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征海走向一輛路邊停放，看似不起眼的舊轎車，手指輕敲車頂。
車窗隨即搖了下來，探出一顆頭。“衛(wèi)先生，早安�！�
“辛苦了，有什么動靜嗎？”他手肘靠著車頂，朝那棟破舊的老公寓拾了拾下巴。
自從知道裘小初住在這種省錢不要命的地方，他隨即安排兩個精悍的屬下，徹夜守著，不再讓心懷不軌的賊偷，把搶錢要人的鬼主意打到她身上。
“剛才有個大個子想上樓去找裘小姐，我們已經(jīng)將他請出來�！�
他知道，凡是被他們動手請出的家伙，將有好一陣子要跟內(nèi)傷結下不解之緣。
“做得好。”衛(wèi)征海點點頭，再拍了拍車頂�！敖裢淼酱藶橹梗銈兿然厝バ菹ⅰ！�
屬下依他之言，驅(qū)車離去。
他來到公寓樓梯口，三點半，準時又輕悄的步伐從上而下踏行。
她出來了！
他迅速站到光亮處——一盞暈蒙的路燈下，等她自動發(fā)現(xiàn)他。
誰知小初趕時間就是趕時間，二話不說，一路往前，目不斜視，徹底把他當作黏在路燈上的附屬品，連瞄都沒有瞄一下。
真是敗給她了！
她實在很擅長讓身邊的人知道，自個兒在她心中占據(jù)多“少”的分量。
幸好，他從不接受被漠視、被當作空氣的待遇。
“裘、小、初。”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站在她身后，開口喚道。
聽到他的聲音，她僵了下，吸足一口氣，雙肩聳起，滿臉不悅地轉(zhuǎn)過頭來。
“你又來做什么？”礙于人們都在好眠，她不便大聲發(fā)作�！澳憬裉煜霃奈壹议T口開始跟蹤嗎？”想到昨天的遭遇，她恨不得踹他幾腳。
然而，在氣得牙癢癢的當兒，不知為何，又有一點點的心跳怦怦。
他走向她，堅定的步伐帶著隱藏極佳的親密侵略，眼神熠熠有神，充滿了傲然男子的氣魄，走向她的每一步，都彷佛在預告，他會永遠走進她的生命里。
小初全身的肌膚不自覺躍起了興奮的顫栗，卻又不得不別過臉去，刻意裝酷。
“別這么兇。昨天晚上，我們相處得很愉快。”
她很不給面子，轉(zhuǎn)身繼續(xù)走。“昨日事，昨日畢，你沒聽說過嗎？”
“沒有。”他手臂有意無意碰著她的肩，配合她的步伐，一起往前走。
他看來愈悠閑，她心口的奔跳就愈激烈。這家伙玩過商場上最詭譎的生存游戲，是翼海集團的當家之一，他會閑到來散步——在凌晨三點半？
少來！他當然是有目的的。
定不到一個街區(qū)，她再也沉不住氣，一掃平時冰冷的姿態(tài)。
“你到底是來干嘛的？”她站定，板起臉，轉(zhuǎn)過來審問他。
沒想到細看之下，先嚇一跳的人卻是她自己——天哪，他的臉怎么了？
路燈下，她看到，昨晚被她十指蹂躪過的俊臉，青一塊、紫一塊，可見她個子頗重……
奇怪，昨天拿他的臉來練“鐵沙掌”，明明就練得很爽啊！怎地現(xiàn)下心里卻不舒服了起來？看他這樣，好像有點……舍不得？
舍不得？這種情緒對她來說，柔軟得太陌生，她有點被自己嚇到了。
“你的臉丑死了，不會拿藥涂一涂嗎？”她用很沖的口吻，掩飾內(nèi)心的沖擊。
“要涂哪種藥？”他故作正經(jīng)地問，其實暗爽得很。
小初一向冷眼看人間，決心跟周遭的人劃清界限，他何其有幸，能得到她夾槍帶棍的關懷？
相處過后，他已經(jīng)知道，她并不像外表所見的不近人情。在她心里，仍有小女人的柔軟溫情，只是刻意被層層包裹在刺猬殼下，不用心挖掘，就會忽略。
幸好，他是個有毅力的男人。
“隨便，反正不涂也不會死。”她冷冷瞥他，話鋒突然一轉(zhuǎn)�！安恢酪渴裁�，就用‘小護士’推一推，把瘀青揉散�！�
她蹙起眉，可以想像，等他揉開瘀青，那張俊臉會變得比現(xiàn)在更可怕。
活該，他自找的！
