,他突然發(fā)亮的愉悅神情讓她的心微微一動。她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仿佛也要隨著他驀然的心緒激昂而飛揚起來了。

  他為什么會忽然這么高興?那狂喜的模樣仿佛像剛剛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寶一般,難道只是因為得知她不是艾略特要找的女人嗎?

  她幽深的藍眸直視著他。

  他深邃的綠眸與她相遇,兩人眸光交纏著,同時感到一陣仿佛電流通過全身般的顫栗。

  夕顏開始感到全身溫度上升,臉頰更是燒燙得令她有一股用手遮住的沖動。

  “你曾經(jīng)有過那種特殊的感覺嗎?”他的語音輕柔而沙啞。

  她猶豫了兩秒,“有!

  他凝視她良久,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繼續(xù)追問。

  “別再問我!毕︻伝乇芩钏奶灰训难凵,輕聲低語。

  他笑了,那笑容燦爛地有如金色陽光,“你很喜歡‘梅琳皇后’那幅畫?”他柔聲問道。

  她松了一口氣,很高興他真的不再追問,因為她尚未準備好要告訴他。

  “小時候,一個教師曾告訴我蘭奧帝國開國君主納蘭誠介與梅琳之間的故事,”她微微一笑,“我聽得很入迷,很希望能親眼上睹真跡!

  事實上她早已見過真跡了,但她當然不會告訴他這一點。

  “梅琳很年輕時就死了,不是嗎?”幾乎每個在帝國成長的人,都曾聽過那段凄美的故事,喬云自不例外。

  “納蘭誠介為梅琳蓋了一座庭園,但梅琳卻在完工前就逝世了!毕︻伒恼Z氣有著深深的遺憾。

  “弄梅園?”

  “它原本該叫‘憶梅園’的。”

  “這就是你不滿我為它改名的原因!”他語音輕柔。

  “那代表著納蘭誠介對梅琳的無限罹!彼f道,忽然恍然大悟自己小時候那么喜歡在那里流連的原因了。

  因為那里是整座冰冷的皇宮唯一充滿著溫暖,充滿著愛的地方。

  憶梅園令當時孤寂的她感到被撫慰,她完全可以了解到納蘭誠介推動摯愛,一個人孤寂地活在世上的感覺。

  他們是同病相憐。

  喬云凝望著夕顏那忽然變得脆弱的神情,心臟一陣揪緊。他了現(xiàn)自己有一股沖動想擁緊她,探問她為何出現(xiàn)那么令人心痛的神情。他想告訴她,他會陪伴她一生一世。只要能為她抹去那失意神情,他愿做任何事。

  當他們走出藝術(shù)殿時,天色已暗。

  沁涼如水的夜風輕撫著他們,夕顏深吸了一口氣。

  “謝謝你,”她對喬云微笑,“帶我來此參觀。”

  喬云性感的唇角微掀,“我很榮幸。”

  她凝望他數(shù)秒,“你這個周末有任何計劃嗎?”

  他俊眉一揚。

  “記得我剛剛說話嗎?”她蔚藍的雙眸閃著光芒,“我要教你享受生活,太子殿下!闭Z氣是輕快的。

  “你?”

  “只要告訴我,你那天有沒有空就行了!

  “或許晚上吧!”

  “好,就晚上見!彼杆俚,“我們出宮去!

  他微微一笑,“今井小姐是在向我提出約會嗎?”語氣是半戲謔地。

  “沒錯!”夕顏落落大方地直認不諱。

  他漂亮的碧眸掠過一絲耀眼的光芒,“既然如此,我七點去迎賓樓接你!

  “別穿得太好!焙鋈幻俺鲆痪。

  他疑問地盯著她。

  “你不能以太子的身分跟我出去!彼a充。

  “我該以什么身分呢?”

  “平民!彼利惖捻饽∷,唇邊漾著神秘的笑意。

  ☆        ☆        ☆

  當夕顏回到迎賓樓時,迎接她的是帶著神秘笑意的麗薇。

  “我能請教一下嗎?”她的語氣是略帶嘲弄的,“為何我只不過小憩一番,我的女官便不見蹤影?”

