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苑的特色之一是,每一扇窗皆是圓形窗,窗外種植了芭蕉樹,若是到了秋日雨后,雨落芭蕉葉伴隨著桂花香,別有一番意境。
莊內(nèi)仆人每經(jīng)過桂苑門外,總會習(xí)慣性地停下腳步,聞香過后才離開。最重要的一點,桂苑與竹苑十分相近,中間只隔了一座賞月亭。
竹苑正是向隆南居住的院落;就因為桂苑與竹苑相近,一向重隱私的向隆南不準(zhǔn)任何人入住,平常只允許偶爾前來的好友孫浩庭住下,而今他宣布要讓“周芝蘭”入住,自是在向云莊引起一陣不小的議論。
“大……小姐,自從我們住進(jìn)桂苑,我總覺得向云莊里的仆人對我們的態(tài)度異常恭敬,莫非這桂苑有其特別之處?”
秀如急忙改口,再次提醒自己不能叫錯,以免引起懷疑。
不能怪她多疑,而是向云莊里仆人的舉止太過明顯;一聽她要為小姐煎藥,幾名丫鬟便搶著幫忙,還有她們的膳食明顯地豐盛多了,而這一切的改變,就從她們?nèi)胱」鹪烽_始。
司徒筠喝完藥,將空碗遞給站在床畔、一臉疑惑不解的人,決定好心地對她示警,以免她一時反應(yīng)不及。
“向隆南安排我們住這里是別有居心的,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聞言,秀如瞠目結(jié)舌瞪著一臉平靜的大小姐,忐忑不安地問:
“小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預(yù)料得沒錯,麻煩很快就會找上門來。記住,我是病人,有任何事情你擋著!彼就襟奁沉怂谎,重新倒回床榻,悶頭蓋上錦被。
想早點離開這里,唯有養(yǎng)好身子才成。
秀如呆愣地看著床榻上被錦被覆蓋的身影,還在納悶她的話,門外卻在此時響起客氣有禮的聲音。
“周姑娘,我們幾個想來探望周姑娘的病情,可否讓我們進(jìn)房?”
秀如瞄了眼床榻上毫無動靜的人,想起方才大小姐的話,只好硬著頭皮前去開門。
“三位姑娘,我家小姐身子不適,不宜見客,還是請大家改日再來吧。”
門外站的三人,以趙少英為首;一見秀如前來開門,根本不管她說什么,硬是推開礙眼的她,不請自入。
“喂!你們怎么可以擅自進(jìn)房!”秀如氣得哇哇大叫。
“周姑娘,我們?nèi)颂氐貋硖酵,你躺著不理我們,未免太失禮了吧。”
趙少英對背對著她們、躺在床榻上的人說。她倒要看看這個炎幫的周芝蘭生得是什么模樣,竟能令向大少在拒絕她后,親自抱著她住進(jìn)這桂苑。
躺在床榻上的司徒筠咬牙嘆了口氣。好個向隆南,何必要這樣整她。
“真正失禮的是不請自入的你們。”司徒筠翻身坐起,明艷小臉微凝,清冷眸光直視面前三人。
趙少英打量她的容貌,心忖這周芝蘭的容貌雖屬中上之姿,但她認(rèn)為自己的美貌絕不輸她。
“周姑娘,別生氣。我先自我介紹,青桐門的掌門正是我爹,我叫趙少英。這兩位分別是金沙幫的楚蕓、飛鷹門的白秋霜,我們也是好意前來探望你。既然大家都是受邀前來向云莊作客,自然是各憑本事,現(xiàn)在看來周姑娘是較為幸運的一個,但以后的事很難說。只是沒想到一向行事低調(diào)的炎幫這回也會派人前來。也對,若是攀上向云莊,的確有助于炎幫在江湖上的聲望。”
“趙姑娘說得好。大家齊聚向云莊,為的不正是如此嗎?”司徒筠冷冷地回諷。
趙少英挑眉,看來眼前這個一臉病容的周芝蘭不是顆軟柿子,不禁勾唇冷笑。
“沒錯。周姑娘,我不妨坦白告訴你,不管你之前和向大少之間有什么特殊交情,能令你移住到這桂苑,F(xiàn)在,你最好聽清楚,向大少我是要定了,你若聰明,最好別跟我搶!壁w少英警告地撂下話,見此番前來的目的已達(dá),隨即轉(zhuǎn)身走人。
司徒筠其實很想回答她——向隆南與她之間什么都沒有,你想要他盡管去,何必來她面前放話呢。
“小姐,這就是你所說的麻煩嗎?”