“你揉了以后，最好別亂走動�！眳恚欢颊f是他自找的嗎？她的嘴巴干嘛那么好心，還提醒他不要出去嚇人？
“你怕我昏倒？”他故意問。
歷經(jīng)過熱血歲月的他，怎會不知道瘀青推散之后的“暈開效果”有多恐怖？
“我怕別人被你嚇得昏倒�！彼龥]奸氣地應。“現(xiàn)在幾點了？”
“三點五十分�！�
“完了，我會來不及，都是你害的，你這個掃把星！”她撒腿就要狂奔。
他硬是把她扯回來，恰然地承受她殺人似的目光。
“我已經(jīng)繞過去告訴老板，你大約會晚到半個小時�！�
“你竟敢自作主張，替我請假？”她張牙舞爪。“這半小時的鐘點費誰來給？”
“我。”
她想掐死他！“我又沒為你做什么，干嘛要收你的錢？”
“你昨晚幫我的臉部肌肉‘馬殺雞’，光憑這點，你就值一筆豐厚的打工費。”
想起自己曾坐在他身上大笑，久久不止，還讓他拉進懷里，被誤以為是正在親熱的學生情侶，她心口就一陣不規(guī)律的躍動。
“真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彼迤鹉�，裝冷淡。
她的俏臉板得愈硬，他就愈有逗弄的興致。
“我?guī)н@個過來給你�！彼嗥鹗稚系陌瞪锲�，湊到她眼前�！拔夷顣鴷r的專用背包，用來賠償昨天那個書袋。”
她愣了一下。
“這種東西晚一點拿來也無所謂�！狈凑緛砭蜎]指望他會賠。
“你今天還是要趕場打工上課，沒個堅固的提袋不方便。”
“我有塑膠袋。”
“但沒有我的背包好�！彼喈攬猿帧�
就為了這點小事，他三更半夜不睡覺，特地跑到這里來堵她？
陌生的暖流淌過小初心頭。她一時傻住了，不知該說什么。
他順過她耳邊的短發(fā)，輕觸小巧的耳垂�！安槐靥兄x我�！�
她像是被灼到，縮了下，他偏偏故意慢條斯理劃過她的耳弧，才收回手。
他在挑逗她的感覺神經(jīng)，但她也不會示弱！
“既然要送，干嘛不送個名牌包？現(xiàn)在不是有什么櫻花、櫻桃、鸚鵡包嗎？”她用抱怨，掩飾剎那間語言機能的失調(diào)。“至少我還可以拿去拍賣換點錢。”
哪來的鸚鵡包？聽都沒聽過！“如果我給你名牌包，你會收下？”
她頓了下，悶悶地搖頭。
該死的他，什么時候猜透她的反應了？是，她是缺錢的小窮鬼，但還沒那么貪心，她不會見錢眼開。
她氣得想踹自己一腳�？蓯海几F到快被鬼抓去了，還這么硬氣，真是天生勞祿命！
“那不就結了�！彼柭柤纭！扒f不要小看這個背包，它雖然不起眼，不過耐重、耐臟、防水，最重要的是——它是ALL Pass的吉祥物。”
他拎著背包，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有這么神？”她挑高一道眉，非常懷疑。
“保證你大吃一驚�！�
她呿了一聲。 “不好意思喔，我不想太炫耀，不過我的成績一向不錯，All Pass對我來說，標準太低�！彼际强亢贸煽儊頁尓剬W金，貼補家用。
“你到底要，還是不要？”他俯下臉，瞇眼跟她四目相瞪。
陡然拉近的距離，眼神相會擦出的火花，讓她小小地驚喘一聲，隨即抑住。
“拿近點，讓我看看。”她故作鎮(zhèn)定，伸手摸摸材質(zhì)�！案阋粯佑殖笥止�。”
他硬是搶過她手中的塑膠袋，把里面的東西全部倒進背包里，然后把她帶轉(zhuǎn)半個圈，動作看似蠻橫，手勁卻很輕柔—；至少她不覺得自己是被拉來扯去，反而像被舞伴帶著旋舞。
“乖乖背上�！彼麆幼骼�，三兩下就把背帶套進她手臂。
“喂！哪有人這樣強迫中獎的？”
他再將她帶轉(zhuǎn)半個圈，捧住她的臉頰，湊近她。
“你慢慢會知道，我喜歡‘強迫你中獎’的事可多了�！彼皭盒φf。
這句話似有無盡深意，聽得她胡思亂想。“強迫中獎”指的不是“那個”嗎？
慢慢慢，她在想什么？她放著一小時八十塊的時薪不賺，向來停空的腦子凈在遐想些有的沒的，而且還是跟眼前這個男人有關……她一定是瘋了！
