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蛙?!”
她想到一種生存在叢林里,有劇毒,毒液常被涂抹在箭頭上的蛙,是高度危險的生物,顏色越鮮艷越毒。
不過他口中所言的雨蛙應(yīng)該不是她書本中認(rèn)識的蛙類,不夠潮濕的氣候形態(tài)孕育不出殺人蛙。
“一種背上長兩條紅線的綠蛙,微毒,將它的膽曬干磨細(xì)可治皮癖,蛙身火熏得干扁可入藥,以多種藥材混合對干咳有極其顯著的療效。”可惜數(shù)量極少,非得大雨過后才有少少數(shù)只蛙影出沒。
“果然是干大夫的料,三句話不離本行!卑箔t玉把話含在嘴里,咕噥地說。
“嗄!你說什么?”他微惑地望向她。
在別人背后說話還是得提防耳朵尖的,讓人聽見了可不妙。她在心里os。
“行醫(yī)者都像你這般細(xì)心嗎?天未亮就冒雨尋找各類藥材,很辛苦吧!”
要是她絕對爬不起來,睡眠不足是女人的大忌,忙了一天還不能睡飽覺,這世間還有天理嗎?
她拼歸拼,還是非常愛惜自己的,能吃能睡保存體力,不然哪來的精力和姊妹淘一同出國游玩,“過勞死”可是相當(dāng)可怕,她寧可死在美好的事物上而非辦公桌上。
一想到生死不明的好朋友們,安璽玉的心情些許低落,不過她是樂觀的人,擁有正面能量,她相信吉人自有天相,若她能大難不死,她們應(yīng)該也壞不到哪去,說不定同處一個時空暫時碰不上面,卻各自有不同的際遇。
這么一想,她眉間的惆悵一掃而空,雨后的旭日東升帶著淡淡的詩情畫意,陽光灑在嫩白的臉上,彷佛瑩瑩發(fā)亮。
“不辛苦,心甘情愿便怡然自得,踏雨而行也是美事一樁,雨幕成絲亦是不可多得的美景!彼f得自在,眼眸深處透著為醫(yī)者的豁達(dá)。
“藥鋪里買不到你要的藥材嗎?”她不好明說該不會是醫(yī)術(shù)太差,當(dāng)了大夫卻賺不了幾文錢,于是采藥尋藥得自己來。
他嘴角一漾,笑意輕綻。
“雨蛙是極稀少的藥材,皇宮內(nèi)院都不一定有,一般藥材商更是千金難得,因為用途不廣也少有人拿來入藥,我是一時興起才來尋一尋。不過,被當(dāng)成肥兔還是頭一回,我身上這兩、三斤肉也是可烹煮,只要你不介意腥味重了些!
聽到他不經(jīng)意的取笑,無地自容的安璽玉面色潮紅。
“巫大夫原諒小女子的魯莽,我知錯了,以后絕對會三思而后行,不再莽撞行事!
一次教訓(xùn)夠她后悔三個月,她鐵定會牢記在心。
看她羞赧的嬌俏神情,巫青墨差點(diǎn)伸手輕揉她如瀑青絲。
“天雨露重,趕緊回莊子換下這身衣服,雖然看不見濕氣,但寒氣已沾身,喝碗姜湯祛祛寒,別賭氣,否則,到時痛苦難受的是自己!
她笑睨他一眼,“你比我更狼狽,背上全濕了,發(fā)間還插了兩根枯草,你要是生病了看誰來看顧你,到時一碗一碗的苦藥吞下肚,可是要叫苦連天了!
她很努力不表現(xiàn)出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但話里的揶揄明顯得教人莞爾一笑。
“看誰種下的因就由誰來了卻這個果,也許我該準(zhǔn)備兩碗治風(fēng)寒的湯藥,你一碗,我一碗,有苦同享!彼蛉さ夭[起眸笑說。
一聽到吃藥,安璽玉的眉頭就皺起來,一臉嫌惡。
“別陷害我,我才不會沒事灌一肚子苦藥……!這里怎么有洞?”
因男女分際,巫青墨和她維持距離與之同行,一來是護(hù)送她回莊,避免在路上突生危難;二來也是兩人笑談中頗有興味,不知不覺中話變多了。
可意外來得教人無從防范,回程的小徑竟無端地塌了個小洞,剛好是女子小腳的寬度,安璽玉顧著說話,結(jié)果一腳踩空,身子倒向濕滑的泥地。
見狀,巫青墨雖然及時伸出援手,但是這軀殼的原主是個千金之軀,比豆腐還嬌貴,這一拐扭傷腳,痛得她眼眶都紅了。
“玉夫人,你沒事吧?”臉色微變的男子顧不得男女有別,手臂一托,將人攙扶在懷里。
“……我的腳好痛!