秀如一臉苦惱,這才明白剛剛大小姐的話中之意;可以預(yù)見這麻煩,只要她們在向云莊一天,就會不斷發(fā)生。
司徒筠垂眸不語。原先她打算趁機逃離向云莊,避免讓人注意到她這個頂替的炎幫周芝蘭生得是何模樣,沒料到被向隆南這一攪亂,反倒更引人注目。
江湖傳言向隆南睚眥必報,果真不假。她不過是倒霉地被他所救,有必要這樣整她嗎?
竹苑,向隆南居住的院落。
一入月洞門就見前庭有一小池,池邊環(huán)繞小石,外圍遍栽桂竹,院內(nèi)另種有葫蘆竹和黃金間碧玉竹,一眼望去綠意環(huán)繞,迎風(fēng)搖曳,每到夏天,整座竹苑格外涼爽。
此刻,主院寢房內(nèi),身著寶藍(lán)袍的俊美男人正悠閑地沏茶,聞香品茗,十分愜意。
“大少,方才趙姑娘、楚姑娘、白姑娘三人去桂苑找周姑娘麻煩,你就這樣放著不管嗎?”嚴(yán)伸忍不住開口,話里有著明顯的責(zé)怪。
桂苑與竹苑只隔一座賞月亭,他大老遠(yuǎn)就看到趙少英三人踏進(jìn)桂苑,那模樣擺明就是去找麻煩的;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正是他那一向不安好心的主子;因記恨周姑娘想不告而別,便硬拉著她蹚這渾水。
“怎么?你心疼周姑娘了嗎?早在客棧時.,我就發(fā)覺你對她過于關(guān)心!毕蚵∧虾陧,啜飲了口香茗,話里聽不出喜怒。
“大少,我對周姑娘可沒別的心思,只是本著相逢即是有緣;更何況我們的確與周姑娘特別有緣,否則又怎會在這里再遇見她。周姑娘第一眼給人的感覺透著疏離,可再相處下去,便會發(fā)覺她不過是性情較為清冷,不愛說話,但絕對是個善良的好姑娘!
否則在客棧里時面對他的關(guān)心,她大可從頭到尾保持冷漠,不用顧忌他被人忽視的善意,但她后來即釋出善意說明緣由?傊,他就是莫名對周姑娘有好感。
“不過是見了幾次面,你倒是挺了解人家姑娘的嘛!毕蚵∧侠溧,心底卻不無訝異,嚴(yán)伸對一個認(rèn)識不深的人會如此維護(hù)。
“大少,你把周姑娘拖下水后,可有什么打算?”
“沒什么打算,只不過是想看戲罷了。既然來到向云莊,卻不給咱們面子,即使拖著重病也要離開,我若不好好招待她,豈不顯得咱們向云莊不懂待客之道?”
向隆南俊美臉上顯得不懷好意。這該算是新仇加舊恨吧,她愈是想離開,他愈是要讓她無法離開。
聞言,嚴(yán)伸只能在心底同情起那周姑娘,誰叫她那日倒霉地誰不遇上,偏偏遇上大少,才會惹來現(xiàn)在擺脫不掉的麻煩。
“大少,金沙幫楚蕓求見!
門外傳來女聲,正是方才離開桂苑不久,在避開趙少英后,繞來竹苑的楚蕓。
嚴(yán)伸推開房門,娃娃臉上滿是笑意,心底則是訝異找上門的竟是她,而不是趙少英。
“楚姑娘,大少現(xiàn)在不方便見客,請回吧。”
“我不是來找麻煩的,而是有事求大少幫忙。”楚蕓連忙說明前來的目的,她此番前來向云莊除了作客之外,還有另一個重要的目的。
“嚴(yán)伸,讓她進(jìn)來!狈績(nèi)傳來向隆南的聲音。
“楚姑娘,請。”嚴(yán)伸長臂一伸,娃娃臉上依舊含笑,示意她進(jìn)房。
楚蕓推開梨花木門,踏進(jìn)房內(nèi),一眼即看到坐在小廳沏茶的俊美男人。
那一日,在迎賓廳見到他已過了幾日,當(dāng)日全場最受矚目的他,俊美挺拔身形、風(fēng)采迷人,更展露了那一手好字,裸得眾女子的芳心暗許。就連她也……莫怪乎事后趙少英被拒,會如此不甘。
“楚姑娘,請坐!毕蚵∧虾曀,在對座放下一杯茶,示意她落坐。
“多謝!背|小臉一紅,沒想到自己可以如此近距離與他談話。
“楚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金沙幫想求大少幫忙找一個人!背|說出此番前來的目的。
向隆南勾唇一笑。“楚姑娘恐怕是找錯人了吧。找人怎么會找到在下這里來呢?”
楚蕓盯著他的笑容,一時心神恍惚,連忙收攝心神。
“大少,明人不說暗話,若非金沙幫上下皆找不到此人,楚蕓也不會找上門來求大少幫忙!