“再見！”她往元氣早餐店奔去�！安粚Γ詈貌灰�！”
“不可能不見的�！毙l(wèi)征海的誓言與笑意同時噙在唇邊。
她沒有聽到任何的回應，但他的“專用背包”卻緊緊抵著她背心。不知道為什么，那感覺就像一直孤立無援的她，突然有了個能夠安心背靠著背的對象。
何況，背包還有他身上的氣味就像大樹般安心寧定的清芬，仿佛他緊緊跟隨著她，就抵在她身后，讓她沒有后顧之憂。
這樣不行！
“忘了他、忘了他、一定要忘了他……”她自我心理建設。
她一口氣跑進元氣早餐店，做起順手的工作她保證自己仍可大聲暢言，她不會把衛(wèi)征海當一回事，但在心底某個隱蔽的角落，一個小小的聲音固執(zhí)地告訴她——
她難以招架他設下的溫柔之綱，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她不知道怎么辦。
即便那男人看似無害，但她全身的危險接收器，皆因他而變得靈敏無比。
他隱隱散發(fā)的力道，絕對，不可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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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業(yè)年會”是商場上，老將新秀互相切磋的重要場合之一。
這個宴會看似尋常，與會者卻都是商場的個中翹楚。在此，除了禮貌拜會之外，達成的協(xié)議無奇不有，正經(jīng)如企業(yè)結盟，花邊如姻親締結，都在其列。
商業(yè)年會包下一個大宴會廳，與會者盛裝出席，然而全場最耀眼的，非衛(wèi)氏兄弟莫屬。
衛(wèi)展翼威儀如獅，趨上前交談的，莫不是極具分量的大人物。
反觀衛(wèi)征海，風采翩翩，似笑非笑的神情拉近所有人的距離，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圍過來與他寒喧。
他滿場飛了一圈，用笑容拐來好幾個商場情報，兄弟倆才又聚頭。
衛(wèi)展翼遞給他一杯香檳，臉色有點沉，—不意他栘步到陽臺交談。
衛(wèi)征海執(zhí)著酒杯，看他神情：心思數(shù)變，待站定之后，搶先笑著開口：
“好消息！我們不正有意跟‘英偉集團’合作？我剛敲定一飯局，是直接跟主事者接觸的好機會——”
“那些事，明天再說。”衛(wèi)展翼瞪著他臉上的瘀痕�！澳愕哪樤趺椿厥拢俊�
他四兩撥千金�！皼]事�！�
“你還在跟那個‘小女生’攪和？”衛(wèi)展翼的語氣充滿濃濃不悅。
衛(wèi)征海收起笑容，眼神漸漸變得銳利。
他們是親兄弟，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底線在哪里。他早知道大哥會找他“懇談”，但他已經(jīng)裝傻，表明不想說，如果大哥還想直踩底線過來，他也不會示弱。
“你最近沒把心思放在公事上�！眱扇酥�，他看似較溫和，但一旦被踩到底線，反擊的速度與力道絕對更強悍�！澳忝χ菽俏挥浾唏R子�！�
“她不是什么‘馬子’�！毙l(wèi)展翼低咆。“她是我恩師的女兒。”
“只是恩師的女兒，何必對她心心念念？”衛(wèi)征海故意問。
換他的底線被踩到了！“該死的！衛(wèi)征海，現(xiàn)在是我在問你話�！�
“問什么？”他偏頭想了一下。“我跟那個小女生是不是還攪和在一起？沒錯，我很喜歡跟她相處，她比這會場上的任何人有趣多了�！�
“別一頭栽下去，你根本還不知道她的身分�！�
他笑著，譏誚十足�！皬暮螘r起，我的身分尊貴到必須過濾交往的對象？”
衛(wèi)展翼一時語塞�！斑@是你第一次提到‘交往’兩個字�！�
