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歡姑姑做的紅燒肉了,肥而不膩!古嵩悼曜訏读艘粔K赤醬濃香、色澤油亮誘人的紅燒肉,配著米飯,一口吃進(jìn)嘴里,滿足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裴元瑛哼了哼,「姑姑做的菜,你哪道不喜歡了?你再不忌口,小心以后會長成大胖子!
她雖然只長弟弟兩歲,卻是早熟又懂事,會幫著挑菜喂雞、灑掃廳堂、整理家務(wù)。
「你才會!古嵩捣磽。
裴元瑛堅定地?fù)u了搖頭,「我不會!
「你會!」裴元康丟了塊肥肉進(jìn)他姊姊碗里,「快吃掉!若你不吃掉就是不愛姑姑!」
「你這小子好卑鄙!古嵩逊嗜鈷镀饋G回弟弟碗里,「你自個兒吃,我才不上你的當(dāng)!」
他挾起肥肉仰頭就丟進(jìn)嘴里,邊吃邊含糊不清地道:「我吃就我吃,我愛吃得很哩!
「看看你,肥油都流出來了,臟死了!古嵩久枷訔壍目粗艿,受不了的掏出帕子幫他擦嘴角。
姊弟倆斗起嘴來就會沒完沒了,也為餐桌增添了許多熱鬧,幾個大人都噙著微笑看他們抬摃。
裴班芙這時才想起來早上的事,問道:「對了,爹,您和東承哥早上匆匆趕去那間新開的羊肉鋪?zhàn),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柳大叔、郭大嬸幾個人會氣急敗壞的來咱們家找您去主持公道?」
裴再思是彩虹村的村長,在大岳朝,村長的俸給挺不錯,因此裴家雖然人多,生計上也不成問題。
至于葉東承,他父母在八年前的水患死了,裴再思可憐他一人孤苦無依,便收養(yǎng)了他,他除了跟裴一石學(xué)認(rèn)字讀書外,近年來也跟在裴再思身邊,幫忙打理村里的大小事,性子越發(fā)沉穩(wěn)。
除此之外,家里需要男人做的粗活,舉凡砍柴、修繕屋子,夏天除草、冬天鏟雪,葉東承都搶著做,他的興趣是打獵,也常上山打些野味回來加菜。
「這事還是不要吃飯時說。」裴再思蹙了蹙眉頭。
裴班芙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充滿了好奇,「什么事啊,為何不能吃飯時說?」
「是啊,爺爺,到底什么事?」裴元瑛也跟著好奇起來。
裴元瑛和裴元康的性子不像他們爹娘,倒隨了裴班芙較多,一個隨了裴班芙的吃貨本色,一個隨了裴班芙的好奇心重。
「咳!谷~東承咳了一聲,道:「吃完我再告訴你們!
好奇心是沒法等的,裴班芙不死心,又想再追問時,坐在她旁邊,一直低頭吃飯不發(fā)一語的陸淺平忽然不動聲色的以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迅速寫下三個極小的字。
裴班芙看到后頓時瞪大了眼睛,還用力吞了口水,閉著嘴巴不再追問,當(dāng)裴元瑛還要問時,換她阻止了裴元瑛,轉(zhuǎn)移了話題。
吃完飯,裴班芙迅速洗好碗筷,待收拾好廚房,她馬上跑去找陸淺平。
裴家是個二進(jìn)的院子,共有二間正房、三間東廂房、三間西廂房,房間都不大,一家人住剛剛好,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種著幾棵桂花樹,有座秋千,有張石桌和幾張石凳。
每年中秋,院子會飄滿沁人心扉的桂花香氣,他們一家人就坐在院子里吃月餅、賞月,她娘親還說中秋一定要烤肉,那是裴班芙覺得最幸福的事了……
只是那幸福在她娘親和兄嫂走了之后缺了一個角,每到中秋,當(dāng)她仰望著月亮,總有一抹淡淡的感傷。
「叩叩叩,叩叩叩!」裴班芙心急,連敲了兩次門。
「進(jìn)來!
一聽到回應(yīng),她立即推開了房門,只見陸淺平正坐在書桌前,小油燈點(diǎn)著,桌上什么都沒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知道羊肉攤子摻了老鼠肉在賣?」
陸淺平淡淡地道:「以前聽過!
這種事在前世時有所聞,有些不肖燒烤餐廳會在高價的羊肉里混進(jìn)老鼠肉來魚目混珠,賺取暴利,因此他看裴再思凝重的神色,研判是類似的事,也因為惡心,他們才不想裴班芙在用飯時細(xì)問。
裴班芙在桌邊坐了下來,好奇地看著他,「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陸淺平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他明白「以前」是什么意思,她娘親說,在她生活的那個地方,她的差事是室內(nèi)設(shè)計師,就是布置屋子、修繕屋子的工匠,所以她娘親很有巧思,?p制靠墊、窗簾那些東西,也會畫圖給她爹做家俱,會木雕,還會在家俱表面用漆畫圖,把屋里布置得跟村里其他人家都不同。
就因為她娘親是那么的與眾不同,她才會想知道,眼前這個陸淺平在他生活的那處是做什么的,會不會也像她娘親那樣多才多藝。
興許是因為他與她娘親是同鄉(xiāng),今日確定了他的來歷之后,裴班芙對他格外有親切感,她想聽他多說點(diǎn)那個她娘親熟知、而她不知道的世界。
她興致勃勃地看著陸淺平,等他回答。
他卻不冷不熱地道:「說了你也不懂,況且你也沒有知道的必要!