  夕顏瞥她一眼,“我又不是負責你貼身事務(wù)的女官,用不著與你寸步不離吧?”她不甘示弱地。

  “快從實招來,”麗薇毫不放松地,“你是不是去約會了?”

  “是——”夕顏故意拖長了話音。

  “是和喬喬云吧?”麗薇笑問。

  夕顏點點頭。

  “我就知道,你們昨晚會那樣跳舞,”麗薇璀璨的紫眸直盯著她,“一定是迸出火花了!

  夕顏回望著好友,“你不會介意吧?”

  “我最好的朋友終于陷入情網(wǎng)了,”她依舊帶著微笑,“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么會介意?”

  夕顏亦泛起一抹甜美的笑,她伸手輕擁住麗薇。

  “謝謝你,麗薇!彼Z音輕柔地,“你是最善角人意的好友!

  麗薇禁不住輕笑出聲,“說得好象你做了什么十惡習不赦的事似的!

  夕顏送出一串極悅耳的笑聲,輕輕推開麗薇,漂亮的藍皮閃著調(diào)皮的光芒,“我毀了你的相親。』蛟S這是你唯一可以嫁出去的機會呢!”

  “請勿低估我,今井夕顏小姐,”麗薇佯嗔道:“我可是被眾家小報公認為全宇宙男人最夢寐以求的女人哦!”

  話畢,她還故意扇扇她那美麗的長睫,丟給她一個會令所有男人心旌神搖的眼神。

  夕顏忍住極欲逸出的笑聲,伸出右手輕輕抬起麗薇的下巴,仔細地打量了她一會兒,“是真的,”她夸張地感嘆著,“麗薇公主的美艷,連身為女人的我都得心動呢1”她眨眨眼,“或許你愿意與在下來一段浪漫情事?”

  “今井教授是指‘斷袖之誼’?”

  “沒錯!

  “你確定你可以一邊跟喬云約會、一邊與我交往?”麗薇亦順著她的語氣開起玩笑來。

  “如果公主愿意屈就的話。”

  麗薇佯作打量她,過了一會兒,她搖搖頭!安恍,我喜歡的是更有男子氣概的人!

  “像是那個鼎鼎大名的軍神?”夕顏的語氣是戲謔地。

  麗薇一愣。

  “我記得你一向很爺慕他!

  麗薇笑了,“軍神他——”她頓了一會兒,“和我想像的大不相同!

  “你的意思是——”

  “你不覺得其實他是個有些懶散的人嗎?”

  夕顏明了她的意思。昨晚與賀星揚聊過以后,才發(fā)現(xiàn)他其實是個我行我素的男人。和印象中威武的軍神形象極不搭軋。不過夕顏以為那正是他最具魅力的一點。

  “我倒認為他獨樹一格!

  “或許吧!丙愞蔽⑽⒁恍,“但我認為溫莎侯爵的魅力更加不凡。”

  “艾略特?”

  “你認為他怎么樣?”

  “難道你對他有興趣?”夕顏微微蹙眉。

  “他邀我這個周末一起用餐!

  “他是個浪子呢!”

  “拜托,夕顏,”麗薇白了她一眼,“只是和他吃飯而已,別那么大驚小怪!

  “可是——”

  “我之所以答應(yīng),是因為我想見識一下‘六月息’!

  “六月息?”

  “奧斯丁行星最著名的一家俱樂部,據(jù)說餐飲、裝潢、氣氛,都是第一流的!丙愞蔽⑿Φ溃八拿忠埠芴厥。”

  “六月的微風!毕︻佮。

  “什么?”

  “這是‘六月息’的意思!彼忉屩。

  “六月的微風,”麗薇輕聲念著,“好浪溫的名字!

  夕顏凝住她的雙眸,“你可別被一時的浪漫氣氛沖昏頭,墮入那個浪子的魔掌之中。”

  “放心吧,女官大人!丙愞背龖蛑o地行了個舉手禮我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少女,別忘了,“她眨眨眼,唇邊漾著笑意,”在你面前的可是社交界第一朵名花哦!”

  夕顏卻笑不出來,因為她知道麗薇絕不是艾略特一心想找的女人。一旦麗薇墜入他的情網(wǎng),肯定會受傷的。而艾略特又是一個那么容易令女人心動的男人。所以夕顏無法舒展她緊蹙的蛾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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