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碗蒸?」
「對!
認(rèn)識的男人個個遠庖廚,他是第一特例,因此她很有興趣地垂眸打量茶碗!缚梢匝芯恳幌聠幔俊
他有點奇怪,但沒阻止!刚埍。」
她接過茶碗,掀開碗蓋檢視內(nèi)容,神態(tài)流露贊嘆!改愕恼舻氨砻婀饣煤孟褡o膚杰作,真有一套;不像我的蜂巢蛋,簡直像用變種雞蛋做的!
「沒什么,只要運用一些技巧就行了──」他戛然止話,雙眼微瞠,單手半摀住難為情的表情,不敢相信自己竟為這種小事感到得意。
在他心中,茶碗蒸跟炸豬排的料理段數(shù)可是level 1比level 99,眼前的情況不止像在魯班門前弄大斧,簡直像要跟魯班單挑。
沒發(fā)現(xiàn)他的突然沉默,她又問:「你除了茶碗蒸還會什么?」一人獨居燒菜最怕吃不完,因此總不能準(zhǔn)備很多菜色,如果能跟別人交換……嗯,光想就覺得美妙。
他當(dāng)然不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只是盡力背出自己那寫不滿一頁的食譜:「蛋包飯、蛋炒飯、時菜炒蛋……荷包蛋、白煮蛋……」
她偏頭瞅他,眼底掠過笑意!改闶窍矚g吃蛋還是只會做蛋?」
他停頓了兩秒!付加小!
「那你會不會螞蟻炒蛋?」
這次是足足五秒!改鞘鞘裁?」能吃嗎?
「就是肉末炒蛋,跟螞蟻上樹里的螞蟻一樣。」
「妳取的名字?」
「我發(fā)明的菜!
他點點頭。嗯,她取的名字。
她腦中陡然蹦出一個想法,脫口問道:「你該不會有生肉恐懼癥吧?」
他沒說話。于是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怪不得。陶菲菲……我是說住我對面的鄰居也是這樣。」其實她還是不太懂為什么有人不敢料理生肉;照陶菲菲的說法,是因為血淋淋的很恐怖,連想到要碰都會發(fā)毛。「能告訴我具體原因嗎?」她很感興趣地問。
他頭一次仔細思考起,最后得到的結(jié)論是:「很難用言語說明!诡D了頓,好奇地問:「妳那位鄰居是怎么解釋的?」
「喔,那是個可以長話短說的故事。她家以前養(yǎng)過一只貓,從小時候開始養(yǎng)的。某年暑假,她弟帶了他女友托養(yǎng)的小白鼠回家。有天下午,她從房間走出來,發(fā)現(xiàn)老鼠從籠子里跑出來了,而貓就站在牠正前方看著牠。她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搶救小生命,老鼠動了動,貓就逃了!
「貓?」就逃了?是她說錯了還是他聽錯了?
「對!
那肯定的語氣使他一時以為自己才是邏輯錯亂的那個!笂叢挥X得奇怪?」
她想了想!甘菨M奇怪的……老鼠到底是怎么跑出來的?」下次再問陶菲菲好了。
「……好,貓?zhí)恿耍@跟生肉恐懼癥什么關(guān)系?」
「家貓從小嬌生慣養(yǎng),所以不會抓老鼠;她從小沒進過廚房,所以不敢料理生肉!
好像有點道理。他正在沉思,卻又聽她一語打破:
「可是這個理論有漏洞。」她指向自己!敢驗樵谖野岢鰜碜≈,我全家沒一個人會進廚房,除了幫傭的陳媽。」
他有點驚訝外加無話可說……最后決定離題:「妳很喜歡作菜?」
「算喜歡吧。心情好的時候,我喜歡炸點東西。不過我只學(xué)自己愛吃的菜!
腦海中如走馬燈般浮現(xiàn)之前曾與她一起出現(xiàn)的食物,炸豬排、漢堡肉、炸雞排、大蒜面包、蛋餅……
「為什么那次妳會為我多準(zhǔn)備一份薯餅?」當(dāng)他意識到時,話已出口。
「喔,因為你每次都一直盯著我那份,一副很想吃的樣子!