“代表我認真了，雖然我無意與你討論感情生活，但至少你知道這一點了�！�
“你是我弟弟，你不能不讓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衛(wèi)征海一笑，眸中全無笑意。“我同時也是個腦袋清楚的成年男子，我可以處理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任何事’�！彼麖娬{(diào)，謝絕大哥插手。
而他要著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該封住誰的嘴。
肯定是有下屬將裘小初的事向大哥報告，否則他不會專拿這件事開刀。
“你！”衛(wèi)展翼氣結。
“等我為了她怠忽職守，再任你處置�！�
衛(wèi)征海執(zhí)著香檳杯，往人群匯聚處踏去，一句幽默的開場白，瞬間又讓他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衛(wèi)展翼看著他在人群之中，游刃有余地交游。
他該怎么讓衛(wèi)征海知道，他總覺得那個平空冒出來的小女生非常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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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門板響起叩門聲，正趴在床上，為期中考奮戰(zhàn)的小初，立刻拱起背脊。
她看一眼時鐘，十一點半，誰會在這個時候跑來敲她的門？
這種時候的不速之客，大多是用簡單的工具，悄悄撬開她的門……
“裘小初，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
她以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迅速動作，跳下床，刷一聲，拉開門。
“你又來做什么？”她不耐的語氣，在看到剛從某個宴會走出來的衛(wèi)征海時，突然變虛軟了。
平時的他已經(jīng)不錯看了，再穿上更考究的西服，就有如童話故事的王子。
“擦擦口水，我不知道我有這么秀色可餐�！彼统龃笫峙两o她，在她的怒瞪下，慢條斯理地展開笑容。“我來探望我的背包�！�
她把大手帕丟回去給他。“帶著食物？”
“我還沒吃晚餐�！彼Φ煤軣o辜。
她不吃這一套。“這里不是餐廳，帶回你家去享用。”
“我?guī)У蒙晕⒍嗔艘稽c，你確定你不跟我一起吃嗎？”他把食物提到她鼻尖。
討厭，聞起來好香！
“不用，我已經(jīng)刷過牙了。”她很冷酷的拒絕。
不料，她的肚子在此時很不給面子地咕嚕一聲。
他挑挑眉，她射出一記兇狠的眼光，他只好憋著不笑。
“別想把食物的味道留在我的房間里，你到外面去吃�！�
“在外面哪里吃？”
她同情地看著他剪裁好、質(zhì)料佳的西裝褲�！白诘厣铣�。”
她等著他拒絕，等著他皺眉，露出嫌惡的模樣。
沒想到他聳聳肩，率先走出去，坐下來，反而是她，呆立在原地。
“怎么了？坐下來啊�！彼焉频嘏呐呐赃叺牡亍�
“我……”她原先只想開他玩笑，沒想到他的不拘小節(jié)，反而嚇了她一跳�！拔覜]有碗盤借你用�！�
“我叫人準備了免洗餐具�！彼俅闻呐呐赃叺牡孛��！白聛戆��！�
反正他都不介意糟蹋了高檔西裝，她又何必在乎廉價牛仔褲貼在地上磨？
她假裝認命地坐下來，心想那些食物實在好香好香，唾液迅速在口中泛濫。
“你吃不吃牛肉？”
“能吃的我都吃�！�
“聽起來怪可怕的，好像你連人肉都能硬生生啃下來�！�
“有必要的話，我會�！�
她對他齜牙咧嘴，卻沒有發(fā)現(xiàn)，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不帶威脅性地扮鬼臉。
他把一塊牛肉卷餅塞進她嘴里。“不必對我逞兇斗狠，我不會被你嚇跑�！�
煎過的面皮好香，大蔥又清脆，甜面醬甜甜咸咸，鹵牛肉愈嚼愈有味……
好奢侈！她的舌頭已經(jīng)許久沒嘗到這種好味道，她細嚼慢咽后才吞下去。
看她的表情，他知道，用食物收買人心不再是女人的專利，對她也行得通。
“總有一天，我不用嚇人，你也會自己跑掉的�！彼Z帶玄機。
“不會�！彼攵紱]想過那個可能，把一碗牛肉湯餃放進她手里�！俺��！�
哇！熱呼呼的湯，內(nèi)餡飽滿的餃子！再也沒有什么比豐盛的熱食更能打動她的心。她大口喝湯，即使燙嘴也滿足極了。
她咬進一顆湯餃，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男人不可能沒事獻殷勤，他當然不是例外。“你是在追我，還是可憐我？”
“我打算讓你來倒追我�！彼⑿�。
她差點噎到。這個答案的確夠嗆！
“既然要我出馬，你得把你的事說給我聽�！�
“我，衛(wèi)征海，二十六歲，身高一八五，體重七十三，有正職，無不良嗜好……”
“感謝你符合婚友社的制式介紹，但我比較想聽‘王子復仇記’的始末�！�
她丟出他始終不肯在媒體上侃侃而談的難題，料想他不會回答。
但他答了。
“話說很久很久以前，衛(wèi)氏家大業(yè)大，連續(xù)幾代打下的商業(yè)帝國無人能比�？上腋赣H不是經(jīng)商的料，誤信三個‘好友’，落得資產(chǎn)被掏空、當場被氣死的下場。幾年后，我與家兄力圖重振家聲，終于成功。完畢。”
“哇！高潮迭起的商場龍虎斗，被你一講，連絲火藥味都沒有了。”她不滿地抱怨，沉默了一陣子，靜謐的夜里只聽得到進食的聲音。“你……恨令尊的三個‘好友’嗎？”
“還好。”他答得不痛不癢。
只是“還好”而已？換作是她，可能要靠殺人見血來解恨了。
她懷疑，他的淡然是另有隱情。“以前你們家不和睦嗎？”
“很和睦，很溫暖。夫婦和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該有的全都有了�！�
這引起小初的好奇�！凹热蝗绱�，你家被一夕破壞，你不恨嗎？”
她從媒體掘出來的往事知道，在光鮮亮麗的背后，他也曾吃過不少苦頭，他先是個堂堂少爺，后來淪為貧民一族，到現(xiàn)在才又恢復黃金單身漢的身分。
他聳聳肩�！罢l說不會？”
“但你看來并不在乎�！倍亲犹铒柕乃�，談興明顯上升。
“與其說恨不恨，不如說我雖然尊敬我父親，但還是想不通，他是怎么把衛(wèi)家搞到山窮水盡。危機在事前都有征兆，他卻像個睜眼瞎子，什么都看不到�！�
小初有感而發(fā)�！澳銗勰愕募胰�，但有時還是不得不承認，他們真的遜斃了�！�
“我有同感�！彼ら_一瓶礦泉水，遞給她喝�！帮@然你也深受其害�！�
她靜默了一會兒，齒頰留香的消夜讓她的個性圓滑些，沒有立即反擊。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期中考順利，現(xiàn)在覬覦獎學金的人可不少�！�
“你還在查我？”小初靜靜地抬頭問�！安榈绞裁吹夭搅耍俊�
“已經(jīng)了解形成你這種個性的原因，還有你這么拚命賺錢是為了什么�！彼徽J為瞞著她，會比開誠布公好到哪里去。小初不笨，哄騙她等于侮辱她。
他伸出手，拉她站起來。
當他握住她的手，一束電流從他的指尖竄入她的體內(nèi)，就像某種神秘的魔法，酥麻感順著血流沖擊向心口。
小初心虛地偷瞄他一眼，她心跳突然變得飛速，那他呢？
他彷若無事地抽回手�！霸琰c睡。”