“別動,我瞧瞧。”他扶她坐到一旁的石塊上,倏地脫下她臟污的鞋襪,入目的瑩白雪足讓他眼神微怔了下,隨即深蜜色大掌輕柔地覆其上,輕施巧勁。
“你……你別按那……那里,很痛……嘶!痛……”她直覺地想抽回腿,不讓他弄痛她。
巫青墨兩指輕按著傷處,雖然力道不大,卻也令她無法抽腿。
“只是扭傷,不礙事。”
“你確定只是扭傷而不是斷了,我覺得非常非常的痛!
其實(shí)在他長指揉按下已無初時錐心的痛楚,她故意夸大其詞,反向自我催眠,以為叫得越凄慘腿上的傷就越不痛。
黑眸含笑睨著她。
“對我醫(yī)術(shù)沒把握?怕我誤診,延誤醫(yī)治的時機(jī)?”
安璽玉微哂。
“術(shù)業(yè)有專攻,或許你擅長的是醫(yī)頭風(fēng),或是內(nèi)診,這點(diǎn)小傷小痛你還不放在眼里!
“說得有幾分道理!彼鲋局,雙手并未放開。
“走幾步看看,慢慢施力!
“走?”她不太敢用力,先試著用未受傷的腳踩地,再輕輕地挪動扭傷的小腳。
咦,不痛了?
“如果你想送塊‘仁心仁術(shù)’的匾額給我,我會虛心收下!彼χ蛉ぃ寥缫箍罩械男亲。
她笑得赧然。
“小女子見識少,目光淺薄,巫大夫是妙手回春的神醫(yī),別和我一般計較!
他笑而不應(yīng),蹲下為她著襪穿鞋,而后才起身。
“我虛長你幾歲,以后就喚我巫大哥或青墨哥哥吧!”
巫大哥?青墨哥哥?怎么有種怪怪的感覺……他們有這般親近嗎?但……“巫大哥。”
能屈能伸大女人,她從善如流的改口,反正多認(rèn)一個大哥不吃虧,有時候還能占點(diǎn)便宜,來到這個鬼地方,多個靠山也是好的,若是有不長眼的混蛋上門找麻煩,也有個人替她出面,不必凡事親力親為。
安璽玉是錢精,精打細(xì)算,在心里盤算著能得多少好處,渾然不覺一只男人的大手始終置于她濃纖合度的細(xì)腰上,似有若無的圈著。
“你的腳還不能太用力,靠著我走慢些,不用急,我會一直陪著你!彼粗,眼底似有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幽深而意長。
一直陪著她?她心口打了個突,有種癢癢的怪異感。
“耽誤你的時間真是過意不去,待會到莊子里喝碗粥,讓我聊表謝意。”
“好!彼麘(yīng)得極順。
“好?”她一怔,對他的爽快錯愕不已,她沒料到他竟會點(diǎn)頭。
“怎么,不歡迎?”他笑睨著她。
“歡迎歡迎,是玉兒的榮幸……”呃,等等,她幾時自稱玉兒了,這么肉麻兮兮的稱謂怎會出自她的口?
冷不防打了個哆嗦,安璽玉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覺得見鬼了,全身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其實(shí)她剛剛是禮貌性的隨口一提,不是真的邀請,古人重禮守禮,嚴(yán)守男女分際,她想他再厚臉皮也不愿敗壞自身清譽(yù),和個下堂婦有所糾纏吧。
哪曉得他竟答應(yīng),反倒嚇得她腦子一空,差點(diǎn)忘了自己說過什么話,只得硬著頭皮干笑,把“好客天性”表露無遺,生怕讓人瞧出她的遲疑。
敦親睦鄰是不難,難在她心有余而力不足,面對美男子大夫,她居然想褻瀆,美玉非凡物,不是她這個俗人能糟蹋的,她反悔成不成。
她的懊惱和掙扎全落入巫青墨的眼底,他揚(yáng)唇淡笑。
“你真的與夫婿和離,再無瓜葛了?”
一提到她穿越后打的第一場勝仗,她立即得意萬分的眉開眼笑。
“當(dāng)然是離得干干凈凈,一式兩份的和離書,我們都在紙上簽了名,蓋了指印,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干!