江湖上皆知,血魔教隨著圣女嫁入向云莊即解散,有不少人仍跟隨著如今的向夫人,分散在向云莊名下產(chǎn)業(yè)做事,因此向云莊里可說是臥虎藏龍。
傳言其中聽命于向隆南的一支暗護(hù)擅長追蹤尋人,若是找上向大少幫忙,即可快速找到欲尋找之人的下落,但同時也必須付出代價。
“金沙幫想找誰?”向隆南啜飲了口茶,笑問。
“一個叛徒!背|咬牙切齒地說:“此人名叫江誠,打傷不少門下弟子,竊取金沙幫的武功秘籍。幫里已出動門人尋找,卻無所獲,正巧此時收到向云莊的請?zhí)@才特地前來求向大少幫忙!
“楚姑娘,你既然找上在下幫忙,就該知道在下的規(guī)矩!毕蚵∧系惶嵝。
“這是金沙幫黑煞掌的獨門解藥!背|將一瓶白玉瓷瓶奉上。
“此人有何特征?”
“年約三十上下,身材中等偏瘦,擅用左手。”楚蕓明白他這么問,就表示愿意幫忙了。
“楚姑娘,請回吧。三日內(nèi),會派人通知你消息。”
“多謝大少幫忙。”
楚蕓臉色一喜,高興地起身道謝,待要離開,陡然想起一事,腳步一頓,旋身望向那俊美男人,一臉猶豫。
“楚姑娘,還有事?”向隆南朝她一笑。
楚蕓臉色不由得一紅,躊躇了會,這才再度開口:
“不知大少對炎幫的周姑娘是何心思?方才趙姑娘已撂下話,擺明絕對會找周姑娘麻煩!痹捯徽f完,見他仍是笑著,無任何表示,心頭莫名一驚,連忙低下頭疾步離開。
“大少,你要出門嗎?”嚴(yán)伸一踏入房內(nèi),就見主子起身,一副準(zhǔn)備出門的模樣。
“走吧,去一趟桂苑瞧瞧!毕蚵∧显竭^他身旁,大步邁出。
嚴(yán)伸一愣,莫非主子良心發(fā)現(xiàn)了?連忙跟上。
向云莊占地遼闊,假山、園林、水榭、閣樓、涼亭,建構(gòu)出層次迭轉(zhuǎn),令人置身其中流連忘返。
司徒筠步出桂苑,漫步欣賞著向云莊里的巧思布局,不知不覺來到一處院落,抬頭看著月洞門上石刻金漆著兩個字——菊苑。
正猶豫著是否該進(jìn)去時,里頭正好走出一名手拄著拐杖、走路一跛一跛的老婆婆。
老婆婆一見著她,臉上掠過一抹訝異,隨即想到前幾日受邀前來的客人。
“姑娘是莊里的客人,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請回吧。”
“婆婆,我因貪看莊里的景觀,忘了回去的路要怎么走,請問桂苑如何走?”向云莊里還真是大,她繞來繞去,竟忘了自己是從哪兒走到這里來。
“桂苑?”老婆婆這回驚異地瞪著她瞧,打量著她全身上下。“莫非姑娘就是炎幫的周姑娘?”大少破例留人住在桂苑,可是令眾人議論紛紛。
司徒筠很是疑惑老婆婆訝異的神色,心底不由得起了疑竇:這桂苑到底有何特別之處?
“婆婆,你為何會知道我?”
老婆婆笑而不語,拄著拐杖繞過她,踏上青石路,頭也不回地朝她喊著:“周姑娘,請隨我來吧!”
“謝謝婆婆帶路。敢問婆婆如何稱呼?”
司徒筠走在她身旁,瞧她健步如飛,看得出來武功不弱,就不知她在向云莊里是何身分,畢竟向云莊的背景不單純。注意到她拄著拐杖的右手袖子下滑,露出手腕上的一塊傷疤。
“叫我蘇婆婆即可。”蘇婆婆瞥了她一眼。這姑娘模樣冷艷脫俗,氣質(zhì)清冷,倒是令人印象深刻!翱磥聿挥梦?guī)妨。周姑娘,再見了!?br />
瞧見前方來人,蘇婆婆笑容莫測,往返方向而去。
“蘇婆婆……”司徒筠納悶地看著突然失去蘇婆婆蹤影的方向,待見到迎面走來的人,俏臉微凝,不自覺防備以待。
“看來你身子好多了,才會跑到這里來!
向隆南一到桂苑,就見到又把自家小姐看丟的丫鬟神色慌亂地忙著找人。此刻瞧她小臉雖有些蒼白,但精神看起來顯然要比幾日前好多了。
“多謝大少關(guān)心!
向隆南挑眉,有趣地瞧著她臉上防備的神情。她見著他果然沒有尋常女子見到他時臉紅羞澀的模樣,不知為何竟令他有絲不快。