陸淺平不想講,是因為講了沒有用。前世他的理想、他的抱負(fù)都因穿越灰飛煙滅了,他再也不能做他想做的事,他探訪過的河道、做的研究、看的資料和花費(fèi)的精神、體力,最終靠自身實力進(jìn)入首屈一指的泛亞工程顧問集團(tuán),也開始施展他的抱負(fù)了,可那些努力如今都白費(fèi)了,他也無法令自己回到現(xiàn)代。
在古代的他要做什么?能做什么?要在這個不知名的村莊終老嗎?要一輩子和這個家、這些人綁在一塊嗎?
他感到茫然,打從他醒來后就一直在思考他的人生,至今沒有個答案,偏生裴班芙還來問他前世的工作,頓時感到一陣煩躁。
「我怎么不懂了?」裴班芙眼睛亮晶晶的,「你說說看,我娘也是跟我說說我就懂了,我娘還教我英文跟阿拉伯?dāng)?shù)字哩。」
陸淺平驀地看著她,「所以呢?你學(xué)英文跟阿拉伯?dāng)?shù)字有什么用嗎?能跟別人說嗎?能派上用場嗎?」
裴班芙一愣,「你、你這是在生氣嗎?」
「與其說生氣,不如說我怪老天為什么把我?guī)У竭@里?我跟你不同,你可以將學(xué)英文跟阿拉伯?dāng)?shù)字當(dāng)成消遣,反正你日后也會跟別的姑娘一樣,相夫教子,以夫為天,你不用去想別的事,也犯不著想。而我卻是失去了我的一切,過去的努力全成了泡影!」說到這,他又不悅地說:「再說了,我的工作是什么,對你來說重要嗎?你為何要問?只因為你想知道,所以我就必須要說?」
他真的是瘋了,竟然對個小丫頭抱怨起命運(yùn)來,即便她的娘親是穿越人,她對他那個世界的了解恐怕也不足百分之一,更顯得沒頭沒腦對著她抱怨的自己很是可笑。
裴班芙并沒有因為陸淺平對她胡亂遷怒而生氣,相反的,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發(fā)現(xiàn)他臉上情緒變化好多。
這么大的情緒起伏讓她聯(lián)想到了一件事,她潤了潤唇,柔聲問道:「淺平哥,你在想你的家人嗎?」
陸淺平抿著唇,前世的他也叫陸淺平,但沒有人會叫他淺平哥,她卻叫得自然無比。
他有些疲倦的閉上眼睛,「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他不想他的家人,因為很少聯(lián)絡(luò),他的父親是個實業(yè)家,性格嚴(yán)肅,一年笑不到三次,母親是唯唯諾諾的家庭主婦,唯夫是從,他兩個哥哥都是成功人士,大哥是醫(yī)生,二哥是政治人物,但他們平常很少交流,家庭情感相當(dāng)?shù),說不定他們還不知道他出事了呢。
即便知道,在他的靈堂上恐怕也很難擠出淚來,父親還可能將他的死歸咎于他的不聽話,不肯乖乖接下他的事業(yè),偏要去搞水土保持、環(huán)保治河等等無用的東西;母親可能會為他的死偷偷哭泣,但也僅止于此了,他向來不是個貼心的兒子,又怎么期望她會有多悲傷?
「好,那我出去了。」裴班芙還是有眼力見兒的,她看出他的頹喪,心想還是讓他自己一個人靜一靜的好。
她起身,走到門邊卻沒有立即開門,她想了一下,沒有回頭,忽然說道:「淺平哥,我不是你想的沒心沒肺,我只是……只是不想家人擔(dān)心,也不想影響了瑛兒、康兒,不想讓他們想起他們是沒爹沒娘的孩子,所以才整天笑嘻嘻的……其實我很內(nèi)疚,我一直抱著愧疚的心在過日子,為了救我一個人,娘、哥哥、嫂子都死了,我的命是他們用命換來的,我沒有資格活得不好,不但不能不好,我還要過得比任何人都好,這樣才對的起我娘我兄嫂。」
說完,她開了門,默默的帶上房門出去了。
看著被關(guān)上的房門,陸淺平說不出心里頭是什么滋味。
她總是笑得很用力、很大聲,原來背后,有那么大一塊傷口……
他突然懊惱極了,他怎么能把命運(yùn)對他的捉弄遷怒到她身上?就算有人該對他此刻的處境負(fù)責(zé),那也絕對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