「……是嗎?」
「是啊!
「但是在妳家門口那次,我真的沒有想吃脆笛酥!箍傆X得有必要澄清一下。
「是嗎?」
「是的。」
嗶……爐上燒了很久的開水壺自廚房內(nèi)發(fā)出刺耳尖鳴,像在抗議他們的對話比它的單音還缺乏創(chuàng)意。
她識相地略一頷首!改俏易吡。」頓了頓,又留下一句:「對了,如果你想吃炸豬排,不一定要自己動手,很多地方都買得到!
「我知道!顾押蠡诹耍芏啻巫约壕垢彝胱灾。
跟她道別后,他鎖好門走向廚房,看見開水壺下通紅的火源,不覺想到她方才說:「心情好的時候,我喜歡炸點東西。」
那心情不好的時候呢?扭熄了火,他忍不住好奇地想。
只是還真有點難想象,她也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拉開碗柜拿了雙筷子,他夾了一小塊豬排入口,細細品嘗。
嗯……好吃。胸腹間那暖烘烘的感覺,他想,是來自食物的微燙吧。
。
享用了一頓充分滿足口腹之欲的晚餐,當(dāng)晚好像該能安然入眠,進而一覺到天亮,可惜這并非定理。
床頭的鬧鐘還沒響,他已自動醒了。不同于以往的是,時間為早上六點半。
比平時早起十五分鐘的原因,是他作了惡夢。從以前開始,每碰到會使他困擾的事,隔天早上他通常會在惡夢中醒來,不過這惡夢的案例比較特別就是了。
在陰森森的迷宮里團團轉(zhuǎn)──說穿了只是個老套到不行的惡夢,而且……根深蒂固?嗯,大概可以這么形容。當(dāng)年踏入現(xiàn)在的工作領(lǐng)域不久,他遭逢一些挫折,那夢從此潛伏在他體內(nèi),偶爾蘇醒一回,卻找不出什么原因;而他早已習(xí)慣,也習(xí)慣在醒來后喝一杯濃茶強迫自己清醒,即使他非常不喜歡那苦澀滋味。
走到廚房泡好一杯茶,等待它變難喝的期間,他趁機梳洗一番。
叩、叩、叩、叩。
聽到敲門聲時,他剛穿好衣服走出臥室,一時還以為是自己聽錯,抬頭看眼壁鐘,猜想門外的訪客是顧慮自己這時間或許還在睡,因此沒選擇按鈴。
打開門,有點意外又有點料到似地,見到孟蘊真。
「早安!顾f。
「早安。」
「我想你現(xiàn)在差不多也要下樓運動了,所以來告訴你一聲,健身房的門有問題打不開,要晚點才會有人來修,不用白跑一趟。」
他一愣,沒想到她會特地來通知自己。不過,她不都八點半才下樓運動?
她打量他一身打理妥當(dāng)?shù)哪樱瑔柕溃骸改愣歼@么早起?」
他沒多做解釋,只是說:「妳也起得很早!
「只有今天而已。因為我看到很大的辣椒!
「……什么?」以為自己聽錯。
「跟我差不多高的墨西哥辣椒圈。」她在頭頂比一個高度。「鋪在披薩上的。」
在Discovery頻道看到的?還是金氏紀(jì)錄博物館?腦中一連轉(zhuǎn)過幾個念頭,才想到最合理也最簡單的那個!笂吺侵冈趬衾?」
「當(dāng)然!顾⒁话櫭,似乎心有余悸。「被披薩追殺的惡夢。」
他缺乏概念地問:「那它的行走方式是?」
「滾動!顾质且话櫭!敢徽麄還沒切片,體積跟摩天輪一樣!
聽來的確驚人且……夸張。他暗自想象,頓時覺得自己的夢似乎沒那么險惡。
「看來你昨晚應(yīng)該睡得很好,氣色不錯!顾脑u語令他又是一愣,還沒回話,她緊接著離題一問:「你想好今天午餐要吃什么了嗎?」
「還沒。」
「那,」她自口袋中抽出一張紙!赋耘_如何?我有買大送大的優(yōu)惠券!