他沒有反應，好像被電到的只有她自己，失落感在她來得及制止之前，彌漫開來。
小初提醒自己，千萬別對他想入非非，她沒時間風花雪月，遑論對象是他。裘小初，你可別忘了啊，把你最后一根浮木抽走的，正是衛(wèi)氏兄弟，正是他！
她板起臉，酷酷開口：“記得把垃圾帶下去，我不希望食物的味道引來小強�！�
又翻臉了！她還真是晴時多云偶陣雨，難道用食物收買她的有效期限，就只有短短的幾十分鐘？
“謝謝你的消夜�！彼熥宰呦蜷T口。
他矯捷地靠過來，單手抵著門板，熱烘烘的昂軀幾乎貼上她的背。她等于是被他困住，困在他好聞的體息里。
小初握在門把上的手，差點虛軟地垂下來。
衛(wèi)征海是電暖器還是什么的？為什么能輻射出如此強烈的熱源？還有，她干嘛像根冰棒，快被他融成一攤水，連膝蓋都要撐不住自己，真沒志氣！
就在她要開口罵人，破解這曖昧時，他俯下頭來，吻上她發(fā)旋。
老天！就算此刻打雷劈中她，也不會讓她更能體會雷殛的威力。
他他他、他到底在做什么？她手足無措了起來，隱約間，只感覺到他的接近與碰觸，并不像其他男人那么難以忍受，她根本沒想過要推開他。
她就這樣愣愣地站著，任他輕嗅她的短發(fā)，任他的體溫隔空熨燙著她。
“Sweet Drcam.”過了一會，他在她耳邊低語。
“喂，你——”她使出全力轉(zhuǎn)身，才正要發(fā)作，卻看到他已經(jīng)走過樓梯轉(zhuǎn)角。
小初看著樓梯轉(zhuǎn)角半晌，才開門進屋。一關上門，她整個人突然滑落下來，坐在地上。
她開始在想，他或許是認真的。
關于那句要讓她倒追他的戲言，在他的盤算里，也許不只是“戲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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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二十分。小初從浴室里洗完澡，頭發(fā)滴著水出來，看了一眼鬧鐘。
衛(wèi)征�！唬南箍煲獊砹�。
十一點半。她用一條破毛巾，把頭發(fā)擦干，再看一眼鬧鐘。
十一點四十分。她打開原文書，把考試范圍再看一遍，同時又偷瞄一眼鬧鐘。
十一點五十分。她扔開書，躺在床上看著鐵皮搭成的天花板，再看一下鬧鐘。
十二點。她干脆直接瞪著鬧鐘看。
衛(wèi)征海帶消夜，夜訪她的住處，已經(jīng)成了一種慣例。剛開始，她排斥極了，但誰能在吃了一天的冷飯冷菜之后，拒絕美好的熱食呢？
幸好，他沒再做出親吻發(fā)旋以外的腧越舉動。雖然每次看到他、每次他接近，她總?cè)滩蛔≡谛睦镱澏�，但她還是鄭重警告自己，別跟他牽扯太深，專心想著食物，不要想他。
十二點十五分。他從來沒這么遲過。他知道她清晨有打工，看樣子，他是不會來了。
小初倒在床上，搗著饑腸轆轆的肚子，比起鬧革命的胃袋，她更想踹衛(wèi)征海一腳。
不是說他非供應她宵夜不可，而是……他不來也不說一聲，徒讓人望穿秋水。
是是是，她知道，她沒有手機，也沒有電話，誰都聯(lián)絡不上她。不過昨天見面，他好歹也提一下，比如說會有公事延誤，還是另有飯局什么的。這樣密集準時出現(xiàn)一段時間，又突然搞失蹤，是會讓人擔心的，他懂還個債？
慢著！擔心？
她愣了一下，還來不及細想，有人敲門了。
她沒好氣地拉開門，看到他，忍不住松了口氣，隨即換上兇巴巴的表情。
“干嘛？”
“一起吃宵夜�！�
“不好意思，我家打烊了�！彼蛩惆验T甩回去，把他的鼻尖壓扁最好！
他滿臉疲態(tài)，“別這樣，我剛開完會，已經(jīng)盡量趕過來了�！�
你很忙，你可以不要趕過來啊，你真的以為有人等你嗎？話在舌尖滾了兩圈，看到他皺眉頭后的動作，什么不滿的話都吞下去了。
