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倆口趕緊梳洗,換了衣裳,昨晚身邊的步孤城像烙餅似的輾轉(zhuǎn)了一夜,溫寧寧也沒怎么睡好,怕嫂子看出什么來,她就勻了點(diǎn)脂粉把青色的下眼圈遮了,兩人這才攜手去了正廳。
拾曦郡主的意圖很明確,她是來帶溫寧寧回溫家的。
男人要去殺韃子,二弟溫紫笙是沙場老手她不擔(dān)心,溫家還有自家夫君坐鎮(zhèn)著,出不了什么亂子,可一同要去北地的還有步孤城,他一走,大將軍府勢必剩下一個大將軍夫人,不提步孤城怎么想,對她和溫紫簫來說,小姑就算出嫁還是溫家的女兒,哪能讓她孤孤單單的守著偌大的大將軍府不聞不問?
拾曦郡主看著秀美更勝以往的小姑子,好似一朵盛開的鮮花令人心旌搖曳,可見她的新婚生活十分滋潤,對此她很是滿意。
她本就不是那種啰哩巴唆、叨絮碎念的人,滿意之余很快表明來意,溫侯爺想把妹妹接回去,直到步孤城返家再送她回來。
她和小姑也不敘什么話了,人家小夫妻要分開,才是該抓緊時間敘話的一對。
步孤城望向自家媳婦,看她怎么說。
溫寧寧坐到拾曦郡主身邊,附著她的耳朵悄悄說了什么,拾曦郡主的臉頓時浮現(xiàn)又喜又驚的神色。
接著她一拍溫寧寧的手背。“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知會一下家里人?你大哥要是知道會高興瘋了的!
“我這不是想確定了再告訴大家嗎,免得到時候空歡喜一場。”溫寧寧瞥了禍?zhǔn)撞焦鲁且谎,隨即羞澀的笑了。
“你們姑嫂在打什么啞謎,怎能獨(dú)獨(dú)漏了我?我也要聽!泵墒峡刹灰懒。
拾曦郡主笑著睨她一眼,面帶喜色的說:“寧寧有喜了。”
女子有喜,還真是一動不如一靜的好。
蒙氏一下沒意會過來,盯著溫寧寧依舊平坦的小腹瞧了好一會,這才喜孜孜的拍手道:“那咱們家不就有兩個孕婦了?這是雙喜臨門吶!”
溫寧寧眼睛眨也不眨的瞧著蒙氏!澳恰┮灿辛?”
“別別別,我家有那兩個讓人頭痛的皮猴子就夠了,是大嫂,她幾個月前才診出了喜信,你們姑嫂全一個樣,都不讓人說,要是我恐怕一早就嚷得大家都知道了!
“嫂子,大夫可說是男娃還是女娃?”聽到這消息,溫寧寧比自己有身子了還要高興,她樂得有些暈陶陶的,想也不想就將爪子往拾曦郡主小腹摸去,半途思及不妥才又收了手。
拾曦郡主笑容洋溢地把她的手拉過來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傲禾t(yī)說是個女娃兒!
“我真的要有個小侄女了!但嫂子不在府里好好養(yǎng)胎,卻為了我的事出門,大哥實在太不體貼了!
“最難挨的三個月已經(jīng)過去,再不讓我出來走動走動會憋死我的。”要不是拿小姑為藉口,溫紫簫還不肯讓她踏出院門呢。
女人打開話匣子就沒完沒了的,尤其還有兩個孕婦就更多說不完的話題了一會不會孕吐反胃惡心難受啦,嗜辣還是嗜酸,喜甜或者喜咸……
知道溫寧寧連孕吐都不曾,吃什么都香,拾曦郡主羨慕極了,她這一胎前三個月可是把她折騰得死去活來,所有孕婦該有的毛病隨著時間推移半點(diǎn)進(jìn)展都沒有,偏偏一跨過三個月,某天起床什么毛病都消失了。
姑嫂聊了一通,得知溫寧寧沒有回娘家的想法,拾曦郡主也不勉強(qiáng),“既然這樣,剛開始這幾個月要多留意些,可不能輕忽了!