立刻在現(xiàn)實中報復(fù)嗎?他了然地點點頭,不介意助她一臂之力。
敲定口味和用餐時間,兩人互相道別,中午再見。
關(guān)好門上好鎖,回身的瞬間,不經(jīng)意瞥見自己在門前連身鏡上的身影,他動作驀地一頓,湊上前仔細端詳,十分狐疑。
氣色不錯?是這樣嗎?不過……這略帶弧度的唇形,是自何時起附身的?
對鏡無語許久,他終于決定放棄拆解這無解題目,走到廚房準(zhǔn)備吃早餐。
思及她與自己一樣今天都是因惡夢而早起,他覺得莫名又感到好笑,不知這算不算一種默契?在這念頭之后,才后知后覺想到剛剛忘了謝謝她前來為自己報訊。
每次她出現(xiàn),好像都為自己帶來好處啊……
走到水槽邊,見到流理臺上的茶杯,才發(fā)現(xiàn)他已全然忘記自己泡了茶的事。
伸手拿起那杯只余微溫的茶,沒猶豫多久便將之盡數(shù)倒入水槽中,因為已經(jīng)不需要一杯苦茶來破壞變得愉快的心情。
短短幾句對話就能扭轉(zhuǎn)情緒,這么神奇的事,他沒想過,卻居然遇到了。
那個早上,他沒下樓健身,也沒做其它事,難得地只想躺在沙發(fā)上無所事事,等待午餐時間到來──事后回想起來,那樣的心無旁騖,似是出于期待?
而這樣的期待又是出于什么,卻還不是當(dāng)時的他所能洞悉的。
。
披薩之約結(jié)束后,兩人再次碰面是在三天之后。
叮!電梯門開,這次是在一樓,他出她入。
兩人皆腳步一頓,互相一點頭算是招呼。
腦中出現(xiàn)一個念頭,她忽然發(fā)問:「你吃榴槤嗎?」
「吃。」回答了才想到她可能有的用意,他目光在她手中的提袋上晃了一圈。
果然見她舉起那拉煉上得緊緊的提袋,簡略地說:「我買了一個,一個人可能吃不完,分你一點如何?」
薯餅、咖啡蛋糕、炸豬排、披薩……現(xiàn)在是榴槤。他們之間的「交流」怎么好像每次都跟食物脫不了關(guān)系?而他當(dāng)然不好意思再受惠,畢竟榴槤不是什么廉價水果,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婉拒,她已走入滿載的電梯,對他揮了揮手。
「你可以慢慢考慮,晚飯后我再問你。」
電梯門關(guān)上,開始上升。到達家門口時,她才赫然想起自己忘了問他晚上會不會在家……不過無所謂,大不了明天再問一次。
才剛把從超市買來的食材收入冰箱,對講機就響了。
「孟小姐,孟先生來訪,要請他上來嗎?」
又是孟先生?她有點詫異,因為距上次見面才沒多久,他工作繁忙,很少能這么密集造訪的。
「好。麻煩了!骨袛鄬χv機,她走到廚房,依舊泡兩杯茶。
叮咚!將茶包在熱水中抖了兩下,門鈴正好響了。
她將茶杯端到餐桌上才去開門,入眼的訪客果然是兩位沒錯──唔?
「小妹!」這個笑容滿面、用力揮手的人沒錯,但他旁邊的那位……
「嗨,好久不見!勾虬缛霑r的男人對她帥氣一笑!复驍_了。」
「喔。你好。」她朝他點點頭。「進來吧。」
孟蘊生邁入屋內(nèi),幫自己跟好友各拿了一雙拖鞋。
「小妹,今天我來擺麻將桌吧。」待她鎖上門轉(zhuǎn)過身,見到的就是兄長拍拍胸脯自告奮勇的模樣。
她盯著他幾秒,像在研究什么!改闶I(yè)了?」
「怎么可能!」他微惱!肝乙欢ㄒI(yè)了才能來拜訪我親愛的妹妹嗎?」
她直接忽略他的問題,點出另一個問題:「又是三缺一。」
「不要緊啦,妳樓上不是還有個牌友嗎?」很明顯的,今天是為雪恥而來。
可惜現(xiàn)實總是無奈。
「他剛剛出門!