“很累？”話才出口，她就想咬掉舌頭。呿，問得好像她很在乎似的！
“還好，我們到外面吃�！彼氏韧庾�。“接連主持三個會議，真不是人干的�！�
他正要坐下，就發(fā)現(xiàn)他們平常坐的地方，已經(jīng)鋪上一層干凈的防水布�？磥恚眯〕跻呀�(jīng)決定饒過他那些蒙塵的西裝褲，他暗喜上心，表情維持不變。
看小初抿著唇的模樣，他不認為，提起此事會有任何加分效果。
他們靜靜坐在地上，把消夜吃完，小初隨即站起身。
“好了，我吃飽了，謝謝招待，再見�！彼蛩愣莼胤块g內(nèi)。
“等等。”他握住她的手臂�！澳阍谏业臍�？”
“沒有。”她冷冷否定，但內(nèi)心在尖叫：說謊！你在說謊！
“你等我等到生氣了？”他問得更柔。
“才沒有�！彼穆曇裘黠@孩子氣了起來。
她沒注意，他倒是注意到這一點了。比起不久前的招牌撲克臉，現(xiàn)在會鬧別扭、會要性子的小初，可愛多了。
“你以為我不會來�！彼麑⑺D(zhuǎn)過身，戳破她不肯深想的部分。
“我以為‘食物’不會來�！彼煊�。
他們只是一起吃消夜罷了，正如他所說，他常忙到整天沒進食，消夜是他最豐盛的一餐，剛好她是個不錯的消夜伙伴，兩人就搭上這層關系。
他這樣說，她就這樣相信，她也要自己就這樣相信，不多想別的。
“你在等我�！彼麍远ǖ卣f。
“我在等‘食物’�！彼昧娬{(diào)最后兩個字。
“你在擔心我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在擔心‘食物’——”她緊急打住口，驚愕地看著他。
“擔心”兩個字，讓她想起為他開門前，在心頭閃過的情緒。
從一開始對喜怒哀樂的陌生，到開始有情緒、有心潮起伏的生活，并不難適應，但為一個男人擔心？仍是口味太重的心情負擔。
她想起自己方才等待他的模樣，該死的，她被制約了！被他制約了！怪不得她一整晚心神不寧。
“我告訴你，我根本就不擔心你，也不在乎你，我不是在等你，你愛來不來隨便你——不，你以后最好別再過來�！�
衛(wèi)征海定定地看著她。“你要把我一腳踢開，回去過你原本的孤單人生？”
“對�！辈粚�！老天，她居然口不對心。
“要繼續(xù)七情不動？”他的聲音平滑如絲。
“對�！辈粚�！她氣自己的心居然背叛她。
“你做得到？”他莫測高深地俯視她。
“當然�！碑斎徊唬∷龤獾孟膈咦约阂荒_。
“小初，難道我一點都不特別？”他低語誘問，溫柔問又隱含強悍的氣勢�！澳銓ξ疫B一點點的感覺都沒有？”
她用力瞪著他�！皼]有�！笨蓯�！他把她摸透了，她雖然沒有倒追他，但也不再能完全拒絕他。
“小初，別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刺�！�
“我就是喜歡這樣，不爽你可以走人�！彼齼窗桶偷团�，但知道自己是在虛張聲勢。
“全身是刺，會讓擁抱你的人受傷�！�
“我才不想讓誰擁抱，誰受傷我都不在乎�！彼髲姌O了。
“但是小初，”他一步步靠近她，目光那么溫柔，散發(fā)的力道卻又那么強勢，明白揭露出他接下來的意圖，卻沒讓她害怕，也不許她閃躲�！拔蚁氡��！�
她退到墻邊，逼自己伸手打他，無奈全身都像竄滿了電流，手軟得抬不起來。
“不要靠過來，不然我要尖叫了�！彼硢〉卣f。
他不把威脅當一回事，噙著笑容，一步一步，直到親自將她抵在墻上。
小初這時才從他眼里看清楚，原來他的溫柔、他的風趣、他的包容都只是假象。這個男人內(nèi)蘊無與倫比的力量，他可以輕而易舉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只是他隱藏得太好，讓她以為他沒有侵略性。
她竟以為他可以單純是消夜伙伴，大失策��！