“我知道了,嫂子放心,夫君請來的女醫(yī)和穩(wěn)婆早就把該注意的事項都告訴我了!彼@肚子還沒顯懷呢,放心不下的大將軍已經(jīng)把女醫(yī)和穩(wěn)婆都請來家里坐鎮(zhèn)了。
“寧寧,你真的不跟嫂子回去?”
“就因為府里的男人出門了,我這做妻子的更要把門戶看好等他回來!
蒙氏見拾曦郡主一副放心不下的樣子,自告奮勇的請纓,“要不我來吧,你也知道左玉和右郎大了,各有他們的差事,阿笙一走,院子就我一個人,每天繡花逛圜子也不是個事,寧寧要是不嫌二嫂來串門子打擾了你的清靜,我隔三差五的來和你作個伴!
“就這樣說定了,我歡迎二嫂還來不及呢,你想什么時候過來就什么時候過來,府里的大門都為你開著。”要不讓二嫂時不時的來家里轉(zhuǎn)一轉(zhuǎn),恐怕大哥、二哥都要不依的,有個長輩照看著,能讓大家安心些。
溫氏妯娌離開了,小夫妻沿著灑掃干凈的青磚道走進(jìn)回廊,慢慢的往院子去,天空藍(lán)得不是很純粹,好像沒晴似的,空中層層疊疊堆著厚重的云,間隙還會飄下鵝毛般的小雪。
很快,假山花樹便鋪了層寸厚的雪白。
今年的夏天感覺很長,冬天卻來的遲,往年十月的襄京人都已經(jīng)換上夾衣,可今年都要十二月了才見到第一場白雪,還一點(diǎn)預(yù)兆都沒有的說下就下了,然后一場接一場,很快滴水成冰,就像今日的天氣,除了必要的活動,只要是人都想縮在家里取暖。
可這樣的天氣她的新婚夫婿卻要為國為民等兵出征去。
步孤城從浣花手上接過琺瑯手爐和披風(fēng),先是替她披上白兔毛的斗篷,見一切妥當(dāng),又用雙手?jǐn)n住她的手,輕輕搓了搓,再把手爐放到她的手上,“捧著,暖和些!
溫寧寧沒說什么,從他手中接過手爐,她心里風(fēng)吹一樣的琢磨著要如何開口將錦城的事情告訴他,讓他提防當(dāng)心些,別遭了他人的暗害。
“走慢些,路滑當(dāng)心摔了!辈焦鲁歉松先ァ_B日的雪哪怕院中積雪都被掃至兩旁,青石小徑干凈無比,步孤城還是提醒道。
進(jìn)屋后熱氣撲面而來,溫寧寧解下斗篷,沒等綠雀伸手就被步孤城順手接過去,掛在衣架上。
溫寧寧看著他的動作,對著兩個丫頭遞了眼色,綠雀有些看不懂,浣花卻是個明白的,扯著綠雀的手就往外走。
夫人這是有體己話要和大將軍說呢。
“娘子這是有悄悄話要和我說嗎?為夫洗耳恭聽!辈焦鲁菨M意的笑,為她倒了杯熱茶。
“有一件事,不知夫君信不信?”
步孤城看著溫寧寧,依照他對她的了解,若不是真的有事,她不會這樣板著臉和他說話。
“自從妾身認(rèn)識你之后常常作夢,夢里的你也是在打韃子,眼看著就要凱旋而歸了,卻在一個叫錦城的地方受了重傷,雖然最后仍舊把韃子打跑了,但大軍告捷的同時,你在回家途中卻沒撐住,就那樣為國捐軀了。”
“那只是夢境,因為你太愛我才會頻繁的作這樣的夢。”
溫寧寧握緊杯子,看著步孤城!拔艺f正事呢!
“你心悅于我就是最緊要的正事啊!