她可不想再見到無良的前夫,對妻子不好的男人不該有第二次機(jī)會,安玉兒死都死了,自是不用再背負(fù)這世的情債,與前夫的一切都隨她的死亡煙消云散,再無情仇。
而她安璽玉也是有私心的,占了人家的身體便當(dāng)是自己的,她心頭虛得很,急著要跑,怕名義上的丈夫發(fā)現(xiàn)她并非本尊,因此自私地想離他越遠(yuǎn)越好,免得有一天遭人識破,她現(xiàn)下的安穩(wěn)日子將化為烏有。
不愛就放手也是一種成全,她替自己和安玉兒積陰德,商家大少能和心愛女子結(jié)成連理,何嘗不是一件功德?他該感謝她的大度,成就他一世情緣。
“為什么要和離?”不論誰對誰錯,世俗的眼光總對女子較為嚴(yán)苛。
“為什么?”安璽玉面容平靜,彷佛講的是他人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因為一個人只有一顆心呀!因為一生一世一雙人。人的心明明不大,哪能擠得下兩顆以上的心?不是唯一我不要,不是全部我退讓,要我妥協(xié),先把我砍個半死再說,說不定生死關(guān)頭我會為了保命而認(rèn)命!
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早深植她心中,小三、小四、小五、老王、小王、隔壁賣牛肉面的老周,全是兩人世界不被容許 的變數(shù),她心系一人,也希望對方心里只有她,擁擠的世界會令人窒息。
她就是對愛情太苛刻,老是要求零瑕疵,所以始終沒遇到對的那個人,蹉跎至今。
“若是有人一心一意待你,你有再嫁的打算嗎?”她的因為是全天下女子的心愿,雖難卻也非不能達(dá)成,總會有那么個無怨無悔的男子只愛她。
沒想過這件事的安璽玉因他一問而怔住,想了一會兒才輕啟雙唇,“那就再看看嘍!我這人滿重視皮相,要是來個尖嘴猴腮、兩目如豆、面上長瘤、眼瞎嘴歪的,對我再情深似海我也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寧抱青燈也不敢回報半絲情意。”
她會先嚇?biāo)馈?br />
“你看我如何?”巫青墨溫潤如白玉的面龐揚(yáng)笑,眼底漾著光彩問。
“……”嚇得不輕的安璽玉一怔,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被閃電劈中有什么感受,此刻的她最是明了,彷佛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里,連頭頂?shù)奶炜斩际前档,找不到出路?br />
就在她回答不出來的同時,不遠(yuǎn)處傳來桃紅的叫喚,她一頭是汗的由小徑另一段奔來,氣喘吁吁,因奔跑兩頰紅通通的。
“小……小姐……不,夫人,你沒事吧?莊子外頭的路全是泥濘,你一個人外出不安全,起碼叫上奴婢隨侍在側(cè)……”都怪她睡得太沉了,一睜眼竟過了辰時。
“得了,瞧你喘的,我不過是四處走走看看而已,不需要人陪,再說,昨兒個忙了一整天,今日還有得你累,養(yǎng)足精神才好幫我把莊子里里外外打理一番!痹撔薜男、該補(bǔ)的補(bǔ),她估算是個大工程,少說十天半個月。
能住人是一回事,但實(shí)際上的損毀比我她想象中還嚴(yán)重,長年失修的屋子鼠疫橫竄,她大致看了一下,除了他們現(xiàn)在住的幾間廂房外,其他的屋舍都需要整修。
雖然她還沒算出她的房產(chǎn)、土地收益到底有多少,不過她已打算在后院挖個池塘,養(yǎng)魚植蓮,再種些可食的菱角,閑時可垂釣、泛舟,然后東邊的小屋旁加蓋幾間糧倉好做儲糧用,這樣入冬便不愁吃。
但是這些錢不會從她的口袋掏出,誰拿了她的錢就得吐出來,別妄想把她當(dāng)成不知世事的傻子耍,她算錢的精明可沒幾個人比得上。
“夫人,你要出莊至少要帶個人,別讓奴婢們?yōu)槟悴傩模阋怀鲩T一、兩時辰,可把我們急死了。”差點(diǎn)要集合全莊子的下人尋人去。
安璽玉笑著輕拍她蘋果般的紅頰。
“你瞧,我不是找了個作陪,巫大哥熟知路徑,我想迷路也難!
“巫大哥是誰?”桃紅后知后覺地才發(fā)覺她家夫人后頭多了個噙笑的墨青色身影,霎時滿臉通紅,羞得不敢抬頭見人。
安璽玉不好放聲大笑,仍故意調(diào)侃某人,“巫大哥,你成了牛鬼蛇神了,嚇著我家小桃紅!
“夫人……”桃紅氣惱地跺著腳,不讓主子拿她說嘴。
“那就是我的不是了,在此向桃紅姑娘賠禮。”巫青墨煞有其事地拱手致歉。
“巫大夫……”受不得重禮的丫鬟紅著快哭的眼,羞惱地轉(zhuǎn)身奔離。
男子的朗笑和女子的柔笑在和風(fēng)中揚(yáng)起,隨之飄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