衛(wèi)征海雙掌抵在墻上，將她囚在雙臂之間，雙腿往后退，縮短他們四目相交的距離。他看著她，她的雙眼摻雜了一絲絲不知所措的慌亂。他側(cè)著臉，輕吻她的嘴唇。
“我以為你只想被我的刺扎扎看�！彼斫┳�。
不是那種面臨危險時，全身瞬間石化的僵硬感。她可以感覺得到，某種興奮的氣泡在體內(nèi)亂竄，期待的輕顫布滿全身，她想再……碰一下他的嘴唇。
這種該死的念頭一冒出來，她就應該要逃，但，她不想逃開。
“我改變心意了，我想挑戰(zhàn)小野貓的尖牙。”他笑著印下雙唇。
小初緊張地瞪大眼睛。親眼看到彗星撞地球，也不會比他堅定的靠近，更讓她無法動彈。
近看之下，他的睫毛又長又黑，雙眸緊閉。
她突然意識到這不是惡作劇之吻，他是很認真在吻她。她唇上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他反覆輕壓，交融的熱息使一切變得瞹昧又朦朧，她的神志也開始模糊。
感覺到她放松下來，衛(wèi)征海收緊雙臂，像鐵鉗般將她鎖進懷里。她清瘦得像紙片人，但擁她人懷，還是讓他腹間一緊。
他將舌頭探進小初的嘴里，輕輕刷過小巧的貝齒。在他的鉗抱下，她的手還是依循本能，勾到他后腰，下意識想拉近兩人的距離。
她沒有接吻的經(jīng)驗，但那就像一種本能，她就是知道要怎么跟他玩游戲，怎么被他吸吮得幾乎沒氣，怎么對他又吸又咬，從他嘴里討回“公道”。
果然是小野貓性格！衛(wèi)征海的欲望觸動得比她深，也比自己預期還濃烈。
他的大手在她的背部滑動，情不自禁從衣下擺往上溜，滑過細膩的肌膚。她的骨感讓他心憐，粗糙的大手摩挲著，要他的手離開她，比死還難過。
他緩緩往上探去，找不到預期中的“阻礙”，他嚇了一跳，瞬間清醒。
她沒穿內(nèi)衣？該死的，他必須打住，否則他會忍不住攫握她的雪峰！
他忍痛將手抽出來。誘惑小初要一步一步來，她的性子太烈，欲速則不達。
他輕輕放開她，小初感到前所未有的頭暈與腿軟，靠在墻邊，好半天才回神。
太陶醉、太誘人，但也……太危險了！
她愣愣地看著他邊吹口哨邊收拾垃圾，就像他已經(jīng)是這里的主人，他全面占領她的領土，不管是地盤，還是她的心。
這個認知擊中了她，小初瞬問回復戰(zhàn)斗狀態(tài)。
她不需要這種感覺！她不能被柔軟的感情牽著走！
再這樣下去，她會變得脆弱、無法保護自己，過不了多久，她就會開始在工作中作起白日夢，貼在門上等他來臨，生活將一團亂，等他有一天離開，她會連怎么活下去都不曉得。
是的，他一定會離開。他之所以還在這里，是因為有些事他還不知道。一旦他知道了，就Game Over了。
乍然作響的警鈴，讓她性格中最冷硬的部分翻跳上來，掌控一切。
她要快刀斬亂麻�！澳�，滾蛋�！�
“我發(fā)誓，你永遠不會讓我感到無聊�！彼麤]意會到她的轉(zhuǎn)變，回過頭微笑。
可惡！他的微笑為什么可以激起她心底的漣漪？
“以后不要帶消夜過來，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她用手背擦去他留在她唇上的味道。
衛(wèi)征海一愣。她怎么說變臉就變臉？“喂，你生什么氣？”
“我說真的，不準你再來，你敢來，我就拿刀砍你�！彼芍�
“你——”
“不要忘記，就是床底下那把如假包換的金門大菜刀！”
她的眼神，決絕得有如那一夜看著闖空門巨漢的神情，她把他當陌生人，陌生的惡人，要把他從她的生存空間驅(qū)趕出去。
從她像只貓咪蜷在他懷里，到此刻，到底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錯？
在衛(wèi)征海思索的當兒，小初已經(jīng)沖進房里，房門連同心門，砰一聲重重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