「?」他傻眼!高@、這……」跟他計畫的不一樣啊……
「不是這樣的吧?三缺一你還找我來?」被他拉來的牌搭子雙手環(huán)胸,表情不是太愉快!覆蝗荒阏曳郊纠賮頊愖腊,我記得她也會打麻將!
「她……今天有通告。」語調(diào)隱含僵硬。
是吵架了吧。她輕易猜到,沒說什么,轉(zhuǎn)身走入廚房準(zhǔn)備為自己倒杯飲料。
「算了,就在這里休息也滿不錯的!箮洑饽腥嗽谏嘲l(fā)上坐下,眼神別有用意地閃爍著。
見他一直注視廚房的方向,孟蘊生慢慢瞇起眼打量他!改氵@花花公子別想打她的主意,聽到?jīng)]?」
「哈、哈!被你叫花花公子還真讓我有點心驚!惯@家伙一提到自己妹妹就會忘記自己換女友的速度跟他不相上下。
孟蘊生呸了一聲,隨即露出詭異的笑容!覆皇俏掖蹬#衲氵@種人我可是看多了。不過,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告訴我,你喜歡她什么?」
「很多啊!归L得漂亮這個重點他當(dāng)然聰明地略過不提,滔滔不絕地說:「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很有典雅氣質(zhì)的樣子,而且個性溫和,不會發(fā)脾氣……」發(fā)現(xiàn)孟蘊生隨自己的敘述而表情變得越來越奇怪,他不解地問:「怎樣?我說錯了嗎?」
「是說錯了!姑咸N生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付沂侨、錯!」
他在孟蘊生肩上捶了一拳!干賮砹,以為用這種爛招就可以騙到我哦?」
「相信我,句句屬實。」孟蘊生猖狂得彷佛自己得到了壓倒性勝利。「而且我敢跟你打賭,她連你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不可能。他差點要將這三字說出口,但憶起她適才見到自己時的反應(yīng)的確稱得上陌生。于是決定還是別將話說得太滿!妇退闶沁@樣,今天重新認(rèn)識也可以!
「別作夢了!孤犓f來說去就是不放棄那鬼念頭,孟蘊生霍地站起身走到廚房門邊,對里頭喊:「小妹,妳在干嘛?如果在準(zhǔn)備茶點的話就不用了,我現(xiàn)在就要拎那頭發(fā)情的豺狼走了!
「喂,混蛋,你在胡扯什么!」他好氣又好笑地跳起來,抓起腳下的拖鞋玩笑式地往他身上擲去──啪!
孟蘊生閃開了,但確實砸中了人。拖鞋從剛走出廚房的孟蘊真右頰滑下,順便打翻她手上裝滿水的制冰器,地毯瞬間濕了一大片。
時間凍結(jié)在這一刻。
「不是要走?」最后是她先打破那不祥的沉寂。
肇事者一臉尷尬!高,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對對,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蘊真,妳別生氣別生氣!」孟蘊生連忙安撫。
「實在很抱歉……為了表達我的歉意,請容我請妳吃頓飯!惯呎f邊放電。
孟蘊生瞠大眼!這蠢材在這節(jié)骨眼上還滿腦子餿主意,要是、要是……
只見孟蘊真看也不看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徑自走向桌邊,拉起上頭的提袋,茲一聲打開拉煉,單手探入,俐落一撈,取出一個包著網(wǎng)狀袋的……榴槤?!
「信不信榴槤可以毀容?」
話說完不到一秒的時間,有兩個男人奪門而逃。
連電梯都不等,他們頭也不回地沖下樓梯,到了一樓才敢相顧喘息。
良久之后,其中一人才沙啞地說:「現(xiàn)在你還覺得她個性溫和,不會發(fā)脾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