溫寧寧看著步孤城,忽然就淚盈于睫!澳愦饝(yīng)我,此番率兵出征,要是哪天真的到了那個叫錦城的地方,務(wù)必十二萬分的小心謹(jǐn)慎,我寧可自己是多思多慮了,也不要你遭遇任何意外!彼彳浀氖治站o男人粗糙的大掌。
步孤城輕輕攬著溫寧寧!皠e人想要我的命不是那么容易的,哪怕是那些兇悍的韃子也一樣,我知道我先是你的夫君,然后才是大將軍,為了你,我不會讓自己有任何差錯,你就在府里等著,我會平安無事回來的!
不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能告訴我,在你那夢里,我死了之后你到哪里去了?”
溫寧寧身子一僵,卻沒有遲疑太久,她的聲音像是在述說一件悠遠(yuǎn)的陳年往事,而不像是夢境。
“你以身殉國,皇帝下了一道旨意,以叛國罪將你問罪,王府所有男丁推出午門斬首,女眷發(fā)賣教坊司!
步孤城面色冷了下來!霸趺纯赡?”
“因為當(dāng)朝首輔參了你一本,又鼓動朝中權(quán)臣彈劾你,那摺子堆滿了龍案,都說錦城之役會損失上萬將士,明明可以乘勝追擊、大舉獲勝的戰(zhàn)事卻因為你的拖延判斷錯誤延誤軍機(jī),有通敵叛國之嫌!
步孤城輕輕撫著溫寧寧的發(fā)絲,他的心是震撼的,媳婦兒說是夢境卻宛如親身經(jīng)歷。
“你放心,我會把你的話擱在心上,此去絕不會出現(xiàn)這種事!”他心頭一跳,開始琢磨起來——
天家無情,這些年他也看了不少,而殷監(jiān)不遠(yuǎn)的便是鳳陽王,雖然他是起了異心才招致禍?zhǔn)拢覝缱逯溡坏┡R頭,被一把刀懸在頭頂?shù)淖涛犊峙逻B夜里想闔眼都難,這種事他絕對不會讓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他的人生才開始,新妻才進(jìn)門,肚里還懷著他的孩子,與韃子這一仗,他只許成功,絕不能失!
溫寧寧靠在步孤城懷里覺得無比踏實,“我相信你能護(hù)我周全的!
“答應(yīng)我一定要等我回來!
溫寧寧白了他一眼,“不留在府中我還能去哪?”
“親我一下!
“你美!”男人灼熱的鼻息噴在她頸邊,溫寧寧覺得發(fā)癢,輕輕推了他一把。
“難道娘子答應(yīng)嫁給我沒半分是因為為夫的美色?”
“是是是,你就用你的美人計去把那些韃子迷得七葷八素,快快舉白旗投降吧!”
溫寧寧抬手撫了撫鬢角凌亂的發(fā),似笑非笑的道。
步孤城訕笑,轉(zhuǎn)頭往外喊了聲,“吳喬,把人領(lǐng)進(jìn)來讓夫人見見!
溫寧寧抬眼,瞧見吳喬領(lǐng)著兩個服裝一模一樣,長相也一模一樣,手腳俐落的女校尉進(jìn)來。
兩人給步孤城和溫寧寧見了禮。
溫寧寧好奇的多看了兩眼,除了他們家的溫恭、溫梓,想不到還有容貌沒有二致的女雙胞胎,真的稀奇。
改天有機(jī)會讓溫恭、溫梓過來瞧瞧她的雙胞胎護(hù)衛(wèi),他們肯定也會嚇一跳的。
“我之前答應(yīng)過要替你找個貼身女護(hù)衛(wèi),拖延至今你可別惱我,如今你一人在府里我不放心,宇宙和洪荒就留在你身邊,她們兩人的功夫在親衛(wèi)隊里也算一把好手,有事盡管使喚她們?nèi)プ鼍褪恰!辈焦鲁羌?xì)細(xì)叮嚀道。
溫寧寧點(diǎn)點(diǎn)頭,并且再三保證她一定會照顧好自己。
第二天一早,步孤城奉旨出征,而在長信侯府,蒙氏也目送夫君離家,至于離愁,則淡淡地蔓延在兩家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